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浮生与逍遥 壹
“小姐?生小姐?”没能听见回应,面容威严的女性面露不悦,满头银白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得规整,如同她本人一般,恪守着五十多年来严苛的秩序。戈律眉头微蹙,如刀锋般的瞳孔扫过一旁的几人,左眉间的伤疤带着几分狰狞:“小姐呢?还不快找!”
“是!我们马上找!”众人战战兢兢地回应。
“小姐——生小姐——”
寻找的声响传遍别墅的里里外外,却并未惊扰到树上躲闲的人,山庄不小,花园与树林接壤,以墙为界的某处恰与旁家相邻。
树高,枝叶繁茂,少女坐在树枝上,悠闲地晃着腿、哼着歌,清爽利落的短发随着她地晃动而摆动。这里并不常有人来打扫,树下堆满了落叶,若是有人走来,便会将那堆积的叶片踩出声响,空旷的山林里,更是清晰可闻。
咔嚓。
枯叶被来人踩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女眼中一亮,扬起清亮的声音:“逍遥姐姐!”
披着长发的少女抬头看去,明艳的五官舒展开来,染上柔和的笑意:“小生。”
灿烂的笑容在少女脸上咧开。
十五岁的夏浮生有着少年的顽劣,任情恣性,所思所想,随心随性。唯有在面对华逍遥时,夏浮生会收敛所有的放肆,将一颗真心捧到面前。
十七岁的华逍遥有着不似同龄人的成熟,习惯以微笑伪装,藏起所有的情绪,以平静来面对众人。唯有在夏浮生面前,华逍遥才会敞开心扉,将所有的情绪展露,会哭会笑,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率性。
夏浮生身子往前倾倒,撑着树枝的手略微用力,便离开了树枝,从上面跳了下来。
华逍遥微微一惊,下意识抬起双臂,妄图接住下落中的夏浮生。
坠落的过程不长,风盘旋在夏浮生四周,让她稳稳地落入华逍遥怀中。
也刚刚好,让华逍遥接住了夏浮生。
“逍遥姐姐~”十五岁的少女还未能拥有多年后的身形,一米六五的身高,比起已经一米七二的华逍遥来说要矮上不少,抱着华逍遥时,刚好埋可以在她颈间。
“小生,你总是吓我。”华逍遥任由夏浮生抱着,脚步微沉,稳住身体不会摔倒,华逍遥揽着夏浮生的腰,用嗔怪的语气说:“这么高的树,受伤了怎么办?可不许再胡来了!”
“哎呀,逍遥姐姐,你知道我的本事,我不会受伤的!”夏浮生笑着吐了吐舌头,言语里有着属于少年人的骄傲自满,那是对于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
华逍遥轻轻拍了拍夏浮生,待她从怀里离开后,又抬手在她脸上捏了几下,声音依旧是温柔:“可我会担心,小生,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唔……好吧。”夏浮生嘟着脸,看见华逍遥担忧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逍遥姐姐。”
“嗯,小生真乖。”华逍遥摸了摸夏浮生的头。
“嘿嘿。”夏浮生笑,伸手牵起华逍遥的手,边走边道:“逍遥姐,我们快走吧!等下他们找过来了,虽然应该发现不了,但万一呢?”
“好好。”华逍遥宠溺地看着夏浮生,“你又偷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没事的,戈奶奶管得太严了嘛!反正那些东西我都学会了,出来放松放松多好?”夏浮生得意扬扬地挂着笑,顽皮地对华逍遥眨了眨眼睛。
“你啊——回头太奶奶说你!”华逍遥哑然失笑,伸手在夏浮生额头上点了一下。
“那逍遥姐姐可要帮我求情,太奶奶最喜欢你了。”夏浮生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少女的皮肤光滑如玉,红红的耳朵更是可爱至极。
“我可不帮你,自己受着吧~”
“逍遥姐姐~”
银铃般的笑声轻悄悄地飘荡在二人之间,等候已久的汽车悄然驶离,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路,对车上多出来的夏浮生视而不见,好似并未察觉一般。
另一边,别墅内一无所获的戈律紧皱着眉,将手中等待许久的电话拨出:“老家主,生小姐又跑出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依旧中气十足,闻言先是大笑了几声:“哈哈哈我就说这丫头顽劣吧?律丫头,你也别找了,你们找不到生丫头的,她的术想来是又精进了。哟,华家那小姑娘发消息来了,生丫头在她那呢!没事,就让她玩吧!”
