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怎么是这个反应。”
自从前天在楼梯间拥抱了浔蒿之后,除了分开时告别的话,她就没再和我交流过。
她既没有向我询问理头发的意见,也没有邀请我一起吃晚饭,就这样回家了。
我趴在床上,摸着从书桌前椅子上垂下来的一条尾巴。
……也没来看她心心念念的廿六呢。
浔蒿她从前有那么抗拒拥抱吗?和浔蒿相处的记忆里并没有过拥抱的经历,突然这样做也许是吓到她了吧。
不过这样抗拒亲昵的肢体接触,也许浔蒿还在困扰之前那段和樊习月不明不白的恋爱经历吧。
翻了个身拿起手机。
我该主动找浔蒿说说吗?问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
不过这样的话,似乎无可避免的会让她想起有关樊习月的记忆呢。
……要不还是算了。
毕竟,沈浔蒿是敏感的,也是沉默的。在遇到令她伤心的事情后往往会一个人把有关这件事的感受与记忆打包好,堆放在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里。浔蒿也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因为她的沉默,往往会让人认为她不好被接触。而真正和她走得很近之后,她又会依赖和过于看重对方。在习月离开之后,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就是浔蒿十分珍视的人。
即使是这样的我,即使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即使浔蒿柔软的心里没有设下任何防备。那个堆放着她心事的房间,我也不会随意涉足。
不想让浔蒿受伤,也不想看到浔蒿一个人默默处理情绪的背影。浔蒿受伤和我再去揭开浔蒿的伤口再让她受到关于这件事的第二次伤害是两回事。要是受到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事,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想办法让浔蒿受到的伤害最小化而已。
脆弱的浔蒿,相处起来很麻烦。
就算这样,我也愿意陪在她身边,也将她视作我重要的挚友。
敏感的她明明更容易受到伤害,却又无比善良。浔蒿的身上,存在着孩童般的温柔与单纯。在浔蒿内心那个暗色的房间之外,是冬日太阳下的雪地,洁白而柔软。
和她相处,总会感到轻松……只要我不去进犯那个特殊的房间就好。
我和她,在雪地上,快乐地……生活着……
……
“喂,姐姐,快起来……顾铭念!起床!”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我,我睡着了?
正想睁开眼睛,一坨毛茸茸的东西忽然砸在我肚子上。
“呜哇!”
我连忙撑起身体,结果发现廿六正坐在我的肚子上。
于是又躺下去。
“真是的,不要把猫突然往我身上扔啊,吓我一跳。”
我对铃逸抱怨着。
铃逸弯下腰,抱小孩子一样的把廿六抱在怀里。
“话说,姐姐你是真能睡啊。吃完早餐之后就又回到床上睡觉了吗。”
“嗯……因为没事干嘛。”
“你现在刚放假想好好放松我也能理解,不过这样下去体重会升高的哦。快起来快起来。”
铃逸摇了摇我的身体。
“这么着急叫我起来是干嘛啦,你肚子饿了吗?”
“这是什么话,搞得我像小孩子一样,明明只比你小一岁吧。浔蒿姐在下面等你哦。”
“咦?她来找我了?”
“所以我才上来叫你啦,不过她变化真的好大,差点没认出来呢。”
铃逸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见过浔蒿了,觉得她变化大也正常,毕竟浔蒿升上初三之后身高长得很快,不过脸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铃逸说的“没认出来”是指……
我走下楼去,看见浔蒿正站在门口。
啊,果然,她把头发剪短了。
“怎么样,应该不会显得……很奇怪吧。”
“嗯……,很好看哦。”
这个……算是一句违心的话吗。
除了寡言这一个因素外,沈浔蒿会被认为难以接触的另一个原因,是她那张端正却又有些凶的脸。即使是在放松的状态下看起来也很严肃。
剪短了的刘海下,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了。
然而浔蒿站在我面前,想知道我对她新发型的看法时,这双眼睛给我一种类似猫咪的感觉。
只有我一个人能让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吗。
……突然有点得意是怎么回事。
“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找我评价你的新发型吗,明明发照片过来也可以。”
“……是呢……感觉好傻。”
她挠了挠头,看起来有点难为情。
“你不是说想看看廿六吗,要不要上来坐坐?”
