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衬合希格妮半龙人的特征，她的礼服上预留有特殊的开口。
洁白轻透的头纱盖住面庞，腹部一块菱形的布料被替换为丝网状的纱縠，若隐若现显露出单薄的内衣。
裙摆勉强盖住膝盖，身后飘散着蕾丝材质的缎带。
上装呈挂脖款，一字肩，衣领与胸口平齐。
放射状的黑纱装饰覆盖肩膀，汇合在希格妮的后脖颈处。
勾指手套穿过中指，通过一枚金色细窄的环戒固定。
虽然其款式整体很是艳俗，但在她幼龄的反衬下，显得可爱俏丽。
像是一块撒着彩糖的姜饼人。
在参观王庭内部的画廊之后，女仆长带引着我们，前往餐厅。
因为我拒绝了浴场早浴的环节，原来的规划被打乱。
女仆长与大公马菲取得联系，重新制定了日程。
她调整步伐的节奏，经常性地用手腕上校准时间的道具进行确认。
希格妮还未从昨夜的迷离错乱中恢复，勉强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用狮子的本能窥探着她。
半龙人的血脉不足以察觉我意识层面的目光。
虽不能直观量化其等级数值，但我可以混淆观察的方式，评判其特性。
希格妮早已完成开胃。
但她胃囊紧缩、皮肤干枯，显然营养不足。
不过，在我那一桶炸鸡的滋润下，胃囊上的皮褶正缓慢地舒展着，黏膜紧张。
我不知道她对呕出物做了什么，与莉莉安娜的欢爱让我无心留意。
早晨确认的时候，床边遍布着干结成的粉末，并未发现块状的固体。
长期空乏的胃部受到食物的刺激，会引发抽搐和呕吐。
在白狮子城的地下实验场所，有很多死于反胃窒息的实验体。
是侥幸吗？还是半龙人的血脉不允许她如此狼狈？
我不知道。而且无从确认。
总之，希格妮挺过了第一次正式的进食，胃部的状况得以改善。
我转移目光，将窥探的重心放在她的右眼。
眼罩表面绣着风铃草形状的花纹，松紧绳经过颞部与耳廓后层，在后脑勺处连接。
眼罩内有一层能够封锁魔力的布料。
在张开的魔力表膜下，希格妮眼窝深处闪动着异常的光点。
那便是眼罩想要隐藏的东西啊……
会是什么呢……
寄宿在眼球中的漆黑力量，或是异色的虹膜赋予她看破现象的能力。
也可能是不得见光的眼病，啊啊，映照着一缕魂灵也是常见的情况。
真想摘下来啊。
但不是现在。
我拍下希格妮的照片，将它发送给约拿。
作为欢乐牧场的牧场主，他对龙种的研究值得参考。
我等候着回信，抬眼时发现已经身处陌生的走廊。
灯炬的光线转化为柔和慵懒的橙黄色，布置上增加了更多毛绒的元素。
修剪整齐的盆栽装点着彩带，地上散落着玻璃纸的碎屑。
九点二十分整，女仆长叩响餐厅漆红的木门。
“快将勇者大人请进来。”
门内传出大公马菲急迫热切的声音。
女仆长正步后退，对着门深深鞠躬，这才将手扶在门把上，维持着刻意的手势将它推动。
在女仆长完全推开门扇前，我便步入其中。
餐厅富丽堂皇，中央沿着屋脊的方向布置了一张能够容纳百十人的长桌。
统一装扮的侍从在餐厅外圈等候，只有几个仪容出众、衣装考究的高级侍从在宫廷椅旁进行服侍。
“‘钥匙可顺畅地转动锁孔’？”
“如您所想。那么，请允许我前往后厨进行接洽。”
马菲颔首示意，女仆长欠身告退，重新合上木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并不吵闹，反而映衬餐厅气派的格调。
暗号吗？
不过，无意义。我不在意。
我抬手拒绝侍从的引导，无视各大公的喧哗，自行穿过餐厅，在最深处的宝座上坐下。
木门矗立在我的正对面，因为距离显得渺小，与墙壁的纹路融合，好像一只封闭的蚕茧。
宝座搭配着繁复古典的雕花，皮革皮面的坐垫不减内部丝绒的柔软。
我拿起餐桌上装饰着蝴蝶结的菜单，准备点餐。
“——勇者大人！”
马菲自恃与我相处最久，迟疑后，代表诸位大公起身开口。
我并不看他。跳过菜单上的素食，在肉食中挑选着。
