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吗？”我看向陈雪，她正从洗手间走出来，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锁骨处还贴着一块敷料，看来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行动已经没有大碍了。

“嗯。”她望向我，轻声应道。她的眼眸深沉，让我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我转头看向窗外——春日的暖阳终于将它的温暖洒向人间。今天天气不错，我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些。虽然陈雪昨天的话仍让我有些头疼，但我想起了程序员常说的那句话：“代码能跑就行，管它是不是屎山。”至少现在陈雪没出什么问题，也没影响到我其他方面，那就先这样吧。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明白吗？”想起昨天她绝食的样子，我仍有些无奈。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冷淡。现在是不是只要是我说的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不禁想，如果我提出很过分的要求，她也会照做吗？

“陈雪。”我又唤了她一声，望向她清冷却好看的脸。

“怎么了？”

“学声猫叫。”

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出声了：

“喵。”

“哈哈哈，你这样还挺可爱的嘛。”

她微微把头转向一边，眼睛却仍望着我，像只真正的小猫。

“你说要把后半生交给我……真的考虑好了吗？”我收起笑容，认真问道。

她缓缓转过头，微微低头：“我不会食言。”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

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算了，先这样吧，人的想法总会变的，等她以后自己改变主意时，再放她走就是了。

“那你回去后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喜欢太瘦的。”

她原本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完，便带着行李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现在该做些什么呢？我缓缓靠在床头。现在下地走路没问题，主要是肋骨骨折，需要长时间休养。那些人可真狠，专挑我踹。一想到他们，我就忍不住愤怒。好在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也不用担心被报复——等他们出来，我估计都已经上大学了。

只是现在有点无聊。唯一在病房里陪我的陈雪也走了。虽然她不怎么说话，但她在旁边躺着，至少让人觉得不是一个人。而现在旁边的床空荡荡的，即使不愿去想，心里仍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只剩我自己了。

不知道徐青青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在上课吧。唉，这种时候还是会想她。不过再怎么想，她也不会旷课来找我。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算了，要不出去走走？

我起身穿上鞋。因为恢复得不错，已经不用输液了，行动还算方便。我往外走去，经过护士站时，一位护士叫住了我：

“这位病人，你要去哪儿？没有人陪同吗？”

我笑着打哈哈：“啊，我就是想出去逛逛，在房间里太闷了。而且我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

护士看了看我的状态，似乎觉得我说得在理，便没再多拦：“记得回来，我们隔一段时间要查房的。”

“好的好的，我就在附近转转。”

我笑着答应。这里是住院部，我出了走廊，穿过一条连廊，来到另一栋楼——我们那边是外科病房，而这边是心理科住院区。

我走到护士站前问道：“护士姐姐，李医生在吗？”

“你说的是李天明医生吗？她正在给22号房的病人做检查。”

“哦哦，谢谢。”我连忙道谢，朝22号房走去。

到了门口，我没有急着进去——毕竟我不认识里面的人，而且这是例行检查，贸然闯入太失礼了。我静静靠在门边的墙上，等李医生出来。

过了十几分钟，里面的谈话声终于结束了。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位三十岁上下、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

“李医生。”我出声叫道，“好久不见。”

她看到我有些惊讶：“哦，是你啊。好久不见，现在好些了吗？”

“我现在可是元气满满哦。”我笑着说。

“那就好。之前的药还在吃吗？”

“没了，我觉得现在不需要吃药了。”

李医生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很快收起，问道：“你怎么穿着病号服？怎么了？”

“哦哦，没事，受了点小伤。”

“希望真是小伤。我还要给其他病人检查，抱歉不能多聊了。你好好休息养伤，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她微笑着轻声说。

“没事没事，是我打扰您工作了。”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引起的。

她没再说什么，点头示意后便走向下一个病房。我也不打算多留——本来就是因为无聊，想起这里有位认识的医生，才来打个招呼、消磨时间。现在目的达成，该回去不让那边的护士担心了。

