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唯物辯證(上)

作者:八皇九
更新时间:2025-08-08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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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6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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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不知道在這片純黑的空間裏走了多久,只能看見遠處的白色光點逐漸變大。


我安頓好那三具尸體後,便進到了櫃子裏的空間。我大概猜到了這可能和她們的出現,以及世界的變化有關係。


與其等待下一個萌萌接管我的生活,不如先行動,弄清一切的真相。


慢慢地我發現,那所謂的光點實際上是一條橫亙在視野中的白綫,從左邊到右邊,無窮地蔓延。


過於長久地凝視讓我在閉眼的時候也能看見那條白綫。


純黑的空間并沒有給我任何恐怖的想象,相反這裏的空間溫度和濕度適宜,彌散著溫暖和輕鬆的氛圍,走在這裏就仿佛被愛的人擁抱著。


只是我現在開始覺得疲憊了,也有些飢餓了。我想回頭看看我來的地方,可是已經無法找到那個入口了,更無法透過入口看到那三具尸體。


我心中恍惚閃過恐怖的想法,但隨即又被消滅了。我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


我感覺有些疲倦了,認定現在一定代表著一天的結束,於是我趴在地上睡去。地上應該是鋪設的大理石地板,只是并不覺得冰冷,所以很好睡。


夢延續純黑的現實,仿佛又是童年的繼續。


童年的自己仿佛一直都在奔跑,好像是快樂的孩童在不斷地追逐著白晃晃的日光,又好像是在躲避某次夢靨和某一個人。


萌萌的妹妹的死幾乎宣告了我快樂的童年的終結。


那種事情的發生到底有何影響?至少對於現在的我來説,已經沒有所謂了。


可是對當時的自己來説,曾經和自己經常一塊玩的人突然死掉,無疑是巨大的震驚,而且還被對方的家長囑托過要照看好這個比我小的妹妹。


面對萌萌的父母時,我只能一個勁地哭泣,不斷地向他們道歉。


就算大家都故作輕鬆地安慰我那不是我的錯誤,可一旦碰上萌萌意味不明的眼神,我的身心只會覺得萬分沉重。


我滿懷著贖罪的心態虔誠地聽命于她,滿足她的各種要求。只是,我逐漸討厭起她命令我做的那些事情,那時候自己當然不知道那些事情到底代表了什麽,只是隱約覺得不好,也不正當。她卻對此樂此不疲。


我開始刻意疏離她,不僅是因爲她經常對我做那種讓我不太舒服的事情,還因爲從她的言語與行動中,我感覺到十分濃重的怨恨。也許我現在明白過來那只不過是她想要讓我一直保持負罪感,以支配我,可當時我真得覺得她把我恨透了,所以才盡可能地避免和她見面。


這反而導致每一次一有機會她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地命令我做那些我不情願的事情,由此讓我們的關係陷入了無法破解的惡性循環。


直到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母因爲工作原因搬走了,我才算從她的身邊解脫。


我從淺夢中醒過來,只覺得身體發涼,鼻子有點塞。果然睡在地上還是有些不合適。


飢餓與疲倦也有緩解,只是情緒有些低落。我還在想那個和自己袒露愛意,解開我們之間誤會的萌萌。


再次好好相處,相互愛著彼此,那是最理想不過的狀態了。


可是現實的情況已經走向了複雜。如果那個武士說得是對的話,在找到真正的萌萌之前,那種理想的狀態只是一種妄言。


見識過一些萌萌後,我對於真正的她的定義已經有些不清晰了,常識裏認爲是時間上優先,下意識又覺得會是產生所有萌萌的源頭。我現在根本想不清楚這些問題,甚至連現在所處的世界,所處的空間到底算什麽都弄不清楚。


眼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除了那條白綫,我的周圍再也沒有其他的參照物,只有看到那白綫不斷變大,我才能確定自己仍然是在前進。


在純黑的空間中,不斷地重複行走,强烈的飢餓與不安伴隨著我。


我的意識開始向混沌滑入。感覺與理性似乎在緩緩消散。


我再也無法想象出我身體的模樣。機械的行走也使我感受不到身體的邊界。我的核心,真正的我仿佛内縮為一個無窮小的點,又一瞬間彌散到整片空間中。


我現在擁有的掐頭去尾的記憶讓我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只是某種漲落的產物,只存在於無限時間中的某一瞬間的。


那些記憶又好像無邏輯之物一樣自我拼接與生長。混亂與模糊中,只有那個名字一直清楚地留存在我的意識中。


我隱約記得她在學校裏威脅自己,又或者是在放學的路上堵住我帶我去她家。她到底説了什麽話,又做了什麽呢?


