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因水坑显得闷热的街道以后,奈灯走向了她们上一次一起看烟花秀的海岸,雨中的海岸前,沙石都被淋湿,变成松软黏着的模样,雨一滴一滴扎进海水里,将海面扎出密密麻麻的小点。可海岸放眼望去能看见其中的一切事物,没有人,没有任何小小的海岸生物,只有那片未停的雨以及时不时发出轻声叹息的潮水声,奈灯打开终端,看见刚从公园走出来的真希发的消息,“春木原Paradise没有,附近的公园也没有找到”,奈灯的心中排除掉了这些选项,也顺便排除了海岸,然后回复了一句“海岸没找到”之后关掉了终端。她认识星宫的时间并不算很长,除了她们一同前行的公共场所,她再也不知晓任何一处星宫可能去的地方。所以除了海岸以外,奈灯暂时已经想不出。
“啧,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出岔子……”奈灯咬咬牙,她莫名开始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多了解星宫一点,即便对于她来说或许没什么必要。可如今诸事无补,奈灯只好又一次打开星宫的私聊界面,发送了一句“看见了就赶紧回复,拜托”后关闭终端,看向空寂的海岸,不知道下一步何去何从。
“哎……或许可以用一些别的方法……”奈灯在海岸前由于片刻后打开终端,她搜索了春木原内目前还在开放的室内建筑,打算用自己还算熟悉的“城际网检索法”找到一些关于星宫去向的线索,“……商场博物馆……水族馆……不管了,哪个地方都去一趟吧……”奈灯没有犹豫分毫,她很快走向了最近的车站,顺着导航软件的指引往她的第一个地点移动。
奈灯很快就来到了博物馆,或许是雨天的缘故,本就很少有人来的博物馆显得更为冷清,但奈灯现在可不是什么气氛感受者,她毫不犹豫地在终端上买了张票,随手拿了张导览图就进去了。
奈灯边走边四处观望,这似乎是一个海洋博物馆,里面有各种鳞兽的进化过程以及标本演示——那一个个还没有巴掌大的幼小鳞兽,在穿过水流或泥泞或水草之后,鳞片渐渐变得清晰可见,最终变为能够徜徉于大海的模样——不过奈灯现在无心留意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星宫,好在今天博物馆的人屈指可数,她只用快速地走过每个场馆的大门口,就可以确认其中的游客。
就在奈灯连一个少女的身影都没找到的时候,她猛然看见前方站着一位粉色头发,身着白色外套的形似少女的游客,奈灯此时什么也没管,只是快步冲向前,然后抓住她的肩膀,向她喊去——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们明明可以解决问题的,你为什么要——”奈灯话还没说完,她抬头看去,那张脸并非她熟悉的星宫,只是一个从未相识的,有着粉色头发的路人罢了。
“诶?这位……妹妹,怎么了吗?”
“啊……对,对不起,认错人了……”奈灯咽下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尴尬地连忙道了声歉,灰溜溜地走出了博物馆,等到她已经远离博物馆数米以后才探口气,然后在群里告知博物馆没有找到星宫的踪迹。
放下终端后,她抬头看向天空,阴霾仍密布在每个角落,丝毫没有缝隙。
城市的另一边,水族馆里光线昏暗,只有作为展览的水箱在彩色灯的映射下发出柔和的光,水族馆中鳞兽编织成的景色美轮美奂,前来观赏的游客不得不放慢脚步,缓缓地向前移动,偶尔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就算是雨天也会有很多人来这里啊”星宫走在结伴而行的游客中间,她看着周围的人群,在心里这般默想,同时又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只将向外的视线留下余光——她不是什么一线大明星,但也害怕有人会认出她来。
隔着厚玻璃的鳞兽在布置好的水箱里欢快地游着,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在看着自己,或者说它其实是很了不起的鳞兽,即使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它也能够泰然自若地继续干自己的事,星宫看着这群悠游自在的鳞兽们,几乎要把脸贴在玻璃上,她的目光随着鳞兽而动,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它,这样就可以只在这一个小小的水箱里生活,不用再在乎外面的世界了。
——星宫想起过去很久以前,她原本就是在海里的。
那片城市很漂亮,大大小小的建筑尽然有序地排列在城市之中,和东国不一样,城市的规划似乎早就是准备好一般,不用刻意避让海沟或岩壁,也不用关心珊瑚或海葵的分布,只需要将城市所需的地面一并开垦,再将那一个个钢铁让蓝图变为可触及的景象。每个人都在城市中规律地生活,就像星宫眼前,这一箱圆柱形水箱中的鳞兽一般,巨大的鳞兽会有意避让带着小鳞兽的鳞兽母亲,身形怪异地鳞兽会利用水箱中的假石创造自己安逸的生活环境,星宫就这样在鳞群之中看见了一个萤石海星脱离了沙石,不自在地飘动在水中,星宫就这样顺着它的移动缓缓挪动,挪动,挪动……
“砰!”星宫看得太着迷,突然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萤石海星离开了星宫的视线,星宫只好下意识地压了压帽子,然后转过身看过去,边上是一位比星宫高一点的女性,星宫意识到自己撞到人后,赶紧抬起头道歉。
“抱歉,刚才没有看见您!”
