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开始颤抖，“都是我……都是我让你帮忙的……”
“只是小伤，没……”
“我去拿创口贴！”许掬清转身就要去翻包。
但她的手抖得厉害，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但手抖得连东西都拿不稳。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
杨栖岚看着她，愣住了。
许掬清蹲在地上，肩膀在抖。
“小掬？”杨栖岚蹲下来，看着她。
许掬清低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板上。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让你帮忙的……我不该这么笨……我不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哽咽了。
杨栖岚看着她，那股在胸口无名的闷，此刻有了一种可以名说的感受“疼”。
“小掬。”杨栖岚叫她，声音很轻。
许掬清不动，还是埋着头。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板上。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让你帮忙的……我不该这么笨……”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哽咽了。
杨栖岚看着她，想说“不是你的错”。
但话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来。
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总也想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那句说不出的话像是个膨胀的气球，渐渐在喉咙中越来越大，压迫着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的手抬起来。
停在半空。
该摸她的头吗？
还是拍拍肩膀？
还是……什么都不做？
她不知道。
但手指已经碰到许掬清的头发了。
很软。
和记忆里一样。
她的手按下去，轻轻揉了揉。
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也像是……不确定这样做对不对。
但身体比脑子更诚实。
在她想清楚之前，手已经动了。
“栖岚……”许掬清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杨栖岚没说话，只是又揉了一下。
“嗯。”
就这一个字。
但许掬清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抓住杨栖岚的衣角，整个人缩在那里。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这样对我了……”
杨栖岚能感觉到衣角被攥得很紧。
湿了一小块。
她的手还停在许掬清头上。
不知道该不该拿开。
许掬清的哭声渐渐小了。
变成很轻的抽噎。
然后她抬起头。
眼睛还是红的，睫毛湿湿的粘在一起。
但眼里慢慢亮起了光。
“栖岚，你还是会摸我的头对不对？”
杨栖岚的手僵在半空。
她想收回来，但又觉得这时候收回来不太好。
就这样保持着姿势，不上不下。
很尴尬。
但许掬清好像没注意到，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你还记得的对不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忘记我……”
说得那么肯定。
但杨栖岚自己都不确定。
刚才那个动作……
是在意吗？还是习惯？
她分不清。
但许掬清好像已经得出答案了。
那个答案……是对的吗？
“小掬……”杨栖岚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许掬清打断她，“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你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但话卡在喉咙里。
许掬清已经转身找创可贴了，背影很开心。
杨栖岚看着那个背影，不知道该不该叫住她。
脑子很乱。
杨栖岚的手还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哪里。
就在这时——
“栖岚流血了？！”
一个声音突然炸开。
很大声，带着惊慌。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孙晓雯冲了出来。
能透过门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毛巾裹得松松垮垮，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看到杨栖岚手上的血迹，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怎么会……”
下一秒，她几步冲过来。
太快了。
脚下一个没注意，踢到了地上散落的盒子。
盒子“咣当”一声撞到桌子，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孙晓雯立刻蹲下去捡，但手在发抖。
捡起一个，又掉下两个。
“我……我来帮忙……”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杨栖岚看着她，张了张嘴。
想说“不用”。
但话还没出口——
“晓雯，别慌。”
另一个声音响起。
很轻，很平静。
像一盆凉水，浇灭了空气里的慌乱。
杨栖岚转过头。
林簌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她手里拿着碘伏和棉签，还有那支药膏。
动作很自然，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先处理伤口。”她说，蹲下来，把碘伏放在地上。
然后抬起头，看向杨栖岚。
“让我看看伤口。”
杨栖岚愣了一下。
刚才那股混乱的思绪，被这句话打断了。
她看着林簌玉。
对方的眼神很温柔，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我……”杨栖岚想说“不用麻烦”。
但林簌玉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指是凉的。
