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li已经数不清她与Kiara上次见到是什么时候了。
她是个死神,收割亡者的灵魂引渡他人的死亡,这是她的工作。
她忘记她第一次遇到Kiara是多久以前了,她的存在与天地同寿,她习惯了死亡,引渡了无数亡魂。
可她却无法习惯与她分开。
Kiara是个不死鸟,她总说:“Calli,我们下辈子见,我会再来找妳的。”
她亲手领着她的魂魄转生,一如往常,她没有食言,她总是失去所有的回忆,却又遇上相同的自己。
Kiara消失了不知道多久,几百年?几千年?Calli算不出来。
她想她是不是迷路了?我得去找她。
Calli开始漫长的寻找之旅,踏过冥界的每一寸土地,甚至人界也是,那把收割无数魂魄的黑色镰刀已经被她当作拐杖。
最后,她想到还有个地方没有去过。
她放弃了她的工作,走了几百年有了,到达了冥界的边境之地。
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所有被遗忘的灵魂都会被边境之地吸收,化作养分滋养着冥界的土地。
看着彼岸的一片荒芜,桃粉的瞳眸在这片虚无妄想捕捉任何一点橘红色的火焰,哪怕是自己看错也好。
但始终只有虚无,她累了,跪在这片只有红土的荒地上,镰刀落在地上,这是Kiara第一次与她分开这么久。
她想,死亡就是新生,死了还能从冥界开始新的人生。
可她第一次对死亡的概念产生了动摇,甚至……害怕。她曾想,世上没有什么天人永隔,只是重逢的时机未到,但几千年过去了,她找不到她的一点消息。
看着满天的红土飞扬,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问Kiara:“妳每次重生都会失去记忆,妳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说……她说了什么?
她努力地回想,可记忆如同被盖上了白纱,看不清她的脸,她甚至想不起她的一颦一笑。
回忆如同拼图,她在脑中小心翼翼地拼凑她的脸,每当快要完成时,拼图就会散开,无法拼凑起来。
桃粉的秀发被自己的双手粗鲁地抓着。
我怎么能忘记,我怎么能……
她又想起她的承诺,她说下辈子见,记忆里的声音有些模糊,模糊到她开始怀疑Kiara是否有说过这句话。她的声音有这么低吗?
“嗯,老样子,我等妳,路上小心。”
这是她们每一次离别时对Kiara最后说的一句话,这是她每一次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去时她一定会说的。
但每一次的Kiara离别方式屡屡不同,每一次都是不同的要求,她说:“陪我看人界的星空。”
又是某一次她又说:“我们开个派队。”
她曾说:“最后一顿要妳亲手准备。”
Calli笑了,她不记得她做了什么,但她突然想到Kiara说很难吃。
但又把盘子里的东西吃的一干二净。
而尽管离别的方式每次都在变,但最后不变的是她柔软的唇瓣,Calli的指尖抵上自己的唇瓣。
她在回忆,Kiara的唇有多软。
她最后看了边境之地一眼,捡起地上的镰刀扛在肩上。
过了几百年,Calli回到了她的工作岗位上,她的父亲为此每日顶着她的工作已经无心责骂Calli。
她对Kiara的记忆又更少了些,她写了日记,把她还记得的事情通通写了上去。
哪怕再无聊的小事,比如Kiara在她家的沙发上睡着了。这种芝麻粒大的事情对她来说尤为珍贵。
她试图画出她的脸,但仅是画上了脸型之后就停笔了,她的五官长怎样?还是我连脸型都画错了?
一团团的废纸堆积在角落,她画累时总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除了回忆。
安份工作个几十年,她又排了个一千年的长假。
那天,她背着大背包出门了。
她的手里拿着有些破旧的笔记本,上头记录了她们曾经的事。
她曾说,她想让自己陪她去人界看星空,Calli答应了。
Calli看着满天繁星,她无奈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好看的?臭鸟,星空都长这样。”
Kiara说:“是啊,我也看腻了,但我们第一次偷跑到人界就不一样了。”
Calli忘记她回了什么。
她坐在曾经与她看星空的山上,这座山变了,但还是那座山,她不记得这个位置有颗树,她又记得这棵树又更高了。
她依稀记得她们当时坐在山顶的树上,但不记得是哪棵树了,她挑了颗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枝上抬头。
“有什么好看的,臭鸟,星空都长这样。”
Calli自言自语嘀咕。
“是啊,我也看腻了,但我们第一次偷跑到人界就不一样了。”
Calli缓缓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空位,她知道那是她的幻听。
Calli又依序照着笔记本上的回忆前往各个地方,有冥界,人界。
她来到了当时与Kiara偷跑到人界的河水边,这里早已物是人非,盖了房子,河水干枯,已经是一个小城市。
她挑了一间游泳馆进去,她换了衣服,没有下水,她突然响起Kiara问她一个很蠢的问题。
“Calli,妳说如果有人不会游泳,搭上冥河的船时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扬起了嘴角,她忘记她回了什么,但应该是说:“怎么可能会有人蠢到掉到冥河中呢?”