那時候,她總説我是她的,她總是在宣稱對我的占有,排除我身邊的他人。我也許能理解其中熱烈的成分,又覺得她扭曲得過分。


我呼喊了那個名字。聲音淹如黑暗,就此遠去。我哭不出淚水,因爲我很久沒有喝水與進食。


我已經無法停止脚步了,機械地接受凌遲一樣的折磨。我的意識如風中殘燭一樣隨時會熄滅。


我在恍恍惚惚之間,感覺那道白綫愈發靠近,也終於明白了那并非光纖或者什麽,而是由相當凝實,密集的物體堆積而成。


我心中燃起的些微喜悅并不能讓我麻木的腿脚走得更快,我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倒下。


在我意識再也無法判斷那些白色物體到底是近在咫尺還是遙不可及時,我終於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倒下了。


視綫扭轉,身體也不會覺得痛苦,意識就那樣慢慢消散,意義上為我的一切愈發遠去。


在一切消逝的前一刻,我好像看見從白色堆積的區域站起了一個人形的東西,通體散發白光,向我走來。


沉寂與黑暗延續了許久。


再一次神思凝聚在一起時,我感覺自己被成千上萬溫暖的身體包裹住,又被柔和的水流滋潤著。一瞬間我仿佛經歷了迄今爲止的整個歲月,漫長又安逸,從小小的人兒逐漸變成現在的模樣,又一直膨脹到整個世界的尺度。


我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無處可避的柔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盯著眼前的臉龐,辨認了很久也認不出來是誰,本能驅使我伸出手觸碰那張臉。


那張臉本來沒有在意我的,卻因我的觸碰而全心全意地注視我,慈愛的目光幾乎要將我融化。


我認出了她,是林萌萌。


我正仰頭躺在她的懷中,我們渾身赤儸。我們身邊被溫暖的柔光包圍,我暫時還不知道那是什麽。


我的身體還十分虛弱,不受我大腦的完全控制。我望著她的臉,希望她能説些什麽。


她看我醒過來,什麽也沒有説,好像也説不出來,只是端起胸前的房室塞到我的嘴裏。


我仿佛習慣了一般,想都沒想就吮吸起來了。帶有淡淡奶香的乳汁就滑入我的口腔,鼻腔裏回蕩著腥味與鹹味。


我來不及震驚就一口吞嚥下去,我能感受溫熱的母乳順著食道落入胃裏。同時,身體的狀態因爲獲取食物而逐漸回暖。


我自己都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只是更加貪婪地吮吸她的胸部,像渴求食物的嬰兒一樣。


她露出喜悅的表情看著我,仿佛我真是她的血肉。


不止於吮吸,關於這副身體最充沛的想象回到了我的腦中。我用舌頭舔舐胸部,甚至挑逗著末端的珍珠,又輕輕地用牙齒咬,直到她面露潮紅。


她面色汎著紅暈,表現得很滿意。我眼看著她的手從我的上身開始,一路向下,摩挲到此刻最爲神聖的地方。


輕攏慢捻抹複挑之下,我去向了快感的極限。


享受著滿懷愛意的觸碰,我忘情地摟住她,想要吻住她的嘴巴。


可是我的嘴唇還沒有觸碰到想象中的柔軟,她的身體好像失去支撐一樣往下倒。我用力拉住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又癱軟地倒向我,壓住我的身體。


我眼見她的瞳孔失去神色,不妙的預感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心頭。


我正想要把她推到一邊站起來。


可我突然發現,我眼前依然是她的臉,她的腿脚,她的胸部,她的脚掌,她的脚趾,她的毛髮。我的視綫不斷遠眺,我才猛然發現,自己正置身於肉體的海洋中,而且每一個都是林萌萌的。


