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庸人自扰

作者:NaiMai
更新时间:2025-11-18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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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恩达尔生灵时,族中年长、睿智,甚至关节的零件已完全停产的族老曾预言道。

才智非凡的灵、熠熠生辉的灵。格恩达尔,无影无踪的灵。

我们友爱的幼子,享受抚养之恩情胜过余众。你的臂弯将照见我们无机物的泪水。

超越依凭的,无枝的叶啊,摩挲吧、摇曳吧。向着天上升腾吧。你的灵气前所未有。

你将立下隐没的功烈,你的成就将遭人唾弃。唯有时间能证明你的声名。

你势必,沦落荒唐的梦境。但那亦是你的天福。

族老的威信不容质疑。

还未从懵懂混沌的精神中取得线索,格恩达尔便开始接受族内的精英教育。

所谓“生灵”,意指人偶这一想象力的直接具现、分支广众的种族,从死的原始件取得意志的过程。

至于原始件,则一般被用以表达、界定人偶的形态。由生灵时的依凭之物衡量。

当然,也有随种族的进阶原始件发生改变的可能,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原始件将随一位人偶跨越始终。

而格恩达尔最不同凡响的,便是它生灵时无有原始件这一点。

虽然文献记载有类似的事迹,但就它所知,在世的人偶中未有第二位从空无中生灵的存在。

有族老担保,无论同辈还是长辈都悉心地照顾着它。当然,这也与人偶独特的族群结构有关。

人偶是弱小的。因此,人偶必须团结。

生灵的过程是维系人偶间因缘的纽带,再现自己的灵感被视作绝对的忠诚,或是信任。也是人偶有别于傀儡,或是标本的根本差异。

话虽如此,格恩达尔仍从安和恬静、比花期更绵长的日常生活中,感受到“存在”这一层面的错位。

难以形容、难以捕捉,总在它的脑海中闪现的、也许可以称为使命的、让它惶惶然不能入眠的——白色的闪电,亦即那所谓的疏离感。微妙的疏离感使它对族中的事务感到乏味。

当然,在人偶的情境中,乏味是一种积极的态度。

在开发被格恩达尔称作[魔力持有]的神通力后,自知不能阻拦的族老允许它涉足中大陆。

最初的最初,感受到遥远之处吹来的远风,它能迎面抵抗其压力。

记忆却早已风化,颗颗粒粒散落、堆积在它的气腔下层。

之后,它便觉得失迷。

封闭的教育环境使它行事笨拙,不断在充满光色的世界中,夯实自己麻木的内在、自己身为人偶的根基。不知不觉,它的等级已踏破进阶的门槛。

不意外地,与众多人偶相同,格恩达尔进阶为活人偶。

能更灵活地选择部件,强化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伤至深处便会流血,精神也会决堤。不过,只要割肉就能求生,因为中大陆的血肉多到让人厌烦。

精神的损坏对从空无中生灵的格恩达尔而言,也无足轻重。

丰富的阅历让它趋向一种陌生的和谐。

说是陌生,其实只是格恩达尔从不曾、也不能正视的内心深深处,泛起涟漪而已。

寻找吧。

为你,格恩达尔,这才智非凡的灵。

它注册为冒险者,以能够单人短时间连续施展重火力的各位阶、各属性魔法而成名。

你是天才。你受人尊敬,这熠熠生辉的灵。

它拒绝了所有队伍的邀请,独身探索迷宫,或完成那些棘手的委托。位阶的提升速度在冒险者公会中也出类拔萃。

但是。

当记忆的螺旋将所有不能回想的,都扭曲为幻想和既视感时,格恩达尔,你又如何陷入窘迫的境地?

无影无踪的灵。格恩达尔,你怎悄然退出历史的舞台?

一定。发生了什么。

在海非海的堤岸,打捞百年难得一遇的金鲤。是谁,将冰凉的水泼在你的身上?

在橡树那庞大根系交错的地下,白龙的骨髓沸腾着怒意与声息。是谁,让你咀嚼苦涩的树根?

