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20”行动向来是组织内较为避讳的话题，那是一次损失惨重的事件，执行局指挥因经验不足而下达了错误的指令，最终导致目标迷失且一并折损近20名富有潜力的外勤探员以及1名重要的战术专员。

“无异议。”姜芷其实是有一瞬间的犹豫的，符月婷难得早归一次，她便要执外勤，她们下一次交流的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可杭州目前仅有姜芷一名特勤官，临时调集其他省市的特勤官绝对是来不及的，所以组织看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实则只是在体面地通知她参与本次行动。

“好，这次的任务中群众安全方面我们会安排人手提前着手，而你的任务要求就是潜入此次地下拍卖场，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获得那生物的信息。”温嘉华用严肃的口吻向姜芷提出此次行动的内容。

“明白。”

温嘉华点头，交代她局里已安排专车至她家门口等候后退出专线。

全息投影尽数散去，姜芷从紧张的会议氛围中得到解放。她明白这次行动成功与否的重要性，内务五局上上下下已经与这些存有信息差的生物对抗了将近20年，可每次行动几乎都是铩羽而归。这次组织几乎将一切都押在了她的身上，成功了皆大欢喜，可如果连全力培养的她都不能在超自然生物方面打开局面的话，组织上下或许会陷入一蹶不振。

深呼吸后，姜芷不再犹豫，行至衣柜前轻点位于柜门上的触控，衣柜在机械运转下自行打开并将其中姜芷的执行服递予她。

.

符月婷换上睡衣并吹干了头发，带着些许水汽走出盥洗间。

原本躺在床上的姜芷此刻已不见身影。

符月婷行至床沿，拾起手机查看，果然姜芷给她留了简讯：

抱歉，家里的小猫感冒了，需要我的照顾。

符月婷：“......”

可能她并不知晓于怡君早就将家里很多事情与她交代过了，也包括她家里仅有一条金毛这件事情。

.

引擎在匀速中发出低沉吼叫，街景飞逝，路面的反光条连成一条快速流动的光河。

姜芷于专车上做着任务细节的确认，她正与后勤局主负责人江云玲通话。

江云玲：“这次的地下拍卖会主办方为落日玲珑集团，他们的安全系统一向以无懈可击著称，想黑入他们的数据系统实属不是一件易事。”

“需要我用上姜家的邀请函么？”这家公司在杭州市内很有口碑，姜家在市内又一直是举足轻重的地位，两家或多或少的在一些项目上会有所合作，所以姜家会收到邀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芷你还是太小看你江姐姐了，虽然有点困难，但就在刚刚已经成功为你伪造一个受邀身份了，”江云玲带着些小自满，补充到，“用你自己的邀请函也许会暴露些信息给别有用心的人，你待会儿要扮演的是小企业金氏贸易法人的女儿，他们的详细信息已传至你的终端上。真正的他们此刻正于外省旅游，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本人揭穿。”

“不需要【河图】的帮助就成功黑入了他们的系统吗，江姐姐真厉害！”姜芷很给面子地赞美她。

“还是你会说话，不像其他特勤官，尽是些不解风情的男人，”江云玲的声音中能听出她的甚是满意，“对了，和女人结婚的感受怎么样啊，小芷，听说对方大你两岁，疼不疼你。”

“嗯......”姜芷没想到她这突兀的话题转移，她想着符月婷的样子，斟酌着说，“感觉挺好的，她懂礼数长得也十分好看。”长得好看是实话，感觉挺好是指两人间互不打扰，懂礼是指相遇时符月婷会主动打招呼。

“诶~真好啊。”江云玲感叹，“那我有机会必须得去拜访一下这个连你都觉得好看的女人了。”

“好呀，江姐姐要来的话直接联系我就好，我得先确认她是否在家，”姜芷欣然答应，江云玲对她来说是一位不可代替的长辈，她时常会偷偷为姜芷准备一些姜芷不被允许吃的小吃，总会在姜芷经历适应性训练后递来毛巾与饮用水，就像一位姐姐一样对她行诸多照顾。

窗外的风景于此刻定格，他们已然抵达目的地。

“江姐姐，我到了。”

江云玲：“好，记得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姜芷：“嗯。”

谈话结束，姜芷将要关闭通话，江云玲的声音再次传来，一改之前的打趣与玩闹的语气。

“能拜托你将胜利带回吗，小芷。”

“我会的，”姜芷眉眼弯弯，“以星月之名。”

.

