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我们学校的操场不算大,至少和电视里偶尔出现的其他学校的比起来,气势上就弱了不少。但好歹是我们整个高中最大的设施,容纳下整个学校数百人已绰绰有余。
所有的学生都整齐地排列在操场上。整齐吗?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与校领导要求的列队工整相比,除了大体上是按班级成队,其余的可谓是随意至极了。学生们间距不一,前不对头后不接尾,顺序也不是按身高而是随心所欲地排,大家还在交头接耳。简直就像体育老师口中的“伪军”。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啦,毕竟平日里我就很懒散,学校的安排我基本不会在意。现在的我,也凭自己的意愿排在杨诗诗后面。
“金秋送爽,体艺铸魂,我校……”
主席台上校长拖着不标准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始了演讲。虽然我一次都没听过,但我总觉得这些套话都是一样的。每次都要装作热情高涨地读出这些重复的文字,校长和领导们也很不容易吧。
我抓住麦克风声响弱下来的空隙,在离杨诗诗一拳的距离,用会吹起她头发的语气说道:“诗诗,你不觉得这个校长很眼熟吗?”
杨诗诗似乎正在看自己带着的小册子。她轻轻把小开本合上,头微微侧倾:“眼熟?我们不是偶尔能在路上碰到他么?”
“不是这个啦,”我比划了一下,“之前电视上,那个放普法节目的频道,有一次播了个很搞笑的片。男主他爸,呃,对,那个老秃头。他说话的时候不也是欲扬先抑,看起来很用力的吗?”
“哦哦,你说那个啊,之前我还和妈妈一起追过的。是有印象。不过那个成语应该叫抑扬顿挫。”
我嘿嘿地笑了一声,接着看了看左右两排的同学,他们也聊的起劲。我还找一些有趣的话题和杨诗诗聊。当目光掷向后方,我看见有两个人正坐在绿茵上聊天。
“喂喂,诗诗,我们坐下吧?”
刚刚和我讲完话后,她并没有继续看书。她探出身子,似乎在看队伍前方的老师。
“不用担心啦,她快要下来时我们就站起来。一直站着又累又无聊,不是吗?”
我的话似乎打消了她的顾虑。我先行撩起衬衫下摆,两腿交叉坐在了草皮上。杨诗诗小心地把裙子提起,慢悠悠地蹲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小腿。银发披在肩上,落到脊背。
“这个开幕式怎么这么长啊,为什么不能直接开始呢?”
“大概是校领导希望有仪式感吧。”
我盯着主席台上正襟坐着的校领导,试图从他们严肃的神情中找出一点破绽。可盯着盯着,我自己反而快要睡着了。
好无聊……
如果不是因为杨诗诗,恐怕我此刻已经在到处闲逛了吧。虽然已经感慨过很多回了,但我还是觉得,恋爱是个很恐怖的东西。它能把顽石般的人的心灵给改变。
我的眼神无意间捕捉到了在我们前面的刘子扬——他正歪着头,肆无忌惮地和符文宇畅聊着。他们两个,即使不是一个班的也这么要好吗?该说电波系的人就是很好相处吗?我指的是“同性相吸”。
“后排的同学,不要坐着。开幕式是个很重要的场合,希望大家能坚持。我们继续……”
被普法剧男主父亲点名了……我和杨诗诗识趣地站了起来。视线从低处升高的过程中,我注意到杨诗诗裙子侧面粘上了塑料草。
“诗诗。”我伸出手指示意,而她也轻快地弹去了那几根草丝。“林潇同学,需要我帮你看看吗?”我意识到她指的是我的衣裤后方。
学校的草皮质量应该是不太好的,经常会出现脱落后粘在学生衣物上的情况,最常见的是铺满整个鞋底。我转过身,杨诗诗轻轻拍了拍我的牛仔裤。
“怎么停下来了?”我正不解,扭头发现杨诗诗的脸有点红。
“那个……要不林潇同学自己来……”
我明白发生什么了。毕竟是杨诗诗嘛。我尽可能利落地拍起了自己的裤子,但总不能拍干净。
“林潇同学,还有哦。”
“诗诗,还是你帮我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没有说什么。接着,轻柔地拍击落下了我的裤子上,并透过布料,传到了我的大腿内侧。有一种奇怪的刺激,不痒也不难受,但很奇怪。杨诗诗每次和别人接触时,都会有这种感觉吗?
对于同一种感觉,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感觉吗?
不对,这么想太乱了。同样是触感,在不同的人身上所引起的反应就不同,这就是所谓“感觉”不同吧?我记得所有的感觉都是在大脑中形成的。人的大脑还真是奇怪啊。杨诗诗的大脑中间,一定有什么与我是本质上不同的。
杨诗诗的手停了,我便转过了身,顺带注意到边上注视着我们的同学。
“那么,我校第九届体艺节,正式开始!”
校长念出最后也是唯一重要的话后,操场上的学生们一哄而散。我也和杨诗诗走向了我们想去的地方。
“你的长跑比赛是什么时候?”在教室里整理课桌时,我随口问道。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点多。”林潇姿态懒散地坐在座位上,摇晃着身子,眼睛盯着窗外。
我把预计能在十点之前写完的作业拿了出来,并准备动笔。带着“咯哒咯哒”的声音,林潇坐到了我的边上。教室里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五六个人,而且有几个看起来也不像想要久留的样子。
“唔……”林潇低吟着,她的手下压着是数学作业。
“怎么了吗?”
“难得有这么好的时光,真的要花在写作业上吗?”
虽然说之前就和林潇讲过了,但她也并没有说一定会写。对于她,想要利用这些自由的时间玩耍,应该很正常吧。我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同学正偷偷地玩着应该是从家里带来的手机——作为班长我要不要去把它收了呢?还是算了。
“你想去看比赛吗?”
“倒也不是啦。待在班上聊聊天、画画之类的都可以,只是不想一整天都写作业。”
聊天迟早会腻吧,画画倒是可以。我把找出来的作业收了起来,“我们就先玩吧,等到十点你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再来写作业怎么样?”
“劳逸结合,好耶!”
又是夸张到仿佛漫画人物一样的行为,这和她平时的潇洒不羁有点违和。她是特意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样子的吗?还是说这才是她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真实面貌呢?
如果这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自己不要察觉到。
笔尖在草稿纸上摩擦,言语于图形传递。我们一边笑着,一边画着,一边享受着。享受着这属于我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