戈律叹了一口气,道:“生小姐灵心慧性、天赋斐然,可是,老家主……”
“无妨,浮生她心中有数,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到底还是年轻,且让她玩罢!”老家主笑道。
“是……”戈律无奈回应,挂了电话,摆摆手让前去寻找夏浮生的人都一一回来,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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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夏,玄学并非都是封建迷信,真要论起来,玄学也可说为科学的一种形态。华夏反对封建迷信,却并未对玄学弃之如敝屣,暗地里,玄门各家也为政府效力,共同守护着华夏这片大地。
夏家是世家起源,彼时他们还不以夏为姓,建国后才改为夏姓。作为华夏玄门大家,夏家为众家之首,这并非是因为夏家家大业大,而是因为,夏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以致人丁凋零。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日寇入侵华夏,除了明面上的军队以外,各方妖魔鬼怪一并侵入,正是以当时还不以夏为姓的夏家带头,玄门各家倾尽人才抵抗,这才没让背面战场沦陷。
玄门吃天赋,彼时夏家无论有无天赋者,不是跟随正面战场与日寇拼命,就是在背面战场流血流泪,那一场卫国之战,几乎让夏家主脉一门全灭。当时,除了才三岁的最小的幼妹,余下的兄弟姐妹纷纷殉国,哪怕是活着回来的寥寥几人,也没能撑过两个春秋就去了。
他们还没能见到新的时代到来,就纷纷逝去了。
夏家无论主、分均是一条心,幼妹被众家带大,天赋尚可的她成了新一任家主,夏家也自此改姓夏。老家主继承前人遗志,继续在暗里世界守卫华夏,子女亦是如此。
夏浮生的母亲夏然,是老家主的第二个孙女,父亲是夏家别姓旁支子弟,两人在玄学一事天赋有限,便在别的方面为国效力,一个警察一个军人,是对恩爱的夫妻。
夏浮生是在爱和期待里出生的,母亲在生她前正在看《庄子》,读到“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时,心念一通,便为她取名“浮生”。
别的孩子在来到时间时会落一声啼哭,但夏浮生不同,她是笑着来到世间的,让接生的医生护士都惊讶不已。
凡是夏家诞生的孩子,在其出生百日时,家中便会为他们做天赋测试,彼时的夏浮生被断言毫无天赋,一窍不通。夏然其实是开心的,纵使她深知家族使命,可她作为一个母亲,想让孩子远离危险是出于本能,哪怕不入玄门,也可以同她与丈夫一样为国效力,亦或是有别样的人生。
夏然与丈夫都很忙,但他们没疏忽孩子的成长,但凡有了空闲,总是会陪在夏浮生身边,不想缺席她的成长。夏浮生说话晚,两人也不着急,极有耐心地慢慢引导,夏浮生不爱走路,就时常抱着她出行。
夏家人人都有一本入门书,夏然虽然天赋不佳,却也时常翻阅书籍,将它摆在随时可拿的地方,方便自己阅读。于是,不到一岁的夏浮生在家中乱爬时,抓住了这本入门书,像是婴孩好奇,小小的手扒拉开书页,一页一页翻动。
“哎呀,我们小生在看书啊?”忙完工作的夏然发现时,书页已经被翻到了末尾,看见书籍被女儿翻开,夏然并未在意,只当孩子是在玩耍。夏然捡起书籍放回书架,并未发现夏浮生黑溜溜的大眼中,是宛如通透的闪光。
夏浮生三岁时,家中举办定期测试,是老家主检查小辈们功课的活动。与夏浮生同辈的人并不多,算上旁支也才五个孩子,包括夏浮生在内,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其余人虽各有天赋,却都不如上一代。可以说,自老家主那一辈的天才们逝去后,各家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但他国势力虎视眈眈,即便如此,各家仍旧在竭力培养下一代。
