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便将举行希格蒙德的加冕仪式。
我穿过花园外的廊道,沿着匍匐型的葱绿色地被踏入凉亭。
凉亭由大理石雕琢。圆顶。象牙白。呈六角形。
哥特式的石柱一一对应,撑起雕花繁复的穹顶。
柱身上攀附着茛苕叶纹路的浮雕,叶片卷曲,生动地盛满迷离的弧光。
穹顶内侧遍布斑驳的镀金残迹,细致地勾勒着雕刻的轮廓。绽放中的花儿。露水。在蕊尖翻飞的幼鸟。等等。
意象不断在我的眼中闪回。好像在沙漏的颈部滑动的细沙。
因着告竣未久,大理石表面光滑无瑕。
流光的华盖倾泻在我的身上。外衣下窜动着莫名的痒意。
我整理好灰白条纹的衬衫,宽松肩膀上的吊带,然后在石凳上坐下。
不再与皮肤贴合。也就不再有古怪的搔挠感。
里衣是单薄的长袖。浅黑色,藏着灰色的丝线。
袖口作了褶皱处理,缝着一层粗糙的皮革,肉面向外。
一段拉链延伸至腕部,金属滑块上印有小巧的月牙。
宽口的直筒裤因屈膝的动作微微抬起,落叶扫来秋风,刮过脚踝略略让我觉得凉爽。
凉鞋的底并不深厚,踩上平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脚掌的舒张。
因编缠着金色的绳线,我架着腿,它仍稳固地挂在我的脚上。
我将收纳包放在石桌中央,观赏着花园的景致。
紧实的土壤下埋有持续供热的地暖。
温度被调控在适宜的六十二华氏度,使得不应季的植物也能繁茂健康地生长。
伊娥亲力亲为操办园艺,以丰富但不失格调的色彩装点花园。
芳菲联袂、馥郁扑鼻,蒸腾的热气幻化为灿烂的蜃景,扭曲的热挥动狡黠的绸缎。
好像春光乍现,那遥远的、被夏的热病伤害的生机正缓慢流淌。再一次。漾开朦胧的波纹。
为拉拢前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余众,姐姐提议举行一场赏花宴。
借故聚集幸存的大公、地方官员与国民代表,考验其忠诚。
所以选择赏花宴这一托辞,无非是姐姐体谅我们的辛劳,想让我们舒心放松罢了。
勇者的身份让我必须主持这一场赏花宴。不过仅限最开始的阶段。
之后,乘坐全息飞艇抵达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的几欢,将与其余同伴执行考验的内容。
相信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更正。讨厌青椒王国。
我相信,既然星期一的信笔得到命运的青睐。
那讨厌青椒王国一定能够与当地的旧势力和谐相处,废弃希吉尔·伏尔松格定立的诸多无益老套的制度,于孔雀花陆上峡长存——什么的。
其实无关紧要,其实微不足道。
星期一一点儿也不在乎王国的存续。她大概已经忘记抓阄的事宜了。
虚掩着的铁艺门处,人声粘稠。好像隐秘、风干的代谢物,总能不巧地被感知。
我确认着准确的时间。九时三十七分。而后准备。准备摇响铃铛。
触碰到铃铛的外壳。在摇响它之前。我发现铃铛很新。我向上。将它空浅的内心朝向我。
铃舌滑卧在一侧,内层的螺旋形凹陷附着在阴影中,精致出挑,像是空心的肋骨。
我不知道这支铃铛何时出现在石凳上。也许它与石凳融为一体。也许它是未来的形象。
总之,它是被星体弹珠扭曲的现象时间的产物。它是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的精萃。
它属于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属于布兰斯托克。我将它摆放在石桌上。
“希格妮。过来。”
后方的树丛传来枝条摩擦的声音。
“过来吧。我的希格妮。”
摩擦声迸发为清脆的断裂声。挪移。踏步。而后是大踏步。被破开的叶荫再次重叠。
我抬手倚靠石凳的后背,侧眼观察希格妮笨拙的跑姿。
因穿着茶色的长裙,她的步幅并不太开阔。
哪怕将膝盖抬高,被拉扯的经纬纱线呈剪切型的错位,也强迫她放下脚。脚跟着地。踢起草屑与泥块。
借着弹力,希格妮交替腿脚,以几乎跳跃的滑稽模样向我跑来。
两臂的肘部贴合围裙的束腰。她轻攥两侧的裙面,灵巧地提起,随轻颤带动肩膀。
一摇一晃、扑起扑落,像是一对有翼的褶皱。
她大口喘息,衣领处的纽扣半个滑入扣眼,为领身蜷起漂亮的弧度。
天光描画着她的身体。绒光为本就丰满的希格妮增添奇特的动物毛毡的气质。
她的指节微微泛白,脸颊洇有红晕。
“哈啊、哈啊……主人……”
我仰视着希格妮的面庞。我静候。静候矫揉的一滴滑落围裙。意思是汗液。
湿漉漉的水眸倒映着我的面孔。
虽被下睫毛剪碎显得有些零乱,但希格妮的注视仍让我觉得心痒。
我被冲动驱使。冲动驱使我以无名指与小拇指勾住她的领结。
我将希格妮下拉至椅背的高度。湿热的吐息覆盖我耳中无聊的人声。
领结与脖颈处鳞片间弥存着适宜的体热,举起食指穿过,指肚触及希格妮有些粘腻的下颌。
“一直躲在林里吗?”
