（4）a给b的信
依稀记得我从天空的子宫中坠落时，你仍然拿着未完成的手稿。这会是我们两个的作品，你那时候可能会穿着自己爱穿的裙子。轻飘飘的，风应该不大，刚刚好像我们的关系，一直相连，却没有什么深度。不要误会了，我所说的深度。是海般的深沉的蓝，我觉得我们像是海鸥从海面上掠过的倒影，一直升起。和海风交杂，被地平线刺破胸腔，左翅与右翅扇动。你没有，也不会听到圣音，其实我抱住你哭泣。但是你会看见我的死亡，灵魂。慢慢起身，走向烂尾楼附近的山林。你会看到的，对吗？我可能会和你亲吻，我们肢体的一半早就献给了天空，不是吗？另一半是彼此。风乎舞雩，这祭台——灰色粗糙的祭台。我们刚好在上面看见自己的身体。我们不断在此刻的空气中动作，这动作和书写般成为了我自己。我们会铭写在天空的子宫之中，侵入那辽阔的白云……对吗？就像是我在写这篇小说时，窗外的鸟从窗的一边划过，又转向朝远远的青山飞去……它很快不见了。（写这句话的现在，我感觉心在破裂，和玻璃一样……疼痛。也许这是久别了，我们稍微的回忆一下吧，第一次亲吻。你说和轻小说一样，有沧海般透明的感觉。你那也是第一次，嗯，最后一次来到我家。我还在犹豫吃些什么的时候，你把自己的皮鞋扔了进去——本来是打算煮意面的。它煮了很久，你总是嘻嘻地看着我……好像那是我扔的。我狡黠地一笑，把鞋捞出来。你挑了一下你细长的眉毛，没有说什么。我把它摆到盘子上，我说了什么后就把鞋带解出来，一点点吞掉了。你晓有兴趣的看着我的动作，你突然扑过来与我舌吻。那半截鞋带，还有那在食道的一部分都被你搅动。说实话并不好受。我身体也证实了这一点，我之后蹲下来呕吐。你说，这像是孕妇发出的声音，也有点像索多玛燃烧的断裂声。我气不过，在吐完后拿你的褐色头发擦嘴。“这他妈是你老婆呕吐的声音。”你哧哧地笑出来，抱着我的头，好似我的母亲。“可不能让你占便宜……”我用手轻抚你的腹部，就仿佛丈夫在摸妻子怀孕的肚子……
你应该很容易想起这一天。它和我最后死的一天一样异常。你会拿这些场景作为小说材料的，对吗？帮我把小说写完。或者我们已经写完了……这封信，可以作为小说的开头，不是吗？即使我的生命大概已经结束了。你会不会离开我呢？在我死后，离开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圣音的完成。我知道，你现在在看我的尸体。即使我的生命已然腐烂，你也可以离开……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像窗外那只鸟一样飞走也行。你没有罪的……我听到了你的笑声……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不是吗？我已经连同你一起从楼顶坠落，死亡。你已经连同我的一部分离去了，就像你正在阅读的这书信中的你，不是你一样。
那一天午后的阳光阴凉又灿烂，我会在天空中记住的，永远。
（5）事后
许多年以后，我又提起这种忧郁的叙述，而出租屋内听雨的b，仍然会想起a带她去楼顶拥抱的那个下午。（我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哪一天会寄给她。）
b那天穿着校服，她们在外面，太阳还是很大的，b在后半程将校服脱掉了，索到了腰上。a说，你这和小孩一样。b说，说谁没事跑这么远自杀啊……a讪讪地笑了，手向周围橘黄色的光虚抓了一下。有点像只想恐吓对方的小动物。“我之前经过那里时，就被吸引了，感觉像个祭坛。”“废物们的祭坛，给我这种写不出好小说的人的祭坛。”a马上又补充道。b听了若有所思，“你适合作为一个诗人，而不是小说家。”a说，“有人对我说过相反的话。不过，小说也已经写完了。只是不太好。”b皱皱眉毛——在回忆到这里时，b在阴湿的出租屋里也下意识的皱眉，灯没有开，夜深的雨总是令人的回忆在过去里怅惘——b捏了一下a的手，然后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你一早上都没抬头，在苍白的纸上笔划。