这次的考验分为研习古籍、符篆绘制与制服他国恶鬼,当然,恶鬼实力已被削弱,又有长辈们在,不会对孩子们产生危险。
三岁的夏浮生仍旧不爱说话,夏然抱着她来,也就是走走看看凑个热闹,研习开始时,夏浮生却闹着从夏然怀中出来,迈着小短腿闯入了测验场地。
夏然刚想抱她回来,就听见老家主说:“既然进来了,就一并参加测试吧,然丫头,别担心,不会伤着生丫头的。”
老家主都发话了,夏然只好作罢,虽然小辈们天赋不同,但老家主从未偏心,孩子们该有的都有,从不偏驳。所以,对于夏浮生的安全,夏然也不太担心。
夏浮生趴在桌上东瞧瞧西看看,翻书就跟翻画本似的,三两下就看完了,然后就丢在一边看着天发呆。符篆绘制时更是一笔未动,用手搓了搓朱砂,随意往衣服上一抹,又继续发呆,大人们失笑,只道“孩子顽皮”,便也没在意了。最后制服恶鬼时,几个大孩子怕伤到夏浮生,另一个女孩更是把她抱到最远的地方,还给了她一个自己做的木偶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个小妹妹吓到了。
测验正常进行,一切都看起来十分顺利,恶鬼在孩童们的符篆下痛苦地跪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突然,恶鬼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咆哮着声音的华夏语,挣脱了束缚朝孩子们扑去,一切发生得太快,四周的长辈们还未反应过来。
四个孩子显然也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看就要丧命于此时,也就在老家主准备出手的同时,只听一声很轻的一个“定”字,恶鬼的动作瞬间停止,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一般。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还有这种力量!”恶鬼仍然在咆哮,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
“吵。”清脆的童声再度传来,恶鬼仿佛被扼住了喉咙,难听的咆哮即刻停止。
众人此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四个孩子背后看去,抱着木偶娃娃的夏浮生,正一脸嫌弃地看着恶鬼。
三岁的夏浮生还有几分婴儿肥,她抬起自己胖胖的小手指着恶鬼,指尖随意地往下一划。
刹那间,恶鬼的脸扭曲在一起,露出痛苦又恐惧的神情,下一个呼吸,业火让恶鬼的身体从中撕裂,不到三息便魂飞魄散。
空气如同凝固,所有人都没说话,寂静在山林里蔓延,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也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震惊与狂喜,席卷着每一个夏家人的内心。
夏浮生全然没有察觉到此刻的气氛,她迈着小短腿跑到夏然身前,拉着她的裤腿,脆生生地说道:“妈妈,我饿了,想吃饭饭了。”
老家主放声大笑。
番外 浮生与逍遥 贰
那一日的测试现场除了夏家之人,还有其他几家之人在,夏浮生的表现,让所有人都红了眼。惊讶之余,不是因为嫉妒和艳羡,不否认这些情绪的存在,但更多的,是欣喜若狂,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希望。
自从姬家家主于五年前耗费数年寿命,测算出大约二十年后华夏会有一场大灾之后,各家都严阵以待,对自家小辈的训练更加严格。