我仔細地查看周圍的肉體。它們都是完整,豐腴,甚至完美的,就和剛剛在自己身邊倒下去的那具身體一樣,同樣沒有生氣。


仿佛被抽走了靈魂,又好像等待被賦予靈魂。


我站起來,環視四周,自己脚下肉體構成的陸地正四面八方地延伸,散發聖潔的柔光。


我稍微找一找就發現自己的來路,那片漆黑的空間已經像一堵堅硬的墻壁一樣意不許我通過。


也就是説,那根本就不是什麽白綫,而是由無數林萌萌的身體堆砌起來奇觀。


得知這種事實後,我就不再忍心把自己的全部重量壓在她們之上,害怕破壞那些完美的身體。


按理説,自己面對這麽多一模一樣的軀體應該會感到害怕,可現在身處於其中,只覺得前所未有地安心與溫暖,仿佛每走一步就會有一個林萌萌活過來,全身心地告訴她愛著我。


這個存放林萌萌身體的空間如同理型身處的空間,其中蘊含的神聖洗禮我的身心,無時無刻不照耀我的靈魂歸於其中。


我滿懷自信地前進,謹慎小心地尋找落脚的地方,心中已然對那個產生所有林萌萌的源泉有了目標。我會找到她的,我會知道一切的。


當然,就算這樣想,我也只有向前走,也就是背向來處進發一個選擇。我希望那個目標是符合這種直覺的。


這片軀體組成的陸地并非一馬平川,依舊有起伏,似乎用來模擬山川與河流,有意表現出對現實的模仿。


我一直行走在軀體上,脚下的路不斷延申,似乎并沒有窮盡。我可以一直行走在這片神聖而溫暖的地方,再也不需要擔心飢餓與疲倦。


在我每次走到力竭而昏迷倒下,又醒過來時,必定會躺在一個林萌萌的懷中,由她喂養母乳,再做一遍歡愉之事。她做完這些之後便會失去靈魂,融入脚下無數的軀體中。


我自己也很難説清楚,脚下無數的軀體是等待著賦予靈魂,還是已經失去靈魂。


她們或許重複裝載靈魂的容器,可以隨時被賦予靈魂完成相應的任務。


只有這樣,每一個林萌萌才有機會離開這塊無數軀體儲備的地方,穿過黑暗,穿過櫃門,到達那個暫時被認爲是現實的世界。


我一開始還留心計數自己遇到的每一個喂養我的林萌萌,可是她們一模一樣,完美無缺,我看不出任何區別,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多少個這樣的林萌萌,又在這裏跋涉了多少天。


在這種虛盈的旅途中,心只會奇怪地覺得充實,無法再產生其他的情緒,期待著下一次暈倒。我都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走在正確的路上,還是僅僅是一種徒勞。


經過一段時間的行走,我走到了一處峽谷,軀體自動從中間分開,留下一道深谷,從視野的這邊延伸到另一邊,阻斷了我前進的道路。


我沿著峽谷向下走,想要找到它收緊的地方通過。可是無論我走多遠,這片峽谷都一直保持同樣的寬度,無法跨越。


我向下觀察,這片峽谷到并不深,大概從我站立的地方到谷底有七八層樓高,興許自己可以爬下去,然後再爬上去。


我的確這麽做了,我抓住崖壁上突出的手脚向下攀爬,最終下到了谷底。谷底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於是我開始著手向上攀爬。


也許是剛剛向下爬已經消耗了很多力氣,又或者是已經很久沒有補充過能量了,我怎麽都爬不上去,最後都因爲體力不支從崖壁上落了下來。


最後我的身體抵達極限,再也無法動彈。我只能躺在谷底慢慢等待昏迷的到來。


從峽谷看出去高遠的黑暗如果能夠稱作天空的話,那天空之上又有什麽呢?也會有行星繞著恆星轉動嗎?我想著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一次醒過來,我理所應當地躺在林萌萌的懷中,像嬰兒一樣吮吸著乳汁。


只是這一次我感覺自己浸泡在某種粘膩的液體中。我再仔細打量自己的周圍,發現自己正和林萌萌躺在血液之中。


那股腥臭聞起來并不像是普通的血液的味道,加上我身上還附著一些血塊,讓人會聯想到經血。我環視四周的崖壁上的軀體依舊光潔如初,完美無瑕,沒有沾染絲毫血液。血液似乎只有可能是從自己身下的軀體裏漫上來的。


我忍耐著難聞的氣味和林萌萌做著以往會做的事情。在沉溺快感時,我并未留意到空間中傳來的異常聲響。直到一瀉千里後,我疲倦地擡起頭才發現峽谷的上方正有一隻巨大的眼睛盯著我。


我清楚地看見了褐色的瞳孔如火山口一樣的形狀,以及眼白周圍如同閃電的血絲。那種搖搖欲墜的巨大感,讓我忍不住擔心它會緩緩地掉下來,然後無可置疑地摧毀一切。


我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思索,只需要對照我身邊的林萌萌的眼睛就能認出來,那是她的眼睛。


身邊的林萌萌撲通一聲就倒在了血液之中,濺起的血液沾到了我的臉上。


我持續觀察峽谷上方的動向,眼睛緩慢地略過後就是高挺的鼻子,豐潤的嘴巴。我以爲還能看到她的身體,但之後那片黑暗恢復了寂靜。也就是説,此刻正有一個巨大的林萌萌的頭顱飛行在空中,像一顆月亮一樣會引發潮汐。