在月亮的另一个支点,啮齿动物盘踞的深邃的洞穴生机勃发。是谁,使你甘愿疯狂地放下意志的缰绳,任由它牵扯——

格恩达尔。

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不。它们仍存在。阖上的眼睑般,正被未知的力量封印着。

格恩达尔的罪名是,策划了前勇者洛克伏·邓菲,其家宅失火的事件。

作为唯一人证,勇者的同伴捧着前勇者之骨诉告格恩达尔的罪行。

无力辩解也无需辩解,该事件的主谋只能是格恩达尔,所谓庭审只是向公众证明判决正当性的演剧。

也就在此刻,格恩达尔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十全的满足。

宣泄魔法或在最险恶的环境绝地反击所不能比拟的,被命运裹挟的随波逐流,让它坦然接受了残酷的判决结果。

命运自有它的安排。

若有一位命运之主,格恩达尔将自荐成为它的奴仆。

你将立下隐没的功烈。

看来,格恩达尔已实现了人偶的价值。

族老啊,你该老死了吧?

不能向你复命实在遗憾,想必你早已接受了这一诀别。所以没关系。

你的成就将遭人唾弃。

在颠簸的马车上,把弄着天堂石制成的镣铐。

只需一个契机,格恩达尔便能挣脱这低纯度的枷锁。

但那将彻底摧毁格恩达尔坚强、正直的人偶之心。

作为天才、作为从空无中生灵的人偶,格恩达尔绝不会妥协辜负自己的期待。

因为唯有时间能证明你的声名。格恩达尔相信命运。

这冥冥中与不能言说、不能表达之物的默契,让格恩达尔静心等候。

命运也惨烈地回应着它。

一支熟悉的人马突袭了押送的马车。

臭名昭著的伊克西翁家族,一反常态地换上了简朴的武装,其首领查尔斯·曼森率先冲锋陷阵,击溃了消极、疲惫的护卫。

原来查尔斯·曼森的幕后主使,那格恩达尔隐约能窥见其一鳞半爪的神秘结社,旧世者们,它们在押送队伍中安插的间谍以毒物侵蚀了护卫的健康。

这便是袭击事件的全貌。

恐怕,这正是命运的选择吧。格恩达尔想到。

它友善地向查尔斯·曼森问好,并请求加入旧世者们。

——去世界树的绿叶、金胎的胎壳,或珍藏在伊利昂的玉珍珠等等,当然,善上遗失的国宝、人鱼一族散落的酒具也都没问题。只要取来古老的至宝作为加入“旧世者们”的投名状,你们将得到持印记者们的庇护。

查尔斯·曼森极具煽动性的声音在迟疑地停留原地的死囚间回响。

啊啊。

显然,命运为格恩达尔提供了正确的道标。

*******

怯塔纳·温米罗,战争的女儿。

当她降生时,冲锋的炮响正在骨白之林上空回荡。

胡德拉、慈悲的胡德拉,快来支援遭受魔族入侵的水晶之脑。

时为怯塔纳母亲的、胡德拉的族长,琪亚拉·温米罗以身作则,带领几位温米罗阶级的族人赶赴前线。

作为精神系魔物,胡德拉天生具备成熟的脑力。

严苛的等级制度,使胡德拉们自发地维持着森严的待遇差异。

它们构筑独属于同阶层的精神网络,固化行为的模式。

比如自破开朦胧的雾瘴后,便一直在怯塔纳脑中喧闹的、历代温米罗们的指教。

去轻视。轻视温米罗外的所有个体。当然也包括群体。不同于高傲那性格的缺陷,这是温米罗与生俱来的特权。

温米罗们是自神代便备受尊崇的智者。以卓绝的治愈魔法享受供奉、全凭心意地决定你将拯救的对象。或放任它们失去生命。这不是一个选择。

繁育、壮大温米罗的阶级吧。若以较为残次的温米罗取代其余低贱的种族,便可实现大陆范围的大圆满——这也正是温米罗不惜与大神通谋的原因。

真是啰嗦。

狂言妄语不觉得羞愧吗?