夏浮生的出现,显然是在境外虎视眈眈的针对下,生出的希望之火。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将夏浮生的存在当作秘密。
这个默契在姬家家主用十年寿命为代价,窥探出天道一隅之后更为慎重。姬家密信被送至各家手中,夏浮生,会在大灾来临之时力挽狂澜。
那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以至于所有人在见到夏浮生时,眼里都闪着期盼与怜惜。
且不论今后如何,但此刻,神色茫然的夏然弯腰抱起夏浮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包中掏出一颗棒棒糖,橙味的,撕开包装塞到喊着“吃饭饭”的夏浮生口中。
众人轻笑出声。
入门书之所以称之为入门,正是集百家之长,最为精练与通俗易懂,反过来说,便可透过它们来推演出更为深刻的东西。夏浮生天生九窍皆通,在别的孩子,甚至一些长辈都在用符纸、朱砂绘制符篆的时候,夏浮生便已经可以以气为引,凭空绘符,且杀伤力不减,对付恶鬼的就是这一招。传统的天赋测试出了误差,夏浮生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天赋极高,就像是仙侠小说里的宗门天骄,引得众人爱如珍宝。
更何况,幼时的夏浮生,除了长着一张可爱的脸蛋以外,更是嘴甜得不得了。测验之后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叔叔”“姨姨”,声音甜甜的,叫得同辈的孩子们和长辈们心都化了。哪怕夏浮生顽皮,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自己看不见。
夏浮生聪慧,可到底是个孩子,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做,也经常带着同辈的哥哥姐姐们在长辈讲学时溜走,爬高上低、上蹿下跳,还用术法来捉弄人,整个一个混世魔王。可偏偏她又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自三岁开蒙以来,短短几年就把各家所长都学了个七八分。夏浮生还不光是自己会了,还很热心教人,同辈的孩子们也乐意跟着夏浮生学,几年玩乐下来不但没有荒废所学,反倒是精进不少,让各家都十分惊喜。
这下,大家更是宠着夏浮生了,要不是老家主还能震慑主,加上夏浮生很听夏然夫妻俩的话,倒真要让人担心会不会长歪了。
与华逍遥相遇,是在夏浮生七岁那年。
七岁的夏浮生在夏然面前一片乖巧,但父母都不在家时,那叫一个恣意妄行,也只有老家主在时,能规矩上一会儿。
那天是华家老太爷九十大寿,作为来往密切,关系亲密的夏家,老家主亲自携礼前去贺寿。夏、华两家从老家主祖母那辈就有交往,如今华家老太爷的命,更是老家主的二哥舍命救下的,临终前更是把尚且年幼的老家主托付给了十几岁的华家老太爷,从战场回来后,老太爷把老家主视作亲妹妹一般看着她长大。两家关系自然没的说,夏家在好几个地方的房产,都是挨着华家。
这日赴宴,老家主带上了夏然和夏浮生,一进寿宴会场,夏浮生就被糕点迷了眼,小手端着盘子,脸上鼓囊囊的跟个仓鼠似的。夏然满脸无奈,很是尴尬地看着老家主,老家主一瞧夏浮生的模样,倒是乐呵起来,没去训斥,只是叫夏然叮嘱她不要乱跑,也别吃太多,免得闹肚子。
夏然点头,可七岁的孩子正是淘气的年纪,夏浮生本就有些好动,虽然乖巧答应夏然不乱跑,但还是趁夏然被旧友拉着交谈时偷偷溜达去了。
因为,夏浮生瞧见了一个好看的小姐姐。
彼时,九岁的华逍遥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从会场跑了出来,她蹲在花园里,借着月色,怔怔地看着脚下的蒲公英出神。
“姐姐,你在哭吗?”
