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终于落下帷幕,之前整整七天,我都被艾琳施加禁足咒,只能呆在家中。
窗外的世界喧嚣与我无关,唯有十字舞步的韵律,在一次次枯燥的重复中,终于化作身体的本能。
当最后一个复杂的步法被我精准掌握,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轰然落地。
你不用被艾琳送走了——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轻盈得快要飞起来。
能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共享着晨昏与四季——这就是我认为最极致的幸福。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洒满房间。
我的鼻尖持续一阵细密而顽固的痒意。
我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
眼帘掀开的第一瞬,你恬静的睡颜便毫无保留地落入了眼底。
原来是你几缕不听话的浅色发丝,正随着你平稳的呼吸,在我脸颊上流连嬉戏。
这发现让我有些诧异。
明明我的头发比你长得多,正如海藻般铺了满枕,却似乎从未惊扰过你的安眠。
你微张着唇瓣,呼吸绵长,睡得正沉。
小傻瓜,这样睡觉,会流口水,也会变丑的。
我在心里无声地笑话你。
可随即,一个更坚定的念头涌了上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不,是会更加喜欢你。
想到这儿,心底泛起圈圈涟漪,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
那股想要亲吻你的冲动,激烈地荡漾开来。
我强自按捺住,生怕哪怕最轻微的触碰,也会惊散了这清晨限定的美好。
然而,渴望感知你真实存在的念头,却在心底疯狂滋长,蠢蠢欲动。
最终,妥协般地,我极轻地伸出食指,像怕惊走蝴蝶一样,小心翼翼地刮过你秀气的鼻梁。
指尖传来温热的真实触感。
而睡梦中的你,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了一个甜蜜的弧度。
我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原来,你在装睡呀。
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个演技拙劣的小骗子。
目光流连在你脸上,心中被一种充盈的满足感填满。
每一天,睁开眼第一个闯入视野的是你,闭上眼前,最后定格在朦胧瞳眸里的,也是你。
这日复一日的重叠,这触手可及的相伴,大概就是幸福所能呈现的,最朴素,也最美好的模样吧。
————
回忆的闸门一旦开启,那晦暗的洪流便汹涌而出。
“那时……”我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地都在摇动,像是末日降临。尸潮……那时的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来,吞噬一切。可那时的我……太弱了,弱到根本无力控制那狂暴的浪潮。”
话音落下,那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和自责,便如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陷入绝境,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滋味,比死亡更甚。
但是,不行。
我猛地收紧指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细微的刺痛强迫自己清醒。
我不能再让你看见那样的我——那个脆弱、狼狈、不堪一击的我。
那样的我,你在过去看得已经够多了,多到我不愿再让你回忆起分毫。
我迅速敛起眼底翻涌的情绪,继续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述说,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我拼命对你喊,声音都嘶哑了:‘莉雅!你听我说,别管其他人了!就我们两个,快走!’”
“可你……”我的声音混合着心疼的哽咽,“你明明已是强弩之末,连站都快站不稳,却依然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不行!’然后……你透支了自己,强行开启了彩虹桥。”
“结果……”我闭上眼,那毁灭性的画面再次清晰浮现,“人没救成,你和我……都最终……葬身在了那片绝望的尸潮里。”
你静静地听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转向窗外,目光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最终,你只是极轻地叹了一声,像一片雪花落地:“是吗……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那声叹息,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在了我的心上。
我不再犹豫,伸手将你紧紧地拥入怀中,感受着你单薄身躯传来的温暖。
试图用此刻的真实驱散记忆的严寒:“没关系,”我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会等你,一直等。”
可是,那些独自背负着沉重记忆一路走来的辛酸,那些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的恐惧与委屈,那些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交织又冲撞,终于冲垮了我辛苦维持的堤防。
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我忍不住将脸埋在你的颈窝,呜咽出声。
你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温暖的手,一下下,极有耐心地轻拍着我的后背。
你的声音拂过我颤抖的心尖,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魔力,或者天生的魅惑。
我知道,我深刻地知道,但我依旧为你沉沦。
无可救药,无法自拔。
“不哭了,”你说,“以后……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
阳光正好,海风里都带着懒洋洋的暖意。我高高举起手,指向远处:“要不要去码头整点儿薯条?”
艾琳已经回来了。
我只是,只是想找个理由和你多待一会儿。
你眼睛弯弯的,答得干脆:“好呀!”
你的手在我掌心,温热。我们一路跑向海边,咸咸的风掠过耳畔。
对坐在码头长椅上,金黄的薯条冒着诱人的香气。
你拿起一根,轻声说:“要是以后都能这样一起吃着薯条就好了。”
我心头一紧,听出了话外之音。“别说这种话,”我握住你的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就在我全神贯注看着你的时候,一道灰影掠过——是只海鸥,精准地叼走了我们整包薯条。
“嘿!”我猛地起身,指尖微动,一道红色的锁链射向那只嚣张的海鸥。
它出奇敏捷,一个俯冲躲过攻击,在触地的瞬间——身形扭曲,竟化作一只白猫。
猫咪轻盈落地,肉垫无声。
趁着它缓冲的刹那,我挥手布下结界,将它困在中央。
结界散去,白猫却不见踪迹,只剩一本漫画书静静躺在那里。
我察觉没有危险后,准备上前。
你抢在我之前快步上前,翻了几页,说:“封面写着《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其他毫无头绪。”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心领神会地闭眼将手覆在封面上。
片刻,你睁开眼,眸子里映着他原本的模样:“是幻形妖——埃克斯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