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
人上完学后,一生也就基本过完了。之后的生活就只有上班,然后结婚,然后生子,然后养子,然后老去,最后死亡。我从没有过结婚的念头,那么对我而言上完学后,一生就结束了。之后的生活就是无尽的循环,上班,下班,上班,下班,最后不为人知地死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我过完我引以为傲的学习生活后,我的人生就进入了无穷无尽的,枯株乏味的循环。我的人生可能就要这样结束了吧。如果之后的人生这么无趣,那我前半生所追求的是什么呢?上学时为了未来拥有一个好的生活而努力,长大后却发现好的生活同上学一样缺乏趣味。现在才明白"诗酒趁年华"的道理好像有点晚了。之前厌恶的同学竟然成了我最羡慕的存在。回想过去是无意义的,当下是没什么值得思考的,可是我的未来又在哪里呢?如果之后的生活只是同现在一样的无趣,那我宁愿自己的生活到现在结束就好!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在学校中抛弃了所有,结果还是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生活,那我这一生都在做些什么?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一段幸福吧,哪怕只是短暂的,这样才能证明你在世界上存在过。所以我的人生还不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哪怕全都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幸福,我也要继续撑下去。所以我的一天就是起床,上班,下班回家,刷会儿手机,累了,然后睡觉,在梦中盼望着与幸福相遇。
一日。
两日。
一月。
两月。
幸福还是没有到来。
看来我的幸福确实不存在吧。
我的人生或许就这样结束了。
当我这样认为时,我的生活却被一场直播改变了。那是一场游戏直播——重点当然不是什么游戏,我对游戏并不感什么兴趣——重点是直播的人,我对那个女孩子心动了。
这就是一见钟情啊!
作为一名女生,我从出生到上学到上班,从没有对任何一名男生有过一点点恋爱的感觉,没想到,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却也是女孩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知道她有多可爱吗?你们肯定不知道。所以让我形容一下吧……就是……嗯……啊,对……额,好难。虽然我的语文成绩不错,可是用来形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是有点不足了,所以你们还是自己想象吧。
还是形容一下吧,我尽力。乌黑的头发,长发及腰,不过好像没到腰;很瘦,不过也没有瘦到可怕,脸上还是有些圆润的;修长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樱桃小嘴,不对不对,不是那样的嘴,总之有一张嘴;牙齿很白,然后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我在说什么胡话啊,脑子完全乱了。总之你们知道她的每一处长得都完美的契合我对可爱的定义!概率亿万分之一的事件发生了,我真实地遇到了奇迹!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自那天起,我每天下班后唯一的娱乐就是去看她的直播。虽然只能在画面的一角望着她,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不过她能够每天直播实在是太好了。她长得好可爱,声者好甜美。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件能如此让我着迷的事情。在上班时我甚至都会去期待她的相遇,虽然在工作时走神是一件错误的事,但真的无法控制住自己。
我好奇她的一切。
她的名字是什么?是否同她的外表一样可爱?她芳龄几岁?如果与我同龄那该有多好。她除了游戏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爱好?打游戏就已经是她生活的全部了?还是说打游戏并不是为了兴趣,而是为了生计?如果这样那就与我相同了。我们说不定可以因此变得更加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她是为了兴趣爱好去打游戏,我不希望她过与我一样无趣的生活。不过她的兴趣爱好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对于我这种没有爱好的人来说,可以有大把的时光去培养与她相同的爱好。她的家庭关系怎么样?是否有一个和蔼包容的父母?是否有兄弟姐妹?是否有男朋友?不,不,不,这种可怕的想法还是尽早打消掉比较好。除了打游戏直播,她平时都在干什么?我估计都是在休息吧,因为直播是份很累人的工作。她的童年怎么样?快乐吗?是否天真?学生时代呢?快乐吗?充实吗?学习辛苦吗?有压力吗?有朋友吗?学校成绩怎么样?虽然并不关注成绩之类的东西,但却就是很好奇很想要知道。不过应该少有人能拥有与我一样枯燥的学生生活了。她除了直播还有其他工作吗?辛苦吗?她的家住在哪里?距离我所在的城市近吗?好像之前在她的视频里面发现过与我家楼下一样的饭店,那看来是离我很近了。当然也不排除是我欲望过盛,而出现了幻觉。不过我非常期待在某一天能与她偶遇。她的身高是多少?体重是多少?胸围是多少?腰围是多少?臀围又是多少?虽然知道问女孩子这些问题不太礼貌,但我却无法克制住求知的想法。