带着少许软糯的清脆童声从华逍遥身后传来,华逍遥并没有发现有人到来,此刻突然听到声音,华逍遥被吓了一跳,但稚嫩的脸庞上看不出来惊慌。
华逍遥站起,转身,看见了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她站在自己身后,端着从寿宴里拿的小蛋糕,脸上还有奶油残留。
“姐姐不哭,请你吃蛋糕。”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伸手把装着蛋糕的盘子往华逍遥面前递了递。
小小的华逍遥没什么同龄朋友,她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对于突然出现的女孩,华逍遥只是诧异,却并没有交谈的欲望。
“不用了。”华逍遥冷着声音拒绝。
“小姐姐吃嘛,可好吃了。”女孩像是看不懂华逍遥的拒绝似的,往前走了两步拉近距离,又将盘子推到华逍遥手中。
九岁的华逍遥时常板着个脸,导致同龄人不愿与她接触,年纪小一点的表弟表妹,又有些怕她,所以,像女孩这样自来熟的态度,华逍遥还是第一次碰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吃了好吃的,就不哭啦!”女孩的笑容很灿烂,比月色还要明亮。
“我没有哭。”华逍遥抿了抿唇,否认道。华逍遥的确没有哭,眼角没有一点儿湿润,眼眶也没有染上红。
“嗯?”女孩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可你就是在哭啊?很悲伤的眼色。这里,在哭啊?”女孩伸手指了指华逍遥的心脏。
被戳中了心事,华逍遥的呼吸断了一秒,她咬着下唇,低头看着女孩,没有说话。
“我叫夏浮生,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不好嘛~”夏浮生拉着华逍遥的衣袖,甜甜地唤着“姐姐”。
“我……”华逍遥觉得耳朵有些痒,她捋了捋耳边滑落的头发,借着动作,轻轻揉了揉耳朵。
“华逍遥。”不知为何,在女孩明亮的注视下,华逍遥脱口而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逍遥姐姐?”夏浮生歪着头,黑眸闪烁着星辰的光辉,软糯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念着:“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很好听的名字。”夏浮生眨了眨眼睛,扬着大大的笑容。
“谢谢。”被夏浮生盯着,华逍遥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夏浮生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到华逍遥嘴边,甜甜地说:“逍遥姐姐吃蛋糕,甜甜的,就不伤心了。”
华逍遥并不嗜甜,可夏浮生的笑容太过刺目,她张开口,轻轻咬下松软的蛋糕,奶油与糖的味道在口腔内延展开,许是糖分促进多巴胺分泌,华逍遥觉得心口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甜吗?”夏浮生问。
“很甜。”华逍遥点头。
夏浮生拉着华逍遥坐在花园长椅上,腿不够长,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分着吃完了小蛋糕,华逍遥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夏浮生擦掉脸上的奶油。
“谢谢逍遥姐姐。”夏浮生脆生生地道谢,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刚才逍遥姐姐是为什么难过呢?”
华逍遥看着面前的女孩,圆润的脸上没有一点儿恶意,她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我想妈妈了。”
华逍遥对于母亲的记忆并不多,在她三岁时,母亲华弄晚便去世了,年幼的她尚且不能明白死亡的含义,她只知道,母亲再也不能抱她了。但华逍遥还记得,母亲温暖的拥抱,和落在脸上的爱意。
“逍遥姐姐别难过,华姨姨她也在想你的。”夏浮生伸出小手,放在华逍遥脸上,掌心里的温暖,奇迹般地将华逍遥心中的难过驱散,“总有一天你会再和姨姨见面的,你不要着急,姨姨希望你开心。”
那双眼睛清澈又通透,夏浮生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在看着别的什么,不知为何,华逍遥相信了夏浮生的言语。
“谢谢。”华逍遥含着泪意道。
“小生!”夏然愠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纸蝴蝶停在指尖,翅膀扇动了两下,便了无了生气,和一张普通纸没什么两样了。夏然反手收起纸蝴蝶,快步走到夏浮生身旁,伸手捏住她的脸,生气地说:“不是答应妈妈不乱跑的吗?请问你怎么在这里?”
“呜……痛痛,妈妈,小生痛痛。”夏浮生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向夏然。
夏然抬手在夏浮生脑门上弹了一下,“回头再说你!”转头看着华逍遥,夏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小逍遥怎么也在外面?刚才还看老太爷在找你,是小生打扰你了吗?”
“然姨。”华逍遥认出了夏然,是她母亲的好友,幼时常有来往,往年忌日时,华逍遥也在华弄晚的墓前见过夏然,她记性很好,自然是记得夏然的,“小生没有打扰我,她在安慰我,你不要怪她。”
“嗯嗯,我没有打扰逍遥姐姐!”夏浮生疯狂点头,抓着夏然的手摇了摇,说道:“妈妈,你抱抱逍遥姐姐!”