不是雪糕那种凉，是另一种凉。
很轻，但很稳。
杨栖岚的手指缩了一下。
“别动。”林簌玉说，语气还是很轻，“我看看伤口深不深。”
她低下头，仔细看着杨栖岚指尖的那根木刺。
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只能看到她专注的侧脸。
“不深。”她说，“把刺拔出来，消消毒就好。”
说完，她撕开棉签的包装，蘸了碘伏。
动作很熟练。
像是做过很多次。
杨栖岚看着她，喉咙里的那句“不用”还是说不出来。
因为林簌玉的手已经握住她的手腕了。
那个力道，不重，但让她没办法抽回来。
不是强迫。
而是……
而是一种让人没办法拒绝的温柔。
“找到了！”
许掬清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她拿着创口贴盒子跑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睛亮亮的。
“栖岚，我……”
她看到林簌玉握着杨栖岚的手，声音顿了一下。
林簌玉抬起头，冲她温柔地笑了笑。
“小掬，你来贴创口贴吧。”她说，语气很自然，“我帮你稳住她的手，你的手还在抖。”
许掬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确实在抖。
她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好。”
声音很小，但没有拒绝。
林簌玉继续握着杨栖岚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棉签。
“会有点疼。”她轻声说，看向杨栖岚，“忍一下。”
然后棉签碰到伤口。
凉凉的，带着刺痛。
杨栖岚的手指缩了一下。
林簌玉的手立刻稳住她的手腕，力道加重了一点点。
“别动。”她说，声音更轻了，“快好了。”
杨栖岚看着她。
看着那张专注的侧脸。
看着那双握着她手腕的手。
凉的。
稳的。
和许掬清的不一样。
许掬清是烫的，林簌玉是凉的。
但她不知道……
不知道这种不一样意味着什么。
许掬清蹲在旁边，拿着创口贴。
她看着林簌玉握着杨栖岚的手，嘴唇抿得很紧。
手攥着创口贴的包装，攥得有点皱。
“小掬。”林簌玉叫她，“准备好了吗？”
许掬清回过神，点点头。
“嗯。”
她撕开创口贴的包装。
手还在抖，但比刚才好多了。
林簌玉放下棉签，换了个姿势，用两只手稳住杨栖岚的手。
“来吧。”她说，看向许掬清，“慢慢贴，不着急。”
许掬清深吸一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创口贴靠近杨栖岚的指尖。
“会疼吗？”她小声问，眼睛红红的。
“不疼。”杨栖岚说。
“那就好……”
许掬清的声音更小了。
她低着头，认真地把创口贴贴上去。
贴完之后，又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边缘。
“这样……这样就不会进水了。”她说，抬起头看着杨栖岚。
眼睛还红红的，但嘴角翘起来一点。
“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帮我做这些了。”
她的手还停在杨栖岚手指上，温度很烫。
和林簌玉的凉形成鲜明对比。
杨栖岚能感觉到那股温度，一直传到手腕，然后慢慢扩散。
一边是凉的，稳的。
一边是烫的，颤抖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我去拿毛巾！”
孙晓雯突然说，声音很大。
她站起来，转身往卫生间跑。
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幸好扶住了门框。
“小心。”杨栖岚下意识地说。
孙晓雯的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转过头，眼睛亮亮的。
“嗯！”
她用力点头，脸颊立刻红透了。
然后跑进卫生间，很快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
“这个……可以擦血。”她拿着毛巾蹲在杨栖岚面前说。
抖到她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晓雯真细心。”林簌玉说，冲孙晓雯笑了笑。
孙晓雯的脸立刻红了。
“没，没有……”她结结巴巴地说。
但脸上的笑容确实藏不住。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毛巾轻轻擦杨栖岚手指周围的血迹。
动作很轻，很小心。
像是怕弄疼她。
“这样……这样就干净了。”她说，声音很小。
擦完之后，她抬起头，眼睛发着光。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杨栖岚看着她。
女孩的脸上透着红，眼睛里全是期待。
“没有了。”杨栖岚说，“谢谢。”
“不，不用谢……”孙晓雯立刻说。
她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但眼睛还是盯着杨栖岚的手。
盯了好久，才松了口气。
杨栖岚看着手指上的创口贴。
淡粉色的，边缘还印着小花。
是许掬清的。
她又看了看周围。
三个人。
许掬清站在左边，眼睛还很湿润的，但笑得很开心。
林簌玉站在右边，收拾着用过的东西，动作很从容。
孙晓雯站在前面，抱着毛巾，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三个人围着她。
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杨栖岚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但话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来。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
她们已经处理好了。
她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
就这样被照顾了。
胸口那股闷，又回来了。
比刚才更重。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说“谢谢”？
可是她明明想说“不用”。
不说话？
可是她们都在看着她。
尤其是许掬清。
那双眼睛，亮得让她不敢直视。
“栖岚？”许掬清叫她，声音很轻，“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躺一下？”
“我……”杨栖岚开口。
“药膏你要吗？”林簌玉突然问，打断了她。
她拿着那支药膏，看向杨栖岚。
“虽然消毒过了，但涂一点药会好得快一些。”