她喜欢什么食物?喜欢什么水果?喜欢什么蔬菜?喜欢什么肉类?猪牛羊?鸡鸭鹅?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香菜吗?能吃辣吗?喜欢吃零食吗?她喜欢什么颜色?红黄蓝?不过我觉得她会说出一个定语很长的颜色,或是直接报色号。她昨天吃的什么?早饭吃的什么?午饭吃的什么?晚饭吃的什么?今天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的什么?现在又在吃什么?明天打算吃些什么?明天有什么计划呢?未来有什么梦想呢?他讨厌什么东西吗?我的性取向是什么?虽然很奇怪了,但是希望是"女"。他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他喜欢天空吗?喜欢天蓝色?还喜欢深蓝色?喜欢黑色?喜欢云?还是喜欢晚霞?还是喜欢日出?晚霞有很多种颜色,她喜欢哪种?喜欢太阳吗?喜欢星星呢?还是喜欢月亮?她喜欢花吗?喜欢什么花?喜欢紫荆花?玫瑰花?茉莉花?荷花?牡丹花?菊花?还是百合花?喜欢月季吗?喜欢玫瑰?喜欢桃花?兰花?还是百合花?樱花?桂花?梨花?牡丹花?茶花?还是喜欢水仙花?喜欢百合花吗?还是说她更喜欢叶?喜欢花旁边的蝴蝶?或者是蜜蜂?她喜欢山吗?还是喜欢海?喜欢城市呢?还是喜欢乡村?喜欢买东西吗?喜欢买衣服?还是喜欢买包?喜欢买化妆品?还是说她喜欢吃东西呢?她的手指有多长?几厘米?指甲有多长?头发是什么颜色?精确到色号那种。有多长?有几根?什么问题啊!皮肤是什么颜色?瞳孔是什么颜色的?是存黑色的?还是略微发棕?她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她的血型是什么?A型?B型?AB型?O型?他的齿轮是什么样的?齿轮是什么样的?耳纹是什么样的?心脏有多大?肺活量有多少?她的DNA序列是什么样的?有多少RNA?有多少蛋白质?有恋爱的打算吗?考虑过结婚吗?有要孩子的想法吗?
够了!够了!够了!我现在也必须能静下来,我的占有欲是不是有点太强了。感觉自己和那些一天到晚不干正事的,在家里看直播的大叔没有什么区别啊。自己脑子里全是欲望,自己已经退化为低等生物了吗?我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啊!不能被欲望支配了头脑啊!
只是幻想,永远不会带来想要的结果的。我去玩了她玩的游戏。可能因为缺少童年的基础,游戏打得并不怎么好,到现在还没有与她相遇的可能。可是我不在乎,能与她玩同样的游戏就已经很好了,这会让我产生一种她在我身边一起打游戏的幻觉。
到头来,还在幻想啊!必须付出一点行动才行呀。这种视频平台一般都可以私信的才对。那先给她发的第一句话吧。好激动,感觉手都在颤抖。发些什么好呢?就一句简单的"你好"吧。
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我不敢与她对话,一个陌生人,甚至还不是与她打同一个游戏的人,突然对她说话会不会太突兀了点?如果她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说话并不温柔,行为也不可爱,性格也不好,性格也不好,那该怎么办?不过如果她很有善呢?可是如果她并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呢?她不喜欢我,我却仍沉迷于自己的幻想,这也太可笑了吧!或许我跟她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也无法相互融合。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看事情与人交流吧,但如果她看了私信不回我的话,是因为忙呢,还是因为不喜欢我呢?
到头来我还是只能在远处望着他,我碰不到他,也无法去触摸,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是在一块小小的电子屏幕之前望着她,不去做任何事情。这种行为并不会收获什么结果,但至少不会使我们分离。或许,"望着",就是我对她唯一的告白,也是我们仅有的关系。
不过这样的主播总是会有话题的,我的爱不会变,可是他的呢,他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就因为某种原因而放弃了直播,我们或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但那时候会怎么样,我的生活会再次返回到那个圆圈之中吗?到那时候我该依靠什么去突破那无限的循环呢?到那时候我还能寻找到活着的乐趣吗?能找到活着的理由吗?我的生活也许到那时候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吧。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出生,又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没有经历过什么,没有喜欢的事情,没有被喜欢过。不过我也许熬不到老去,而是会在某一个时间中蒸发,成为世界上的不存在。又或许会成为空间中的透明,不被任何人所见到。我不愿永久呆在循环之中,我愿意活出一点不一样的,我想要获得些乐趣,我想要幸福。可是如果到那时候幸福都只是从我身边溜走,那神明或许真不眷顾我了吧。将不知是否存在的一切过程省略,我的生活也许到那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吧。
向未来望去,我的生活依旧处于焦虑与迷茫之中,所以我不敢向前望,只能望着她,只能用"永恒不变的爱"去麻痹自己。
我的生活就这样了吧。当我这样想时,神眷顾了我。
让我这么幸福真的好吗?