姜芷抵达鼓楼遗址时，这儿早已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加上小雨的天气，路面上见不到一个游客。

鼓楼，古为滨海敌楼，屡遭战火，于明嘉靖四十年被拆除，如今这儿屹立的鼓楼实为现代重建之作。古色古香的屋面上扑着黑色亚光琉璃瓦，古门窗与厚重的城墙给人以实质性的压迫感，立于其下时，当年那个战乱频繁的时代裹挟着历史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幕中，姜芷戴着墨镜映衬着冷白的肌肤，冷茶色的及肩发柔柔地搭在丝混纺休闲西装上，俨然一副富家女的形象。她打着小伞于雨阵中经由鼓楼入口，一路穿过小石桥、雕刻着古时文化的精美石壁及各类现代经营商铺。

这个地方她儿时被于女士牵着一起逛过，所以大概的线路她还是知晓的。

直到挂着“御街二十三坊”牌匾的书店前，姜芷才停下她的脚步，因为眼前忽然出现两个身强力壮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两人穿着不同寻常，分明是气温不低的夏夜却身着宽大蔽体的黑色风衣。

姜芷透过墨镜平静的审视着两人，左前方那人身形瘦削，脸上留着浅浅的弹痕，下盘沉稳，像是个多年的练家子。而他后方那个剃着寸头的人从见到她时右手手臂便无丝毫动作，姿态僵硬，那显然是一只假肢，其腹部右侧有被黑色遮掩的突兀，如果他的右手完好，那么这便是为方便快速拔出枪械而设计的动作。

留有弹痕的男人下腰行礼，面无表情地表示：“这位贵客，请出示你的邀请函。”

姜芷扶了扶墨镜，责问说：“连我都认不出来，你们也真是够了，”她用另一只手将一块小方片递予他，“小心我让爸爸撤出赞助你们那个项目的资金。”

姜芷递给他的便是该拍卖会的特制邀请函，由落日玲珑设计的独特数字芯片构成，他们在数据层面使用了极其复杂的动态段式，这种技术水准即使放在全球也属于顶尖的层次，他们自信世上不存在能在短期内成功捕获其数据流并篡改的人。

当然，不知晓的事不能代表没有发生。

那留有弹痕的男人接过小方片并插入了他的腕表上，片刻后，他似乎做完了身份确认，脸颊上立刻挂上了谄媚的笑意，翻脸之迅速像极了梅雨期间的天气，时晴时雨。

“本人有眼无珠，您佩戴着墨镜，我们一时没能认出您的美貌，还请金小姐莫怪，”他连忙表示歉意并主动带路，“金小姐，这边请。”

姜芷现在用作伪装的身份是小有名气的金氏贸易的法人-金宇平的女儿，金倩。

姜芷一笑置之，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本人名叫王立，是小时候孤儿院院长给的名字，”男人领路时，状似随意地提着，“今日就金小姐一人参会？”

“听说你们今天的拍品里有我喜欢的宝石，爸爸今天又没空，只能我自己来咯。”

两人进入御街二十三坊，比视野更先抵达的是书的气味，独特的芬芳里夹杂着着檀香，这个点店里没有其他的人，四周包括天花板都被书籍密布，这给视野带来震撼的冲击，姜芷环顾四周，那些书籍似乎以某种古老的方式进行摆放，每本书都被标着序列。

“原来如此，今日我们的确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宝石进行竞拍，它们都极为绚烂夺目，金小姐如果有中意的品类务必不要错过。”

“我会用价格让别的竞拍者闭嘴，这点用不着你操心。”

两人弯进一处隐蔽的角落，书坊里的所有书籍都被分门别类，而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古籍为主。

“不知金小姐是否听过汉时苏武的故事。”

姜芷于大学主修的是历史学专业，知晓苏武的事迹。

苏武曾被汉武帝派遣出使匈奴，彼时恰逢匈奴内乱，苏武被借机扣留。单于威逼利诱，苏武以剑自刺重伤后被救活，匈奴将其流放至贝加尔湖进行牧羊，称其“公羊产乳方得归”。

姜芷不清楚他于此时提苏武的具体意图，猜测他们已对自己的真实身份起疑，哪个方面露馅了，芯片、着装还是说话方式，姜芷没有头绪，但她在此之前仍然得将戏作全，回他：“巧了，高中老师的确讲过。”

此刻他俩正位于一本被侧放的书籍前，书籍上标注着三个大字-山海经。姜芷在余光下发现这本书与其他书的摆放对齐度有细微的差距，她猜测这本《山海经》常常被刻意取出并归位。或许就如许多古早影视剧里的那样，在数不清的其他书籍的掩护下，某本特定的书籍便是那打开暗门的关键。

“那就好说话了，这位大使节曾作为郎官风光无限，春风得意。”王立的指尖在数本书脊间一触即过，直到其中一本后停下，他将那本《资治通鉴》取出，书页在他指尖拨动下如秋日落叶般翻飞，一直到记载着苏武生平的那一页，“可即使如此，他仍然抵不过时势的动荡，轻易地便被命运扼住脖颈，直到扣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