“欸,可以吗。”
“别说客气话啦,上来上来上来。”
我想伸手握住浔蒿的手腕,不过想到前天浔蒿反常的表现,刚要伸出手便迟疑了。
这时候,应该怎么办。还是应该向她问个明白吗,关于她是否不喜欢接触的事。
要是不问的话,气氛又沉默的让人有些尴尬呢。
进退两难呢。
“总之,先进来吧。浔蒿你要喝水吗。”
没等到回答,浔蒿拉住了我停在半空的手。
“没问题的……只要你想握,我没关系的。”
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和她说的话一般温热。
……
浔蒿拉着我的手,被我领进了房间。
原本在我房间和廿六玩儿的铃逸,看见我俩上楼之后,猫似的溜了出去。
我们在床边坐下,浔蒿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廿六。
整个房间除了猫打呼噜和风扇的声音,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还没人说话,我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顾铭念。”
她先开口了。不过依然低着头。
“嗯。”
“如果你以后想摸我的手的话随便摸就是,只要是你,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在意的。
聊这种话题,气氛就不知不觉会变得沉重呢。
“还有,前天的事……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其实能和你拥抱,我很开心的。你要是愿意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的。”
这可以看作是浔蒿在照顾已经被她察觉到的我的烦恼吗,我为什么会烦恼呢,明明和浔蒿往来的初衷不是这样的。现在的氛围却让我感受不到往日和她相处时的轻松。
我没有回话,慢慢把头靠在浔蒿的肩膀上。
她先是一激灵,很快便安静下来。
“你刚才的话,是你真心想这样说的吗。”
“……我不会说谎哦。”
我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原来,只是我单方面的担心吗。
如果浔蒿不反感这样的行为的话,我也不去想樊习月的事情了。
沈浔蒿再像小孩子,应该也会有所成长吧,只不过发生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还在在意樊习月的事情时,她说不定已经不会去在意了。
也不会像那时对樊习月一样,对我轻易的说出那句话了。
我是沈浔蒿重视的人。
……沈浔蒿也是我重要的朋友。
要是按照浔蒿所说的相处方式来往可以找回最初那种构筑起我们感情的,轻松而愉快的,我在沈浔蒿身上追求的那种感觉的话,就按照她说的来做倒也不坏。
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把浔蒿当作“朋友”而不是“玩伴”看待吗,我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待在我身边让我开心的人吗。
……我有像她珍视我那般对待她吗。
我对她所有的帮助似乎仅仅是让她避开了伤害,求得我和她相处时的浅层的安逸。却没有让她走向正确的方向,我没有去发现和解决埋藏在深层的问题,似乎也只是为了维持我和浔蒿来往的安逸的现状而做出的逃避。
我曾以为只要自己对事物不去深入了解,只要不去投入太多的感情,就不会受到伤害。他人所认为的我身上的洒脱,不过是狭窄的我为了自我保护而做出的逃避之举。没有重视的事物的我,却被一个叫沈浔蒿的女孩重视着,并且是在她心中很高的位置。
和浔蒿的相处中,我觉得她是一个值得重视的人,于是便拥抱了她。
不过那只是我的自欺,那个逃避麻烦的我,也许没有变过。
浔蒿的单纯,让乐于接触她的人轻而易举地获得她的关心、耐心、支持。
其中当然包括像我这样虚伪而自私的家伙。
被她期待着,想要和我一起经历更多时,真心实意和浔蒿相处的人,应该不会像我一样产生一种背负责任的感觉吧。
这样的我,能够支持我和浔蒿在未来一起去经历更多事吗。
要是我不再逃避,我和浔蒿,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从侧面抱住浔蒿的腰,连她一起向后倒在床上。接着把头埋在了浔蒿的胸前。
脸紧贴着衣服,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浔蒿你,想让我怎么样?如果要我和你经历更多的话,我今后应该怎么做!”
“欸?啊,我……我想……,想和你呆在一起……”
一成不变的回答啊。
浔蒿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在想啊。
浔蒿的心意不会变,再怎么询问她都会是这个答案。
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我抱得更紧了,能感受到味道、心跳和胸部因呼吸的起伏。好想把自己脑内所想融进浔蒿的胸腔内,让她全部都知道。
脸上感受到的温度,和她拉住我的手时,手腕上感受到的温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