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吗…还真是讽刺啊」

身着白大褂的夜掐灭了手里叼着的香烟，烟头迸发出的火星在烟灰缸里四处乱跳，最终消失在玻璃的无尽反射中。

这已经是第187次实验失败了，抱着麻木的心情，她把抵在脸上的眼镜揣回兜里，接着无力地瘫软在实验室角落的沙发上。

天花板上转动的电风扇并不能驱散这仲夏的酷热，窗外的白光照进屋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这里是灰色的一片，无论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科学般的理性，冷峻。

除了桌案上的一盆植物盆栽作为这空间里的唯一生气。

「雪野，你所追求的，究竟是何物呢」

夜举起手，白织灯发出的灯光从她手指的缝隙里穿过，打到她白得有些恐怖的脸上。

她嘴里念叨的那个名字的主人，早已成了被定格在褪色相片里的过去式。

端立在盆栽旁的相册里的，是夜和雪野的合影，只不过那时的二人还是高中生的模样，脸上挂着只属于青春少女的天真微笑。

「待到200次，若我还是没能与你相遇的话，我也就此放弃吧」

夜是知道的，她的实验永远无法迎来成功，她也永远不可能与雪野再相遇。

因为，比起令死者苏生更困难的，是去找到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幽灵。

这一点夜本该比谁都清楚，但现在，她却用着科学的方法去试图抓住那幻魂掀起的一丝衣角。

「这根本就是西西弗斯般的活，我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她又弓起身子并低下了头，她黑色的秀发垂过她的侧颜，平日里的雪野总是夸赞她的头发是多么美丽

……………

「夜，你认为眼睛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嗯？」

某日的夜晚，星光璀璨，好似在一块黑色的画布上洒下磨成粉末的宝石。

夜和雪野一同漫步在倒映这繁星的星之海旁，听海浪拍打上沙岸的乐章。

「我说，要是这个世界就只有眼睛看见的才是存在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在夜的印象里，雪野一直都是那样：自由自在，又富含孩童般的天马行空。

这一切，都是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而雪野的存在，无疑是补齐了她心里这一块缺失的拼图。

「我不是很懂这方面」

雪野快步跑到夜的面前，捧起一手的水撒向了毫无防备的夜。

「你觉得幽灵真的存在吗」

「诶…肯定没有吧」

「那你希望它存在吗？」

「我不知道」

看着满脸疑惑的夜，雪野咧开嘴，挤出了一个在那时的夜看来是多么美丽的笑容。

「你会希望的」

……………

那个星空下的笑容，一直被夜认为是如此可爱。

直到夜看见了雪野———一动不动，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的雪野。

黑色，白色，这是那里留给夜的第一印象。

她之前从未到过殡仪馆去，她也从未想过第一次去那里居然是因为雪野，她的挚爱。

人们默哀着，仿佛此处没有时光。

夜眼里的雪野一直以来都是五彩斑斓，迸发着颜料般的喷射。

只不过，现在那一切都化作了钢琴的黑白，一架无法发出声响的钢琴。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她觉得无比美丽的笑容，不过是雪野自杀前的苦笑。

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

「我并没有理解你说的话，我想你早在那时就已经准备好了吧」

「是啊，因为我向来都是如此」

雪野正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开得愈发翠绿的盆栽，阳光照进来，透过了她的身体。

「所以你就用了这种方式」

「没错」

夜笑了，在她被泪水打湿过的眼眶下，勾起了一抹微笑。

那是自从雪野离开后的第一抹笑容。

「你为什么敢打赌世界上真的存在幽灵？」

雪野也笑了，寓意深长的笑。

夜看着那抹笑顿时觉得光线在空气中扭曲。

「那你又为什么敢打赌我就是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