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假想一个希格妮坚守温柔、外向而且通达的美德,以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长公主的身份名垂青史的未来。
你——
谁。是谁在。假想我的未来?
希格妮如是想。
意识轻飘飘地飞舞,好像一纸瓶中信。
无边梦海翻涌汇集,蓝色的狂想在沙岸上漫流。
参差交错的水沫攀附着希格妮的臂膀。
于是,她搁浅在岸。
像是少年人侵占莺燕的窠巢。
她的后背湿润,密布沙砾。
触及椎骨的温软与浮游感,让希格妮有些迷乱。
希格妮。大方健气的希格妮。
你的声名肇始于你的兄长、那锐意进取的希格蒙德加冕的典仪。
邻国玛拉格王国遣使质疑他的威权,你应机与她争辩。
朱庇特·圣·威尔夫,这位玛拉格王国新王钦封的摄政爵,她的口才远不及你。
在众人的见证下,你的正直与连珠妙语令她惭愧。
皇亲间的友睦也为你赢得喝彩。你却虚心地——
不是的。不是的。
这不是我。
希格妮身体轻颤。
在她有泪的视线中,云光微茫,无节律地闪烁着。
苍碧的穹窿洇染层层叠叠的云团,相互拥簇着向上拱起。
水潮让希格妮皮肤起皱,痒意在她的身体中流窜。
柔韧的鳞片夹杂不能去除的阻滞。
相互拨动、相互摩擦,细碎的响声在她脑中蠕动。
我。一无所知。
胃部绞痛。
那不是。未来的我。
腔壁在胃液的刺激下抽搐。
恶心。好恶心。我不想。被这样的未来。占有。
希格妮弓着腰,用脚跟与肘拐支撑身体。
哦。所有的情爱在被遗忘前。都是喜剧。
所有被遗忘的。也都无关情爱。
你可曾料想,自己的情缘会突如其来?
朱庇特·圣·威尔夫竟对你一见钟情,向新王求请,从此驻扎王国使馆。
她频繁与你接触。以幼稚的行为。以娇柔的声音。
这玛拉格王国的贵女,曲意逢迎,炽热痴心一片。
你的兄长也热心于将你们撮合——作为对你前半生的补偿。
这将化解加冕典仪上的不愉快。
与玛拉格王国联姻也能稳固帝制。
你的兄长向你解释道。
他同时向你保证,他一定尊重你的意志。
好吧。这是格多克·伏尔松格的主意。
聪慧的你作下定论。你坦然——
不是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擅自扭曲。扭曲我的人生。
我愚不可及。我早已失去我的前半生。
希格妮难以出声。
梦海的触角紧扼她的咽喉。
海贝发出潮声。让我们从中窥探。
让我们假想。
不要。
假想懵懂的,爱的蓓蕾在光风中盛绽。
请不要。
吻。你必须在舞会中。与她拥吻。
不……
看她娇红的脸庞。为她灌入酒液。啜饮那麻醉的香薰。
不、不是的……呕……
你怎可拒绝你的未来?
对不起——
快撕咬她的舌。这错位的蜜蕊。
不、不要,求求你……呕——呕……
将舌咬得碎烂。感受她匆促的鼻息。
她将手臂弯起,挂在你的肩上。
让她牵引,让她起舞。
啊、啊……
所以旋转吧。旋转吧。
如果跟腱断裂。如果火烈的胃水翻腾。
若舞鞋也是障碍。若你揽住她的腰肢。
直到幻梦的尽头。直到堕入梦海。
我们假想你的未来。
快吐出气泡。在水波中。
呕啊……
橡树的伤痂覆盖你的眼皮。
你与朱庇特的婚礼将在林海举行。
真是,恶心。
树汁滴落。或者说,升上树下朱庇特的面纱。
希格蒙德代表你们早逝的亲长,挽着你的手来到树冠下。
真是恶心。
在我们假想的幻梦取代你之前。
我们准许你,做出微小的选择。
诶。好啊。
你想如何褪下你的爱,你的朱庇特的婚服?
是在溪流的环抱中。
还是任由清脆的婉歌流淌?
这样啊。
你们。还真是善良呢。
所以请吧、请吧。
作出你的选择,希格妮。
我们如是假想。
嗯。让我想想……
希格妮从沙岸上坐起。
海水舔舐她的掌心。
希格妮抬起手掌。浸水的掌心反射迷光。
我——准备目视她的外衣。
朱庇特……是吗?真是个好名字。
音节不会太急促。唇舌的配合也不会太复杂。
我想轻唤她的姓名。
放平舌头,让气流滑动。朱庇特。
然后唇角上抬,压紧齿缝。朱庇特。
用快速蜷起的舌尖弹触上齿。朱庇特。
我的朱庇特——我橡树下的朱庇特。
你的裙不能包裹你的热火。
燃烧橡树吧。我将你抱在树上。
让它燃烧。树上的人原来是我怀中的你。
我将手放在你的肋旁。朱庇特。
对不起。
阖上眼睛吧。我轻咬朱庇特的耳朵。
从腹部开始。
通过裙装的缝隙。
对不起。
伸出手指。食指在战栗的肉上抚弄。然后。
我会用整个手掌盖住你的腹部。朱庇特。
你的皮肤怎让我感到沁凉?