“我这边也是,刚才没有注意到你。”星宫道完歉后听到了回应,可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她仔细一看——
“梦奈小姐——”星宫认出来了眼前这位女性,是来自BrilliantShells的成员琴夜梦奈。星宫自然知道作为偶像的私密性,所以她刻意放低了声音,只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哦……你是……彩音?”梦奈看见帽檐下的蓝色瞳孔,又看了看星宫这一头粉色头发,然后问道。
“我,我,嗯,嗯!”星宫面对偶像,自然是有点紧张的,她本打算否定梦奈,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肯定地回答了她。
“真是难得,没想到彩音小姐会在下雨天来水族馆闲逛。”梦奈看了看星宫,她没有额外回应什么,只是收起了认出偶像的激动心情,表情又沉下来,手不自觉地不知道向哪里移动,“彩音小姐,要不要一起走走?”
“啊,嗯,好,我很荣幸!”星宫抬起头,紧张又没有犹豫地接受了梦奈的邀请,跟随梦奈的脚步,星宫也开始移动起来。
穿过一般的鳞兽展览区,梦奈带着星宫走向了海底隧道,原本在自身两侧的鳞兽游向头顶,星宫不得不因为这样的景色抬起头,一些体型略大的鳞兽掠过彩音,阴影随之而过,留下了星宫呆滞又迷茫的目光。
“彩音小姐之前发了歌,对吧?”梦奈稍稍向后退,站在星宫身边,小声问她。
“是的……而且……”
“……而且评论区说,新歌和BS之前的歌很像。这些评论我也看到了。”梦奈毫不遮掩地陈述了事实。海底隧道随之黯淡了道路两侧的灯光,光点转为水中,将鳞兽们的鳞片泛出光来,对于游客来说通路却少了些许亮度,于是目光全被吸引在了那片与他们同行的“海洋”中。
“这是在嘲笑我吗……”星宫没说出来,但她很消极地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事情?”星宫稍有点不安,停在梦奈身后用质问的语气说。
“因为我想,或许你是因为这个,现在才会来水族馆吧?”梦奈似乎猜出来了星宫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啊,心情不好或是和人吵架以后也会找一个安静又不容易找到的地方待着,这家水族馆就是目的地之一,或许,我们很像呢?”
“诶?”梦奈话锋一转,却让星宫有些不解。
“不过,关于歌曲的事情,我们倒是觉得不像。”梦奈接着说。
“在城际网上,我们总是会遇到很多不同的说法,BS也一样,过去一段时间的新歌,同样有人质疑是否模仿了别的歌手或乐队的曲子,也有人说我们没有用心去完成作品,甚至有人说我们其中有人对团队有意见……”梦奈边走边说,她也同样抬头看向游过的鳞兽,那五彩色的鳞片泛出的反光透过玻璃映在梦奈的眼中,她举起手比出抓住光的动作,自然什么也抓不住。
“可彩音觉得,我们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梦奈转过身询问呆滞在原地的星宫,星宫看了看梦奈,她脸上挂起并非营业式的笑容,似乎是在和她以一位前辈,或者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知心人交流。星宫放下了对偶像的谨慎与距离,咽下一口气之后抬起头。
“我不觉得,我一直相信BS是一个很好的团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星宫真诚地回答。
“我总是觉得,如果别人觉得自己犯了错,或许道歉更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这样即便没有错,也会被人假戏真做,带来的影响……并不好。”梦奈说完,脸上的笑容似乎减退一点,转为一种更严肃的神态,“不用管他们说什么,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了。”
“……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了,嗯,我知道……”
“既然问题解决了的话,再陪我看看鳞兽们吧。能够重新来过的时间还很长,陪我在这里的时间可不多。”星宫正打算收拾好心情,却被梦奈叫住,她回头给了星宫一个安心的笑容,星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站到梦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