转身时，我的余光瞥见22号房还没关上的门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会这么巧吧？我忍不住又朝里看了看。那人靠在床头，从身形看是个娇小的女生。我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看去——她散着头发，长度刚好到肩膀，乌黑顺滑。引人注意的是她额前整齐的刘海，像传统日本女生的齐刘海。她的眉毛粗而浓，配上一双如玻璃珠般透亮的杏眼，本是充满活力的长相，可此刻她嘴唇紧闭，眼皮无力地垂着，大眼睛被遮住一半。她心不在焉地盯着被子，连我站在门口这样看着她都没注意到。

“冉白萱？”我出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听到我的声音，她回过神来望向我：“你怎么在这儿？”她露出惊喜的笑容。

“我受了点伤，来住院。你呢？”

“我跟你差不多吧。本来不想住院的，但我妈非要我住，我也拗不过她。”她哈哈笑着，和刚才发呆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一向不会过多打听别人的事，这样问反而会给她压力，所以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这样啊，那确实没辙。我妈有时候也这样，老爱小题大做。”我打着哈哈。

“对啊对啊，长辈们总是过度保护。”她笑着，眼里闪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光彩。

我一边笑，一边偷偷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心理问题，但严重到需要住院，这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我不是心理医生，帮不了她。

高一上学期时，她是少数几个与我交好的人之一。那时她是个爱笑的女生，虽然总戴着口罩，但她那双宝石般澄澈的大眼睛总会毫无保留地流露出快乐——那可以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可如今，她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间病房里？难道没人的时候，她的眼神就会变回我刚才看到的样子吗？我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你还要住多久院啊？”她忽然问我。

“额，估计十天半个月吧，但应该用不了那么久，下周应该就能出院。”我说。

她微微一笑——没戴口罩，我能看到她牙齿上的牙套。这就是她高一上学期总戴口罩的原因。

“那还挺好的。我争取尽快出院，到时候记得发消息跟我聊天。你应该偷偷带手机去学校了吧？”

“那当然。”我准备回学校后交个备用机上去。抱歉了，贺老师，我在心里先道个歉，希望您别怪我。

“你寒假都没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没想到今天在医院碰上了，哈哈哈，你说巧不巧？”

“我也没想到，太巧了。不过先说好，寒假我不是故意不找你的。其实我那段时间……”我的脸色沉了下来，像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

她见我表情变化，笑容渐渐消失，担忧地望着我：“那段时间怎么了？”

看她担心的样子，我接着说：“那段时间，我去了M78星球，获得了光的力量，然后拯救世界去了。嘻嘻(∩_∩)。”

“哈哈哈，你还是和上学期一样幽默。”她被我逗得开怀大笑。

说真的，这算幽默吗？我觉得自己只是在胡说八道而已。但她偏偏会被这种话逗笑，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契合吧。

“我这里有些吃的，你要不要？”她从床头柜上拿了个苹果递给我——应该是她爸妈买的。

“不胜感激。”我低头作揖，大大咬了一口苹果，边嚼边说，“好吃，你也尝尝。”我把没咬过的那边递给她。

“你不介意吗？”她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介意什么？”

“额，我的口水。”

“还好吧，你又没用舌头舔苹果，咬一口能有多少口水。”

她的脸突然红了——是我说得太直白了吗？

“但是、但是这样也算间接接吻啊。”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算吗？”我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我来说算吧。”她红着脸说。

这也太纯情了吧？我不禁在心里感叹。

“但我们都是女生，所以没关系吧。”我说。

她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眉头拧在一起。她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轻轻说：“那我咬了，你别介意。嗷呜。”

她咬下一小口，我才发现她的嘴真的很小——不对，也可能是我嘴太大。一想到这儿，又容易自卑起来。唉，只能在心里感叹女娲造人的不公。

我又咬了一口苹果，想把不甘咽下去。

“是不是很好吃？”我问。

她的小嘴还在动着，等完全咽下才缓缓开口：“确实挺不错的。”

“嘻嘻。”我笑道，虽然吃着别人的东西还问人家好不好吃，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也回我一个笑容，接着说：“待会儿一起下去吃饭吧？”

“可以啊，我正想说呢，结果被你抢先了。”

“嘻嘻。”她模仿我的笑声。

我被她的模仿逗得不行，仿佛又回到了高一上学期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