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动了。窗外的站台向后滑去,像一卷被拉开的胶片
「医生,我们是去哪里」
她端正地坐在我的对面,眼神里满是对未知的期待……我事到如今也不理解她究竟“病”在哪里,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也许,是所谓“正常”出了错也说不定。
我略带戏谑地勾起一丝嘴角,看着外边被白雪覆盖的田地………一片雪白,白到有些刺眼……
「去哪里吗………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海边的一座洋馆」
我说的是事实……我只是在记忆里依稀捞起了电脑偶然瞥见的网页,便决定了此行的目的地。
我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瞥会浮出水面,也许那个洋馆……算了,我是多久会产生这种可笑的想法了呢
「诶,那好期待哦」
我靠在窗边,感受着一种低沉的嗡鸣从脊椎骨缓缓爬上来,像一只温柔的手,将脑海里的思绪轻轻抚摸……我挺喜欢火车,也痴迷于“旅途中”的感觉……铁轨似乎会一直延伸,通往只存在于车票上的终点……
「是啊,毕竟我从未离开」
「…」
白川并没有接过我的话,她只是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笑容。
「医生……」
或许是因为习惯,她又开始称呼我为医生了……
「什么」
「我们离春天还有多远?」
「谁知道呢,我早就失去对春天的印象了」
与冬日不同,春日在我的印象里只剩下了“空白的一坪”,倒不如说春天就是这么一个季节,悄无声息地走过,无人察觉,只有到了寒冬时人们才会怀恋起那个生机的季节。
身处于春天的人往往最是察觉不到春天的温暖。
「夜,你认识我吗」
「不,我不认识任何人」
「你总是在否定」
「我没有」
「你看……又开始了」
…………
可能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荆棘丛里………用否定拉开与别人的距离……可即便是这样的我,却成为了心理医生……我治不好任何人的心,我只能给予其灵魂以空洞的骗局……
……连着自己一起欺骗
「你依旧在那个夏天」
「嗯?」
「夜,你活在她的阴影里」
「为……你在说……什么」
「她已经走了,而你却连真正的逃避都不敢」
「你怎么知道……」
「你才是需要被医治的一方」
「…我………」
「承认吧,胆小鬼」
「……」
『请忘了我』
「闭嘴!」
我闭上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前方挥出已经无法停下来的一拳……
……回应我的,只有拳头传来的阵痛……
我强撑着睁开眼………耀眼的强光如潮水那般涌入我的视网膜……我模模糊糊看见眼前有一张脸,……扭曲……痛苦……它的周围覆盖着一层……仿佛泡沫在阳光下炸开前最后的微光……
我感到什么东西似乎在不停下坠,几乎是本能地低头寻去,却发现一条纤细的水流悬在了半空中,地板上的水滴逐渐聚在一起,扩大…扩大………
我急忙关掉了水龙头………也就是这时我才看清………我眼前是一面蹭亮的仪容镜……
这时,墙的对面响起了她的声音。
「医生!怎么了,这么大的动静」
………
……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滑了一下……」
………………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疲惫得摇了摇头……然后一只手扶着墙走到了房间里……
……
「这个洋馆很不错呢」
白川坐在床沿,光洁的脚踝在阴影里一起一落,演奏着不属于冬日的节奏。
「是啊」
虽说是洋馆,但房间的布局算不上大气,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在欧洲的那种旅馆……但是房间要大上一些,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空荡了。
其实令我在意的不是室内,而是窗外的世界……我以为这所洋馆会是在海边,结果没想到它是坐落于海滨城市的后山里,意思就是说一眼望去你能看见的只有重峦叠嶂的树林……
……这么说来我以前经常会给别人去森林浴的建议,实际上自己一次也没去过。
「只可惜离海边有些远呢」
她穿上拖鞋,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双手搭上窗沿,微微向外探出头去。
随后,她转过身,整个人坐在了窗户中间。
晚间的海风将她的发丝化作了空气里飘荡的波浪。
「但海就在那里」
白川从窗台上轻盈地跳下,拖鞋落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
「原来,海上也会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