我顧不得身上的血液,卯足力氣往上攀爬。這一次我不僅恢復了力量,還受到剛剛那種奇觀的感召,我花了一些時間就是從峽谷裏爬出來了。


爬上地面,我就在黑暗的頭頂上尋找那顆頭顱的位置。果不其然,那顆頭顱正占據了頭頂半邊的空間,面龐汎著聖潔的白光,鉄色的髮絲掩藏在黑暗中,正睥睨一切地俯瞰地面。


如果説那只是一顆頭顱的話,還是過分輕率了。因爲透過那種光影的變化能夠模糊地看出她肩膀,還能聯想出她餘下身體的模樣,只能説那具身體過於龐大而無法看清楚全貌。


那張臉正冷靜地觀察著對她來説如同沙盒一般的空間。只要稍微和那雙巨大的眼睛對視,我又會覺得她正注視著自己。


那種强烈的目光似乎要將我洞穿,且永不消逝。那雙眼睛似乎從不會合上,像畫中的手筆一般,永恆地散發著光亮。


從我的角度看那張臉會認爲她近在咫尺,可是參考遠方的地平綫又會覺得遙不可及,只是因爲她太過巨大模糊了我的空間感。


即使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她和所有的林萌萌有關係,我依然下意識地被她吸引邁出了脚步,開始繼續行走。


我大概又走出一段距離。她的方位與遠近也在不斷地變化。


身上的血跡已經乾了,偶爾回頭能看到自己留下的帶血的脚印,自己已經走出了相當遠的距離。


一刹那,我感受到了目光,準確的是感受到了鮮活的目光。


我看見她眨眼了。我停下了脚步,認真地觀察她的眼睛。


沒錯,她開始眨眼睛了,似乎也感受到了眼睛的酸痛,難以支撐長時間的睜眼。我甚至開始幻想她會落下晶瑩的淚珠,也許砸在地上就可以形成一片湖泊。


正在我思索之際,真的有白色的東西從她的眼眶滲出。我一度以爲那是被她面龐的白光照耀的淚珠。可當我仔細辨認那些從她的眼眶落下的東西的時候,那些疑似淚珠的東西在空中陸續分成許多部分,露出人形的剪影。


我有些吃驚,也就是説自己脚下無數的林萌萌都是從那個巨大的林萌萌的眼睛中產生的。


在我還處於震驚中時,她的耳朵,鼻子,嘴巴也開始產生同樣的物質,下落的過程中同樣彼此分開成爲人形。


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從遠方傳來的聲響,是無數肉體砸在肉體上的聲音,劈里啪啦,好像下起了一陣雨一樣。


那幾乎是相當直白的提示了,也就是説,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巨大的林萌萌。


我有了更加明確的目標,便繼續朝巨大的她走過去。


我不斷地朝著那巨大的林萌萌行進,直到下一次體力透支昏倒在地。期間,仍然有許多的林萌萌從巨大林萌萌的眼,鼻,嘴,耳產生,落下。


我遇見了下一個林萌萌,她將我身上的血跡舔舐乾净了,而在昏睡前我一直當作目標的巨大林萌萌已經消失不見。我環視頭頂的空間,一片漆黑,再也無法找到巨大的林萌萌。


難道她也像行星一樣繞到了這片空間的背面嗎?我下意識地聯想到。


我猜想她可能隔段時間就會出現,然後產生許多林萌萌後就消失一段時間。我並沒有再想什麽,和身邊的林萌萌做完該做的事情後就起身朝我昏迷前制定的方向行進。


我依舊在空洞的行走,心中還是不覺得空虛。畢竟,在林萌萌包圍的世界裏,我只覺得十分安心和充實。


又經過了好多好多的林萌萌之後,那個巨大的林萌萌果然再次出現了,而且感覺上離得近了一些。她做了同樣的事情之後就消失了。


之後的時間中,我的計劃就不再有任何地變動。重複著身體的透支,喂食,親密接觸與等待巨大林萌萌的升起。


在這種僵硬的計劃中,我對時間的觀念已經模糊了,不知道自己在這片沒有窮盡的空間中待了多久,是一個星期,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我説不清楚。


就算過了這麽久,我的指甲和頭髮也不見變長。自己的身體也許經過了每位遇見的林萌萌的特別保養始終光滑潔白,也沒有因爲這種枯燥的行動而衰老。


只是,我愈發靠近目標,我就愈發怠惰,想要停下來。也許因爲長時間枯燥的行動已經讓我覺得空虛,那種充實,快樂的心理實際上早已經被虛無所替代了,自己已經成了一具被蛀空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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