“我等为您准备了余兴……好了，雷伊，快将你亲爱的弟弟也请进来——啊啊，勇者大人！请您原谅，我等必须延后正式就餐的时间……当然，您请先行挑选，我们定会为您准备最新鲜的餐点。”
“余兴？”
“在勇者大人广阔的旅途中，一定见证了无数令人欢喜的事物……我等斗胆为您准备了小规模的斗兽……我想身为人类的您，定目睹了世间对人类的蔑视——我是说，身为魔物，我等总是被冠以羸弱、自负的恶名——”
“羸弱，而且自负，这是事实。”
“……无论如何，都有夸大的成分。勇者大人，您的尊严居于万万人之上，自然不会屈于可耻、无聊的成见。我做主为您引见了善上来的灯家人，导致一场不愉快的会面……更害得您重要的同伴负伤卧床，引咎之后，我痛思许久，终于想到了弥补的办法……”
“啊啊、随便啦。”
菜单上附带着餐点的图画。
用色鲜艳有失真实，图画旁的文字说明也过多地采用意象化的描述。
马菲自顾自地吵嚷也冲淡了我的食欲。
我放下菜单，随意地翻开，再翻开，让侍从记录。
“——雷伊，牵进来。笼子呢？还没准备好吗？格多克——哦？比安卡？也好，你去准备吧。啊……失礼了，勇者大人，少年人还真是败兴……”
“更像是指挥者的失职。”
“……您真爱开玩笑。好了——哦，终于，辛苦了，比安卡！让开，都让开些，搬进来！对，搬到餐桌上……雷伊，将你亲爱的弟弟关进去。”
在侍从的搀扶下，马菲在餐厅外圈进行调度。
铁笼并不高大，但很宽长，像是单向的通道。
外观呈网格状，视界因为缺少遮挡而完整。
虽然只是普通的金属，但大概可能也许还挺沉重的。
我伸手触碰着铁笼上的栏杆，还未用力，它便凹陷了。
原来如此。
大约100点的力量数值便能随心操弄它，这玩意真的可靠吗？
至于比安卡……
那炫耀的神气让我恶心。
我看向雷伊·伏尔松格。
被称作“亲爱的弟弟”的少年，果不其然正是抵达圣首颅城后失踪的半龙人王子。
重新被收容在王庭内部，安多恩为他准备的胶衣和口笼都已经被去除。
我还以为安多恩会庇护他呢，看来王国的本性更能影响其行为的逻辑。
不，不是的。只是因为教会并未作出安排，所以……
哎呀。
不妙啊。
想到了有趣的发展。
如果让姐姐公布御令，将这位王子许配给安多恩。
面对母国理念和教会信仰间的矛盾，他会如何采取行动……
反正拷问中他们已经达成了恋人的事实，让蛇缠绕蛇，撕咬彼此的颈，
促成不肯直视内心的两人之间别扭的情事，完全符合天上天教会的教义。
我编辑着自己的请求，发送给姐姐。
—哎呀。不可以捉弄人家。我会让莉奥拉小姐确认其命运，如果无误的话，三天后会有消息。她会让神前骑士接应你。
谢谢你—
姐姐—
亲—
—嗯。既然有些事情不能避免，就要对她温柔一些。晚安。
晚安—
姐姐与前辈好像已经飞离了星系，正处在一个时间与中大陆完全相悖的地方。
比起夜晚的概念，更类似于生物钟还未作出调节。
我想象着姐姐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毕竟姐姐与前辈正在约会，我不能打扰她们。
我切换到约拿的回信。
约拿线上的措辞风格与他支离的现实语言能力截然相反。
详细到让我觉得语义饱和的说明，归结下来，希格妮患有进食障碍，且主要有两样原因。
其一是希格妮身为混血，体内却留存着一部分真正的龙魂。
她血脉的源头不死，身为唯一魔物的后裔，自然会受到压制。
其二是希格妮的右眼寄宿着第二人格，离心离德。
后者意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争执与她的亲身遭遇加剧了对进食的恐惧。
真可怜呐。
不过与我无关。
我向约拿回以感谢，重新看向餐厅时，所谓的小规模斗兽已经进展到侍从强迫希格妮吞服药物的阶段。
我轻拍扶手，从宝座上起身。
我的动作并未唤醒处于狂热中的一众大公。
啊啊，什么弥补勇者大人的办法啊……
只是自己想看斗兽吧？
多么不坦率啊，一群自私的家伙。
我准备将药物抢过来确认药效。
“勇者大人！”