夏然愣了,华逍遥也愣了,她们都不知道夏浮生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你可以当一下逍遥姐姐的妈妈吗?替华姨姨抱抱逍遥姐姐。”夏浮生说。
“我……”华逍遥红了脸。
“小生,不要捉弄你逍遥姐姐。”夏然板着脸,十分严肃。
“我没有捉弄逍遥姐姐。”夏浮生鼓着脸,气呼呼的模样。
“然姨,小生没有,是我刚才和小生说想妈妈了。”华逍遥扯了扯夏然的衣袖。
夏然看着华逍遥,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笑得更温柔了,她伸手抱住华逍遥,“你妈妈也很想你的,小逍遥,别难过。”
夏然的怀抱很温暖,和华弄晚的温暖不同,却也让华逍遥红了眼眶,她回抱住夏然,声音很轻:“谢谢然姨。”
夏然轻轻拍了拍华逍遥的背,稍稍用力,便把华逍遥抱了起来,又一把拎起夏浮生道:“走吧,小朋友们,寿星在找你们呢!”
就这样,夏然带着华逍遥和夏浮生回到了寿宴,老家主和老太爷两人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含笑看着被夏然带回来的夏浮生和华逍遥。
“佑妹,看来我家逍遥与你家丫头有缘。”华家老太爷摸着胡子,爽朗地笑了笑。
“这是生丫头的福气,安大哥,还是要多走动才是。”夏老家主也笑,招招手让夏浮生过去,等夏浮生跑到身前,老家主又指着华老太爷说:“还不叫太爷爷。”
“太爷爷!”夏浮生清亮地叫道,“祝太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诶诶!好孩子,来,逍遥,还记得你夏太奶奶吗?”华老太爷瞧着很是精神,一点儿也不像九十岁。
“太奶奶好。”华逍遥也走到老太爷身前,仰头朝老家主问好。
“真是好孩子。”夏老家主盯着华逍遥看了又看,很是满意,抬手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块墨色玉牌,“来,孩子,拿着这个,以后多来找生丫头玩!”
“佑妹,这……”老太爷面露诧异。
“她与生丫头有缘,两孩子该多相处相处。”老家主摆摆手。
华逍遥不敢接,但老太爷接着发话了:“逍遥,收着吧,你太奶奶的心意,记得时常佩戴在身上。”华逍遥只好收下。
“太奶奶,我的呢?”夏浮生拉了拉老家主的袖子。
“你?你下个月不逃课我就给你。”老家主瞪了夏浮生一眼,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你自己做一个,也给你逍遥姐姐做一个好不好?”
“嗯嗯,好!”夏浮生连连点头。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夏浮生都住在这里,和华家相邻,每日功课结束后,总是会去找华逍遥。她们也不出去玩,夏浮生总是在琴房看华逍遥练琴,有时她也会吹一会儿箫或笛子,然后笑嘻嘻地朝华逍遥讨夸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夏浮生从七岁长到了十三岁,华逍遥从九岁长到了十五岁。
那一年,刚刚去上大学的华逍遥,在母亲旧友的邀请下,去某部电影中演了一个角色,便由此,踏入了表演一路。
那一年,夏浮生已经融会贯通各家之长,并逐渐琢磨出属于自己的使用方式。但夏浮生还是那样懒散,跳级上了高三的她,虽然成绩好,但心思没用在学习上,总是偷偷跑出去找华逍遥,她开始明白什么是喜欢,却没明白是什么样的喜欢。日后帮向明曦时所使用的降低存在感的符,便是为了那时夏浮生为了偷偷溜出去找华逍遥所研制出的,只是那时技术还不够成熟,十次偷跑,总有两三次会被发现。
少年心事,总是纯粹又朦胧。
不知,无畏,又一往无前。
正是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