她们俩又点了根烟，红方印在点到第5根时，她们见到了一个烂尾楼。这附近都很荒凉，楼周围有蓝色的薄铝板挡着。虽然形同虚设，从她们仅仅10m的地方就有个板子折了一半，露出野草丛生。除了这楼还有一条浅灰的路，在它外面，不时有小车开过。她们从那裂隙钻进，背后一辆黑色的家用轿车呼啸而离。
关于1楼的情况，b在离开后不久曾想写首诗纪念，可只写出了1楼。b从木柜里拿出有些泛黄的纸，上面用油墨划出的字、词、句……这是重写的第二张纸，因为她总是弄烂。她靠着手电筒读出了诗。
草半尺长
杂乱也阴绿
灰楼和各线条前
有一群野草
钻过蓝漆的铝板
斜三角画幅内
风景
湿漉着
一栋烂尾楼废弃
几片草轻啜光斑
略过前人留下的
空酒杯或是垃圾
沿赤裸楼梯
旋转而上
空气并不炎热；
却阳光猛烈
……这次是她第三次重写了，可是纸没烂。可能连前面两次纸也是没事的吧。所以说诗本身没有什么亮点。可，她已经尽力了。a倒是喜欢写诗，不过总不能让鬼魂来写。b想到这里她感觉有点啼笑皆非。
a和b走过那片草丛，突然a的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a感到自己梦到过这个场景。从很久以前，长时间被压抑着的。“是宿命吗？”a小声说道。草叶不断划过她们半膝黑袜，有点像在海中航行。
一层层楼上去，每一层都是一样的荒凉，除了几个长方的灰色混凝土柱子一直从1楼贯穿到5楼外，就是被楼层分割的景物了。她们用10分钟到了5楼楼顶。天空从极深处覆盖下来，苍穹。能一览附近的事物，这样b的心里有些放松。a就地坐下，回头笑她，怎么？怕脏？b淡淡注视远方，没有看a。a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要做什么呢？圣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a的胸腔有些闷，她拿出玉溪倒了一根，抽了起来。再吐了几次后，她看了一下b。她站在自己后面，眯着眼，好像躺在她背后的清冽的天空中似的，很放松。只是b存在中，那一直以来的紧绷的线还在保持。
“诶，b你觉得我写的小说怎么样？”a轻启薄唇，声音穿过干爽的空气。b听到这个问题感觉有些意外，不知道如何回应，沉默了5分钟后，她说道：“挺好的，就有点难受，和吃了草似的。”她又在a回应前快速说了句话：“圣音呢？”a抱膝而坐，风刮得猛烈。“我不知道啊。我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关于小说，我现在发现那株草在我的肋骨那生长，很难受。”b坐回a旁边。“不过，小说已经写完了不是吗？早就。”
“可是，我明明还在这里啊！”A颤抖着肩膀转过身抓住b，眼眶泛红。尖锐的嘶叫，声音像是她儿时拿棍子打死癞蛤蟆所流的液体，这在a内形成了鲜明的印象。现在……a自己这却没有死。
a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抱在b身上不断颤泣。模糊的哭声中掺杂着对b的控诉“你为什么也活着！你不是虚构的吗？为什么！”声音接近撕裂。b小声的说，这果然是圣音啊，你。a只是一昧地埋在b胸口流泪。
过了许久，夜色渐起。风和她的哭声停了下来。天空深蓝和淡紫交织，a认为这天色很亲切，呆呆望着……a突然把早就准备好的文稿递给b，果断的向边缘奔跑，用力的跳跃。
落下……死亡了。
b的回忆也结束，在自己床上躺着，咔吱咔吱响的床和外面滴答不断的雨后声响在她的内心荡漾。“你……果然那就是声音啊。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自杀的，你怎么能去忍受自己的价值呢？”b用床前放了很久的小刀，一割腕口，血在昏黑的空间内出现。
血液在夜色中浸满了她的半身，静静地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