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章 梦话

夜色渐深，那外边的风雪虽停，但寒冷如同无形的黑手，从墙壁中的每一条缝隙钻进来，吞噬着空气中本就为数不多的暖意。

玲将最后一点柴火添进火堆，看着跳动的火焰，眉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她回头看了看靠墙闭目的良维，又看了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已经昏昏欲睡的小艾拉，轻轻叹了口气。（玲：良维小姐的伤……还有小艾拉……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睡着了？”良维的声音很小，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但还算能听清。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瞳孔在昏暗中映着火光，显得格外深邃。

玲低头，看着小艾拉抓着自己衣角、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挤眉的小脸，轻轻点了点头。“嗯，刚睡着。”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良维小姐，我们……真的要把小艾拉送走吗？”

良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也落在小艾拉身上。小女孩睡得很不安稳，偶尔会发出细微的啜泣般的鼻音，像是在做噩梦。

“杏子不会放弃追杀她的。”良维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带着她，我们就像在黑暗里举着火把，会吸引所有猎食者的目光。你和我，都可能因此陷入危险。”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你，玲。你很清楚，人类在魔族与的冲突中，有多不堪一击。”

这话像一根针，刺中了玲心中最矛盾的地方。她知道良维说的是事实。杏子的强大和冷酷她亲眼所见，那柄符文短剑的寒意仿佛还萦绕在周围。但是……

“可是，把她送走，交给不认识的人，或者让她再次独自流浪……她可能……”玲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无法想象这个刚刚从致命追杀中侥幸逃生、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全的孩子，再次面对冰冷世界的结局。“她还这么小，而且……她刚才保护了你，良维小姐。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至少，不能在她刚刚救了我们之后……”

“保护？”良维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那力量很奇特，也很强。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不简单。失忆？也许是真，也许……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伪装。我们对她一无所知，玲。”

良维的话像冰冷的雪水，浇在玲炽热的心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不愿去深究。

“我相信她。”玲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良维，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相信她刚才保护你的心意是真的。我相信她眼中的恐惧和无助是真的。良维小姐，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良维沉默了。她当然感觉得到。当小艾拉爆发出那股力量时，那纯粹是源于“不想失去”的强烈意志，没有任何算计和恶意。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心痛。

她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那片被月光照得惨白的雪原，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某些遥远的、不愿回忆的画面。“……感觉，有时候是最会骗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小艾拉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爸爸……不要……妈妈……”

这声模糊的梦话，让良维和玲同时一震！（爸爸？妈妈？她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小艾拉似乎做了噩梦，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小手死死攥着玲的衣角，指节用力得发白。“……红色的……好多……好可怕……”

良维的瞳孔微微收缩。红色……是血吗？她想起了杏子那充满刻骨仇恨的眼神，想起了她那句“它们带来的只有死亡和扭曲”。难道……小艾拉的身世，与杏子的悲剧有关？

玲心疼地搂紧小艾拉，用手帕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低声哼唱起一首安眠曲。她的声音温柔而宁静，像一阵暖风，渐渐抚平了小艾拉的恐惧。小女孩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均匀。

歌声停止后，据点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火苗跃动的声音。

良久，良维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哎……等她伤好一点再说吧。”

这句话很轻，却让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知道，这已经是良维最大的让步和……温柔。

“嗯！”玲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良维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沉重的是内心的负担。留下小艾拉，意味着前路未知的风险。但此刻，听着身边两个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一个是她拼尽全力也想守护的，另一个是……莫名让她无法狠心抛弃的，她发现，自己那冰封了数十年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

今夜，注定无人真正安眠。未来的路，因为一个名叫艾拉·乔斯达的小女孩的出现，变得未知，却也……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