她突然又想起后来Kiara又补说:“我是说假如,而且Calli妳不会游泳啊,我们去人界玩水妳都差点被河水冲走。”
Calli笑了,原来她们那时还说了这件事。
她后来又在破破烂烂的笔记本上记上了这件事。
在后来,她回到了冥界,她想起她有一次跟自己父亲大吵一架,她跟Kiara两人逃向冥界的某个山坡上过夜。
她来到了山坡下,抬头看去。
恍惚间,她看到了Kiara牵着自己的手,自己撞进她的眼眸中,她再次眨眼,Kiara消失了。
她忘记她为什么与父亲吵架了,她只记得Kiara提议离家出走,她还真的跟她走。
她爬上山坡,冥界不像人界一样,这里总是一尘不变,这里的人也是,她也是。
她在山坡上搭了帐篷,跟当年一样,她记得Kiara能用嘴吐出夹杂着青色的橘红色火焰烧着木柴,那火焰很绚丽,如同她一样。
她喜欢吃烤棉花糖,那晚她吃了许多。
Calli生完火,拿起树枝串起棉花糖架在篝火上。
她讨厌甜食,她不明白这种甜的恶心的东西到底哪里好,一直都很讨厌,Kiara还会硬塞给她。
她好像就是在那天晚上才喜欢上这个不死鸟女孩的。
Calli尝了一口被烤的金黄色的棉花糖,发腻的甜味直冲脑门,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棉花糖了。
Calli的假期快结束了,该去的地方也都从本子上打勾,她想,剩下的几百年她该做什么?她又想说她想去她们没去过的地方,哪天她回来了自己能跟她说。
Calli再次踏上旅程,她前往了许多她们没去过的地方。
Calli的最后一站是人界的雪地,某个晚上她突然想到Kiara说过她想看雪,她说她想她在地上双手双脚来回在雪地里摆来摆去画出天使。
她又说她想堆雪人,甚至还说她想看雪怪。
一片白芒的雪山上,桃粉的长发随风飘扬,Calli放下了背包躺在了地上照了她的意思来回摆动。
Calli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看着地上的大字痕迹,她笑了:“臭鸟,这有什么好玩的,蠢死了。”
她又堆了雪人,但过程艰难,她从滚出一个圆球就花了许多时间,隔天才弄出了两颗大雪球叠在一起,不过它的头好像比身体大?
算了,不重要。
她拿了石子与枯枝装饰,很快的,简陋的雪人做好了,她又笑了,丑死了。
但她还是把雪人的样子画在了笔记本上。
直到她的旅途刚好写满了笔记本,她的假期也结束了,回到了冥界。
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她在等,在等她。
过了几百年后的某天,又有一批灵魂到了冥界,她如往常引领着这些魂魄,而她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很鲜艳的橘色,一个女孩从天空落下,那是她的女孩。
手里的镰刀脱手落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而她也不在乎了。
Calli用力一跃跳了起来紧紧抱着她,看着疾速接近的地面,她抱着怀中的女孩背对着地面,反正她是死神,无所谓的。
而她下一刻见到了她的背上幻化出了橘红色夹杂一丝青色的翅膀展翅开来。
巨大的鸟翼撞入她桃粉的瞳眸中,刚才还在怀中的她不知何时,就这么拉着自己的一只手缓缓落下。
而等到双脚碰到地面的瞬间Calli才意识到不是梦,她有很多的话还有很多的问题堵在咽喉,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久等了Calli,哎呀,人家换毛期真的有够久的,我上次也没注意到,我也不想等待死亡所以就用脑袋撞破了冥界的城墙,抱歉抱歉。”Kiara吐舌一笑。
她的样子,她的俏皮,脑中对她的所有记忆有如一缕缕的阳光驱散了迷雾,她总算想起她的女孩的长相,她的声音。
“妳……臭鸟……”
Calli是咬着牙说着,浏海盖过她的双眼看不清表情。
Kiara在想Calli会不会想拿镰刀追着自己跑个几百年,又或者对她大发脾气,毕竟她的女孩就是个傲娇的家伙,不过她也睡了好久,也好想她。
而Calli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她想问为什么她还记得她?换毛期又是什么鬼?撞破冥界的城墙又是什么鬼?
千百个问题能淹没她,她的脾气能把她炸飞,她想告诉她这几千年自己有多么多么想她。
但最后她的头靠在了她的肩上问道:“所以,妳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冥界这种鬼地方,妳这颗粉色脑袋那么显眼。”她的双手搭在她的腰上,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