无事——我原谅你。我的朱庇特。
对不起。
我将撕开你的外裙。
晴好的天光在你的皮肤上闪动,映着稀疏树影。
哦。一次林中的欢爱。大胆的选择。
好吧、好吧。
让我们进行假想——
你抬着腿,滑过我的身侧,勾住我的后腰。
……什么。
我能感受到你的欲求。朱庇特。
你的吐息扑打我的脖颈。几乎让我窒息。
不。不会的。我们不曾假想——
对不起。
但我的手指已被你的湿潮吞没。
肉褶。一寸寸。吃咬。
我失去。同时那轻蠕不断的。让震撼直达宫腔。
张合。我搜刮你的内壁。朱庇特。
快停下!我们不准你——
你们。
或者说,我们。我们不存在。
无趣的幻梦。
我无意与朱庇特——幻梦中的朱庇特欢爱。
在目光的尽头。在天旋地转的视界中。在永恒笼罩她的,轻薄的水液的黑暗中。
不同于火焰的宫腔。
对不起。
但那一线的明光,仍是我唯一的新生。
希格妮被服从的伟力托升。向上、向上。
也同时,她向下、向下。只为在智慧的泉源痛饮。
强烈的浸水感让她喘息不迭。
好像在她的肺脏中吹起气球。
但很快,在这死生的隔界,在这一层层胎膜包裹的温床中。
她想起。或者说,曾体会。
其一,要保证宽松缓和的环境。要么束缚,要么纵容,不能折中。
希格妮缓慢地。
缓慢地。
不管怎么形容,都不足以描述地。
缓慢地。
缓慢最直观,也最有失真实地。
睁开眼。
对不起。
这透着蜜与牛奶甘甜气味的世界呵。
这布伦希尔德躲藏的世界呵。
出来吧。
布伦希尔德。
不。滚出来。
布伦希尔德。
我已跨越那火焰的宫腔。再一次。
你还能如何借口,逃离自己的使命?
其二,要建立完整简易的引导。她是动物的。是行为的。是愚蠢的。
希格妮乃是龙魂的幼胎。
关于神胎,有一个哪怕是希吉尔·伏尔松格也不能获知的内情——
只有希格妮才能实现受肉。
希奥尔迪丝不过是磨合剂。
希格妮将在受肉的过程中蜕却人性。
她的一切行为,都为了受肉而发生。
正因此。她无比愚蠢。
至少曾经无比愚蠢。
希格妮已经了却前生。
唯有她的主人,才能攫夺她的爱意。
她这卑贱的奴隶,怎可痴妄主人的怜惜?
让她呕吐。喂食。呕吐。如此反复。
而你。
布伦希尔德。
看你秀美的金发,遮掩着胸甲上的天马。
滚过来。让我踩踏你的脑袋。
其三,要强迫其进食,就算引发反胃也必须进行咀嚼、进行吞咽。
我的主人——
我如此实践你的道义。
泪水在右眼眼罩内侧集聚。希格妮已看遍世上的不信。
布伦希尔德的舌被希格妮剪去。
她已不能高歌。
她摘下自己鹰嘴的银盔。羽冠摇晃。
她在希格妮身前跪拜,好像眼前是一位至高至上,预言黄昏的僭主。
就像希格妮的主人。
啊啊,我的主人,我的——
希格妮惊觉,她还未知悉主人的名姓。
但这不重要。无关紧要。
主人获得姓名并无益处。
我的主人——
希格妮脱下鞋。
她踩踏恭敬的——颤抖着的,拜倒的布伦希尔德的后脑。
趾缝柔软的卷发还真是舒适呢。
异常的畅快感让她再不能克制。
她畅快地笑着,无数次在布伦希尔德身上落脚。
去死吧。
不要就这么死了啊。
混蛋。
都怪你。
对不起。
给我叫出来。
很痛吧。
一定很痛吧?
呼呼呼……
从布伦希尔德身上,希格妮第一次品尝施虐的快感。
但她忽然醒悟,并且沉沦于愧疚与自责的漩涡。
她放声痛哭。
毫无疑问,这一行为等同于可耻的偷/情。
她这主人的奴隶,胆敢、胆敢在外——
可除了希格妮(她已自然地将布伦希尔德视作玩物)又有谁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呢?
希格妮无需悔过。
她将泪水舐入口中。
今后,这意识的世界将会是希格妮的白银之厅。
她用脚尖抬起布伦希尔德的下巴。
呵。若不能将这张脸弄坏,也太可惜了。
所以。
吐出舌头,布伦希尔德。
用唾液清除秽物。
啊啊。
布伦希尔德。
你将在此。
在此侍奉我。
永远、永远。
直到黄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