让我这么幸福真的好吗?
让我这么幸福真的好吗?
我租的房子到期了——放到以前我肯定会因此吐槽一阵子——但这次不同。我翻遍了租房软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太贵,太久,太远,太不安全。我一个人住的话,找个小点的房子就可以了,但离我工作的地方近且合适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两室以上的。果然有学校的地区,房子就是不好找。两室的房子虽然租的起,可是自己一个人住的话,未免也太不值了。既然这样,不如找人合租吧。
搬家那天,我比另一位租客早到了一点,我正收拾着东西。门铃响起,走到门口,从猫眼地方望。不可思议!再望!还是不可置信!可能最近几天太忙,太累了,没时间看直播的事情吧。我竟然出幻觉了。门铃再次响起。不能再犹豫了,我打开了门。"你好"看到我后,门外的女孩对我笑着招了招招。
庆幸我当时没有兴奋到晕倒!真的是她!那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可爱最可爱的女孩子!
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呢?思考!思考啊!
一二三,三二一。
一二三四五六七。
阿伯次的饿佛可。
"请你嫁给我吧!"这样说吗?不行,这样还是太过于激进,太过于疯狂了吧!
"你可以娶我吗?"嗯,这样就好多了,至少没这么强势。
好个毛线啊!
"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也不行,我脑子都在想什么呀?
要不然不说话,直接就走吧。这样感觉好感度会降很多,显得我会很没有礼貌。一开局就这样的话,后面该怎么发展呀?
依靠在自己房间的门后,脸上烫的要命,疯狂喘着气,心情好激动。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好像只有句"你好"吧……也行,至少没有什么差错。
让我这么幸运真的是太好了!
让我这么幸运真的是太好了!
让我这么幸运真的是太好了!
不过,我要什么时候向她告白呢?
我再次恢复了冷静。我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想法。我是女生,她也是女孩子。然后让一名女孩子突然间的接受一名同性的告白,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她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或许会大吃一惊,又或许会感到害怕,然后逃离掉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个住着一个神经病的房子。我不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幸福,我们的幸福才刚开始呢。神让我我获得了这么神圣的机会,不能被我这么轻而易举的断送。
到头来还是,还是同性的问题吗?我之前一直回避,但这确实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同性之间的恋情是不被社会所允许的禁忌之恋。这禁是忌我们不可能逾越的鸿沟。表白之后又会如何呢?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呢?就算我们真正成为情侣之后,又会遇到多少的困难呢?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正常的,只有我们这一对异端,异端就会被排除。人们会怎么对待我们呢?排挤我们,将我们囚禁于偏僻的铁屋中,然后让我们饿死在里面吗?这倒还好,至少我们的爱情成功了。大不了之后一起化作蝴蝶。可是如果他们将我们分离开了呢?这个世界上的阻碍实在太多了。父母,朋友,同事,路人……放眼望去,身旁全部都是敌人。我从来没有这么羡慕过孤独,若是存在一个只有你与我存在的世界该多好。只是这种想法也太过于自私了吧。我恨人,也恨自己,更恨神。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的第一段恋情来的这么突兀呢?为什么要让我对一名女孩子心动呢?为什么要让我遇到她呢?这个世界也太可恨了吧,也太过不公平了吧!凭什么我们就必须被毁灭呢?凭什么我就永远获得不了幸福呢?我们的结局注定是BAD END吗?为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注定不可以获得爱呢?我们明明已经……我已经获得了这么好的机会了啊!却最终仍无法成功吗?这次邂逅,究竟是神予我的奖励,还是惩罚?将糖果摆在我眼前,却让我无法品尝。只能望着吗?望着,望着。明明她都离我这么近了,我却仍只能望。最终能做的也只是望吗?我们两人的关系最终只能处于"望"吗?
我瘫在尚未铺好的床上,将脸贴在冰冷的床垫,希望能用清凉将我的思绪引向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