时刻留意我的比安卡率先迎了上来。
我嫌弃地推开她，来到侍从身前。
我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侍从明显神色紧张，甚至不能再钳制希格妮的身体。
她覆盖后背的十字状的龙皮，刮破了礼服。
腕部的鳞片有节律地外翻、然后恢复平整。
“放开——放开我——我不要！”
我第一次听到希格妮的声音。
在她的沉默、她的自恨中，那浅薄的骄傲赋予她素帛裹铁般的特质。
当然，也可能是希格妮还太年幼，未到变声期。
我将手放在希格妮光滑的肩膀上。
战栗划过她的身体，瞬间的瞬间，她握住我的手腕，重重地咬在掌丘。
以她羸弱的咬合力，自然不能让我感到疼痛。
我歪着头观察她的面容。
上唇掀起，鼻翼两侧褶皱堆挤。
犬齿完全暴露，下唇紧绷后缩。
左眼的竖瞳更为窄细，外眼角向外掠开，眼型变得狭长。
耳廓向后平贴，耳尖泛红。
这就是所谓的本能吗……
手掌变得湿润，温热的唾液在舌头的搅拌下黏糊糊的。
“还不快点松开！你这野种！”
“竟然冒犯勇者大人，罪该万死！”
“侍卫！快点将她拖出去——”
啊啊。好吵。
“——没关系。”
我喝止大公们的喧哗。
我的声音具备最优先的效力。
我抓住希格妮的犄角，强迫她松口，以要将她拦腰折断的力气，维持她的跪姿。
希格妮吐出喘息似的气音，器官在我的压迫下溢血，涌出微弱的铁锈味。
“呃——咯啊——不要……啊啊——”
我哈欠着，甩去手掌上的咬合感和舔舐感。
如果是莉莉安娜也就算了，希格妮怎么可以啃咬我？
作为惩罚，我很有分寸地在她自愈能力的容许范围内施加苦痛。
“勇、勇者大人，请饶了她……”
“啊？为什么？”
“格多克！给我退下！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勇者大人的决意吗？喂、比安卡，先将笼子撤掉，让后厨的人加紧准备早餐——”
“所以说啊，为什么？”
“勇者大人——”
“真是的……这家伙现在属于我。我要怎么打磨她，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滚开。至于斗兽，当然要继续啊？‘弥补的办法’……这可是马菲你说的哦？”
我将手掌放在眼前，希格妮附加的感觉已经完全消退。
恢复之后，我便放开希格妮的犄角，转为抓住她的头发。
我拖着希格妮回到宝座，将翻着白眼的她放在怀中。
涎水泛着血沫，沾湿了她的礼服。
“……勇者大人，如果要进行斗兽，您得将她——”
“哎呀？这不是还有雷伊在吗？”
我将手放在希格妮的脖颈上，描摹她的喉道，随意地点名了雷伊。
雷伊·伏尔松格在一众大公的目光中，慌乱地做出手势。
“哈、哈哈，勇者大人，您的玩笑太过分了……”
“嗯？既然是斗兽，你也符合条件啊？”
“不是！不是的！马菲大公！您也替我说句话啊！我、我有着人类的血统！才不要和希格蒙德这等野种一起——”
“算了……进去吧，雷伊。”
“马菲大公！”
“我说了，进去……至少在笼子里，你还能取悦勇者，千万不要再违逆她伟大的意志了。”
“我——我知道了……”
雷伊健康阳光的面庞蒙上阴影，咬着牙夺过侍从手中的药物。
名为希格蒙德的王子在笼中等候已久，精神涣散，用鼻子嗅探着雷伊的气味。
马菲用他被眼睑遮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笼中人。
诶……
我心中起疑。
马菲的态度很奇怪吧？
他难道还未察觉雷伊体内混合的血脉吗？
不好，不好啊……
这不是，完全打乱王国的局势了吗？
忍耐下来……爱丽丝……
呵呵……
不可以表现得太明显……
呵哈哈……
终于、终于变得有趣了。不愧是我。
似乎被我的欢悦感染，怀中的希格妮轻颤着，温热的液滴在我腿间流淌。
多么可怜，多么值得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