“嘿嘿……因为、因为想第一个见到主人……所以一整晚都……”
“这样啊。很不好受吧。”
“是、是的……嘿嘿……各方面都……”
“啊……虽然是季节交接的时点,蚊虫还是很烦恼呢”
“被咬了就会很痒……因为被咬了……所以很痒……嘿嘿……但是哦,主人……啊啊……主人的手……”
我什么都没做。
维持着弯腰的姿态,希格妮扭捏地磨蹭膝盖以适应椅背高度与身长的差距。
僵硬的颈肩结构也让她的声音变得轻软。
沿着领结的曲线,我转动手腕,转为抚摩希格妮的项发。
“没有去挠吗?你的指甲还挺长的。”
“哈啊……哈……很痒……痒到受不了……就算滚来滚去,就算把舌头咬下来也——嘿嘿……痒死了……好舒服……哈啊……”
“嗯。很歹毒的蚊虫呢。”
“哈哈……哈哈哈——主人!而且啊……我看到……看到,您与她……您与莉莉安娜姐姐在做……嘿嘿……做我想和主人做的事情。”
“这地方你也看得到啊。”
“我想看到。就看到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啊。”
让事物的发展顺遂心意。
原理不明。限制不明。作用范围不明。
果然是很方便的能力啊。
据说她还看到了倒因果弹不同的颜色。
称其为“命运”也不为过吧。不愧是我的希格妮。
我的。希格妮。
察觉到又一次被她影响。我恍然地松手。
真是的。又一次。换作别人,我一定会很不爽。
杀掉吧。
做出无所顾忌地杀掉这样的事情。但对象是希格妮的话,就不会。
我以拇指压紧希格妮的上唇。
不要出声。我不准你出声。
传达着这样的指令,我凑近轻咬她的耳廓。
柔软。残留着洗发剂的气味。像是浴池水中的泡沫。
“呼呼……还真是敏感呢。”
“呜呜……哈呜……”
“你这家伙真是个不得了的变态啊。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满足你。”
“呜……”
“真不想做啊——一点也不想……投喂什么的。或是作为情爱的调剂。一次、又一次。偏偏你总在我的心底蔓延……”
“唔?”
“呵呵……算了。只是投喂的话。只是调剂的话。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好啊,希格妮。听好了哦?”
“呜呜!”
“昨晚我对莉莉做的事情,毕竟不要紧,只是一次的话……喂、让我在你身上做一次吧。先说好,我可不准你拒绝。”
我不准她拒绝。希格妮绝不会拒绝。因而我并未在意她的反应。
吐息。急促的气流。要将我烫伤似的热量。
激烈颤动着的鳞片。反光。尾巴在地上挥扫,忽然一滞,然后缠向自己的脚踝。
她重复着无意义的单词。热血汇流心脏。唾液溢淌。
嗯?兴奋起来了呢。
兴奋的阈值还真是低下。嗯。无法理解。
我看到红色的柔软流出她的齿缝。她吐舌。兼具韧性。兼具细嫩。舌缠绕着我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包裹。向内。无论指缝。或是掌纹。一切都变得模糊,一切都不能察觉。唯有热——好吧,还有一部分的湿润——在我的神经中流窜。舔舐。只是舔舐而已。
我静默着。我抽出手指。
我以干净的手盖住她的左眼,再将另一只手、这热的整体探入——
好吧。我与希格妮彼此位置的前后关系让动作有些别扭。
我回避着她的欲情。我引导着她的上身。我让她挺直后背。
希格妮。挺直后背。这样,加上石凳的高度,以我的身长便能与她平齐。
好了。我可爱的希格妮。抬起下巴。适宜就好,不准抬起太多。
领结这玩意还真是碍事呢。
解下来吧。单手未免有些麻烦。希格妮。将它解下来。
她粗暴地扯断了领结的松紧绳。甚至先于我的引导,我的指令。
她急不可待。献上自己的颈项。跳动的血管浮于表面。
层叠的鳞片为我下口时的便利而舒展着。感激不尽。
被她的血液诱引,因她的奉献而无法满足。
我感到干渴。我的喉咙发烫。
想要咬下。想要撕扯。想要吞食——全部。或只是一部分。我的希格妮——
我张口。
我将唾液已有些干结的手探入她的衣缝。
热的气息缭绕我的犬齿。
她腹部的软肉吞没我的手掌。好像我能伸入她的胃中。一种永恒的占有。或是其尝试的手段。
皮。富有弹性的外皮。
成为我肉中的肉。她娇声喘息。
啊啊……轻易突破浅层的脂肪。轻易汲取血液。无比甘美。赞美她。赞美我的希格妮。
或是我骨中的骨。耳旁回绕着断续的呜咽声。
虽不比涌流的血液,虽是本能的抵抗。但希格妮的一切都让我沉浸,让我晕眩。
我忘却了一部分。将我的一部分忘却于希格妮的体内。
我喜欢希格妮的小腹。
痉挛带来的颤动从她的肉、她的骨中传递。传递到我的身上。
我想将她压倒。吞食。我对她的血液上瘾。我的希格妮。
生命的液滴让我陶醉。我正在旋转。我在天上。我——
我想。希格妮似乎昏死过去。太多的鲜红拍打在生命的岸上。礁石不堪其重。
花园是个好地方。充满情调。
情调过剩。只好用来掩埋血腥。我咽下肉。
我咽下我的希格妮。
我可爱的、可爱的希格妮啊。你手臂垂下。你的足掌弓起过。你是美的。
汗水让你发白。这可怕的毒药。没关系。我的希格妮。让我来为你舐去。
我舔舐着希格妮脸上的汗水。
她声息全无。似乎——似乎已经死了?