杨栖岚看着那支药膏。
白色的管子，很小，看起来用过很多次了。
刚才她拒绝过一次。
现在……
现在再拒绝，好像有点……
有点不太好。
她看了看许掬清。
又看了看孙晓雯。
两个人都在看着她。
期待着她的回答。
“……好。”她最后说。
声音很小。
林簌玉的眼睛亮了一下。
很快，快到杨栖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涂薄薄一层就好。”她说，把药膏递过来，“早晚各一次，大概三天就能好。”
手指碰到杨栖岚的手心。
凉凉的，一秒就收回了。
杨栖岚接过药膏，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凉意。
“谢谢。”她说。
“不客气。”林簌玉笑了笑，转身走回自己床边。
背影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掬清站在旁边，看着杨栖岚手里的药膏。
她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只是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
创口贴的盒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回包里。
棉签的包装被叠好，扔进垃圾桶。
孙晓雯也蹲下来帮忙。
“我也来吧……”她小声说。
这次许掬清没有拒绝。
“……嗯。”
两个人一起把东西收拾好。
动作很轻，很安静。
宿舍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声。
杨栖岚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手里还握着那支药膏。
白色的管子，在手心里有点凉。
她看了看手指上的创口贴。
又看了看周围。
许掬清在收拾东西，动作很认真。
孙晓雯在帮忙，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
林簌玉坐回床上，翻着那本画册，但眼睛好像没在看书。
杨栖岚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胸口的那股闷，此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软的，暖的，但越塞越多。
多到她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指甲陷进手心，但她感觉不到疼。
只能感觉到那股闷。
“栖岚……”
许掬清突然开口，声音很小。
杨栖岚转过头。
许掬清站在床边，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其实……”她咬着嘴唇，“其实被子我能弄好的……”
杨栖岚愣了一下。
许掬清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杨栖岚。
“对不起，我骗了你……”
“但是……但是我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咬着嘴唇。
杨栖岚看着她，喉咙里的话卡住了。
想说“没关系”，但说不出来。
想说“我知道”，但她不知道。
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手抬起来，停在半空。
就像刚才那样。
不知道该放哪里。
许掬清看着她的手，眼睛闪了闪。
像是在期待什么。
杨栖岚看着那双眼睛，手指动了一下。
然后——
“开饭啦！”
走廊里突然传来喧闹声。
那个瞬间被打断了。
杨栖岚的手放了下来。
许掬清愣了一下，眼神暗了一瞬。
但很快又亮起来。
“栖岚，我们去吃饭吧？”她说，声音很轻。
“一起去吧。”林簌玉的声音响起。
杨栖岚转过头，林簌玉已经站起来了。
“四个人一起，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她说，笑得很温和。
“而且吃完还有班会，一起走比较方便。”
班会？
杨栖岚愣了一下。
对了，今晚还有班会。
她差点忘了。
“班会？”许掬清也愣了一下。
“嗯，班主任发了通知。”林簌玉说，拿出手机给她们看，“晚上七点。”
“哦……”许掬清看了杨栖岚一眼。
眼神里有点失落。
但很快又笑了：“那我们一起去！”
她拉住杨栖岚的手，“走吧走吧，我都饿了！”
杨栖岚被她拉着站起来。
许掬清的手很暖，握得很紧。
孙晓雯也站起来，小声说：“我、我也一起……”
四个人走出宿舍。
走廊里很热闹，到处都是去吃饭的人。
许掬清紧紧拉着杨栖岚的手。
“栖岚，我们走快点！”
她的声音很兴奋，像个要去郊游的小孩。
杨栖岚被她拉着，脚步有点跟不上。
林簌玉走在前面，步伐很稳。
她转过头，看了杨栖岚一眼。
随后视线好像在她和许掬清牵着的手上停留了一下？
她没看清。
“晓雯，跟上。”她说。
“啊、好的！”孙晓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点慌张。
杨栖岚回头看了一眼。
孙晓雯跟在后面，低着头，脸有点红。
看起来……好像在看她们牵着的手？
杨栖岚不确定。
她收回视线，被许掬清继续拉着往前走。
但总觉得，背后那道视线还在。
落在她身上。
或者……
或者落在她和许掬清牵着的手上。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想抽回来。
但许掬清握得太紧了。
握着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那个……”孙晓雯小声说，“班会是几点来着？”
“七点。”林簌玉说，“吃完饭正好。”
“哦……”
四个人走下楼梯。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橙红色的光落在她们身上。
许掬清拉着杨栖岚，一路小跑。
“栖岚你等下想吃什么？”
“随便。”
“那我帮你选！”许掬清说，眼睛发着光，“我知道哪个窗口好吃！”
她说着，手握得更紧了。
杨栖岚能感觉到那股力道。
不是温柔的牵手。
是紧紧抓住，生怕她跑掉的那种。
她看着前面的人群。
到处都是人。
说笑的，打闹的，成群结队的。
她走在其中，被许掬清拉着。
林簌玉走在前面，背影很直。
孙晓雯跟在旁边，脚步很轻。
三个人，围着她。
用三种不同的方式，围着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被包围着的感觉。
她只知道，许掬清的手很暖。
暖到她想甩开。
但甩不开。
她只知道，她的脚还在往前走。
至于其它问题。
她说不清楚。
此刻也不想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