她环视昏暗的摇篮,在腥臭的汁液中投射精神的网络,搜刮着骨白之林可触及的一切。

怯塔纳·温米罗,在战争的温床中快速成长着。

伤兵粉碎的四肢、被挖出的内脏。

蔓延的疾病适应了浓度异常的魔力,高效地收割着地上倒伏着的士兵的性命。

所有的,存在。被称为敌人的魔族。与阿斯特拉体的同伴。它们融为一体,哪怕火光中相互映照着彼此脸上如出一辙的疯狂,它们也毫不留情地挥下屠刀。

在战争的温床中,怯塔纳·温米罗快速成长着。

远超温米罗们的期待,甚至,在她们察觉到异常前,怯塔纳已自发学会了隐瞒与欺骗。

她隐藏着自己的本性,安分地在摇篮内积累力量。

战争本就是前魔王的余众策划的,并不能坚持长久。

在一位与胡德拉交善的泰坦的介入下,魔族瞬间被抹去。

当然,战争留下的伤痕还是影响到了下层阶级的胡德拉。

温米罗享受着最上层阶级的荣耀,作为使命,也必须保证其余胡德拉的安危。

在母亲的主张下,怯塔纳得以成为治疗伤者的志愿者之一。

毫无疑问,又一位治愈魔法的天才——这样的盛名,很快便流传开了。

多温柔呐。

都说治愈魔法能映照心灵,她的心灵也这么纯洁吗?

多美丽呐。

想与她亲近。但卑贱的姓氏连温米罗踏足的土地都不能瞻仰。

多慈悲呐——

简直,就像是第二位琪亚拉·温米罗。

琪亚拉·温米罗的女儿,怯塔纳·温米罗不知不觉已成为众胡德拉心目中下一任族长的有力竞争者。

注意到出色的女儿,通过五百年的经营,带领胡德拉打破偏见、挤入阿斯特拉体上层的琪亚拉,开始着手培养怯塔纳领导者的能力。

怯塔纳的罪行得到了绝佳的掩护。

多温柔呐。

心灵存在实体吗?怯塔纳觉得,是存在的。所以,在找到之前,她一次次地解剖同胞。

多美丽呐。

性欲会影响自己的才能。比起压抑,还是发泄更好。尽情玩弄那些冰冷的身体,反正,这是秘密。

多慈悲呐——

真恶心。怯塔纳想着。骨白之林的一切,都让她恶心。

数十年无聊的人生,使怯塔纳倍感厌倦。

无数次在三十三重天上瞭望,重复的景色让她恶心。

这些低能的同胞,这些才能匮乏的温米罗让她恶心。

只能施展治愈魔法,其片面且正向的能力让她恶心。

怯塔纳·温米罗,渐渐酝酿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回到大神的时代吧。

温米罗曾与大神通谋,这意味着,历代温米罗们未能征服大神。

这样,中大陆便会被颠覆。这样,怯塔纳便能证明自己超越了胡德拉万年的才智。

凭借准接任领导者的身份,怯塔纳暗中联系上了未被视作威胁的旧世者们。

取来古老的至宝,你将得到持印记者们的庇护。

世上遗失的至宝,多到可以稀释宝物的价值。

而怯塔纳的奇思妙想有了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窃取那公认的,五国同盟的根基呢?

也就是所谓的圣剑。

于是,她制定了并不缜密、甚至可以说鲁莽的计划。

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被押送至无端城后直接夺走圣剑岩上的圣剑。

于是,在一个雨夜,怯塔纳屠杀了半数的温米罗,捧着母亲的脑袋来到水晶之脑的终端。

审判比她预期得更漫长。

漫长到,新一任的勇者、那位备受质疑的爱丽丝也真正踏上勇者的旅途。

好在怯塔纳的勇气与魄力赢得了旧世者们的认可,押送的车马遇袭后,她顺利成为旧世者们的一员。

她接到的第一项任务,便是接应窃走玉珍珠的那位“魔人偶”格恩达尔。

这家伙,似乎是与前勇者有些过节。但那不重要。

因为不能杀,所以怯塔纳只能抑制着自己的冲动,为格恩达尔易容。

卡西恩·潘恩,一位恪守职责的珊瑚海妖,可以说是世上最不会变通的无聊的家伙。

这样的卡西恩,竟然布置了一座监牢诱蛇出洞啊……

呵呵。多少兴奋起来了。

玉珍珠失窃怎么想都是自导自演。

不,是格恩达尔幸运地在伊利昂放松警惕的时候,代替原定的人员(演员)窃走了玉珍珠吧。

其中的细节、背后的阴谋怎么样都好。那不重要。

因为勇者现也位于伊利昂,虽被要求不得向勇者的血亲下手,但意外可不是怯塔纳能够避免的。

作为先一步抢走圣剑、破坏了怯塔纳计划的卑鄙的存在,她必须付出代价。

这正是怯塔纳此时欢欣雀跃的理由。

显然,无论多么自满、或发挥扭曲的才能,这位“切雨舞者”,这位怯塔纳·温米罗——她对命运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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