我舌面上的刺划开她的脸颊。
为了希格妮胸口的舒适,我解开她的上装。
生命遍布她的身体。她很美。几乎让人崇拜。丰满。
除了爱,我别无其它。
我吮吸着她的石榴籽。我在她的腹部留下指痕。她可以是我的母亲。
我的希格妮声息全无。似乎已经死了。琐事而已。
所以醒来吧。
我知道,你已难耐寂寞。希格妮,醒来吧。
命运让她跨越死亡。她于末路新生。她是浸润血液的美的婴孩。
呵——
“主、主人——我的主人啊——”
她笑着,笑着。
“吻我。仅限这一次。”
“我——爱您……也许不爱……我不知道,但我无法被您离弃……我的主人,我最微小的宝物——请让我——将它奉献——”
我们。吻。或似是而非。相互撕咬。
她嘬饮着我舌尖上的生命之水。
她的根本。也同时是她可以随意舍弃的污秽。
漫长,也并不太漫长。
舌筋麻痹,食髓知味。再来一次吧。我想一次反悔并不会改变太多——
“妈妈!不可以,和坏女人啾啾!星期一不要!”
星期一吧嗒吧嗒跑来,将希格妮推开。
想起自己畏惧星期一的形象,希格妮识趣地展现出惧色。
“对、对不起!我这种人……就算是我这种人也可以获得幸福吧……嘿嘿……这样想着就得意忘形了!所以对不起!噫——不要露出来!叶片!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什么啊。
我轻拍怀中星期一的脑袋。
希格妮这家伙,其实是在炫耀吧?
怀抱着星期一轻盈的身体,我重新在石凳上坐下。
我将星期一放在膝上,试着安抚她。
获得幸福的权利比幸福本身更为奢侈。
希格妮这家伙,也很坏心眼呢。
她躲闪的目光在星期一与莉莉安娜之间来回。停留。并不太久地停留。
莉莉安娜斜着脑袋,危险地打量着柔弱侧坐在草地上的希格妮。
莉莉安娜终于开口。声气轻弱。
“血……”
“血?”
“爱丽丝小姐喜欢她的血吗?”
“喜欢哦。”
“妈妈!”
“……星期一,先安静些。爱丽丝小姐喜欢她的血啊——”
“嘿嘿……莉莉安娜姐姐……”
“虽然没有‘想要比较’这种幼稚的想法,但总觉得……算了。姑且先这样吧。嗯。先这样吧……真是的,被算计了啊……呵……”
啊。莉莉安娜她,动摇得好厉害。
明明优雅贵气。明明从容随意。现在却——所以,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缺少头绪,无法理解。
我试着转移话题。我认为我必须转移话题。
“赏花宴的准备,完成了吗?”
赏花宴——来着的什么事情。
莉莉安娜摩挲着权杖顶端的蛋白石,有些恍惚地回答着。
“啊!是的,爱丽丝小姐。几欢先生、爱丽儿小姐、吃吃小姐以及……雅姬小姐,大家都已就位。”
“嗯……好啊,把那些家伙放进来吧。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好,剩下的就交给它们——啊。正好希格妮也在……希格妮,接着不可以怕生哦。”
“好、好的……嘿嘿……为了主人,和莉莉安娜姐姐……嘿嘿……我会努力的……”
希格妮穿回上衣。
星期一仍不满地向她挥动枝条。
无论如何,这一矛盾的关系足够稳妥,不必加以干涉。
我托起星期一的消化腔,为她按摩。
莉莉安娜迟钝地呼唤分身,走向花园的铁艺门。
赏花宴。为了什么什么目的,由姐姐提议举办的宴会。
卷走唇上的血液,我由衷为自己感到庆幸——为什么啊?
莉莉安娜与希格妮对彼此而言是很适合的友伴。这一点,我认为毋庸置疑。
我——大概成功地将话题转移。没有太多自信。但我认为眼前的情况已不再紧急。
拜托。至少让我这样感想吧——
很好,不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