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花沉降季
第二章 春季限定跟拍摄影师
2.1
我不会忘记那天，7月17日。
那天的早上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收件人一栏写着我的名字——虞理。这所学校就在我们的城市，坐地铁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离家不算远，可以走读，这是我选择它的原因，但也并不是全部。
我知道她也收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因为我和她报考了同一所学校，尽管专业不一样，不会在同一个班级，不会像初中高中一样，坐在的身边，只需要偏转视线就能瞥见她的侧脸，了解她的表情。但是我们每天还是可以一起去学校，一起吃早餐，一起去上选修课，一起去吃午餐，一起去校外闲逛，最后可以一起回家。
我熟悉的一切大部分都在，我不用害怕找不到朋友，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角落里，我不用害怕无法和宿舍里的人和睦相处。
可是终究还是发生了改变，除了我，还会有其他女生坐在她的身边，偷偷瞄她的面庞
，观察她的表情，跟着她一起去洗手间，请教她不懂的问题。
我讨厌那个人不是我，可是，这一切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发生。
沈遥。
我反复翻折录取通知书，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9月17日是开学的日子，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说实话我对里面的学校概况，专业介绍，课程内容完全不敢兴趣。
学校的课程再这么丰富，也不会教会我这么去想喜欢的人表白。何况我们都是女生，这就更加没有参考了，甚至可能被校领导之类的歧视。
但是我更害怕被她讨厌，比如同性恋真恶心类似的话。不过按着我对沈遥的了解，她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她也不是对这种事有意见的人。
所以这些其实都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吗？我还真的挺没用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沈遥的来电。
“小虞你收到了吗？我们的录取通知书。”
“嗯，收到了。”
“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嗯。”
“小虞不要像平时一样安静嘛，难得有这么高兴的事。对了，刚刚学校打电话问我要不要住宿，你接到了吗？”
此时手机屏幕上出现了陌生的提示，第二个来电提示，平时就只有家人和沈遥会给我打电话，这种提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概率应该是学校打来的吧。
“还没有。所以你选了什么呀？”
我没有说实话，我必须先知道沈遥是怎么回答的。虽然我不会选择住宿，而且就算知道她选了住宿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当然是走读啊，离家又不远，而且我不喜欢宿舍的氛围。”
安心了。
“啊，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了。”
“那应该就是学校吧，赶紧接吧，我先挂了，待会微信上再聊。”
接起电话，快速选择了走读，结束对话。
“小虞，今天中午出去吃饭吗？”
“好呀，我们去哪里？”
一分钟。
二分钟。
五分钟。
五分十秒。
五分二十秒。
五分二十一秒。
“对不起，刚刚在和学姐聊天。中午就选我们常去的那家吧。”
什么，什么东西，学……姐。
“学姐？”
“我加了学校的大群，问了两个问题，有个人很快的回答了我。然后我就单独加了她聊了会天。”
不能再等了。
然后就是那天，7月17日的傍晚，我向沈遥说出了我对沈遥的特别情感。最后沈遥逃跑了，我在那个河道边，呆呆的站了好久，我看着清澈的河川，我想起了沈遥的眼眸。
有一刻，我想跳进河川之中。
让流水带走我的灵魂，回到初见的那天，重新开始成为沈遥想要的我。
不过如果可以保持现状就好了。
让流水冲刷我的记忆，我希望今天从未开始，我希望今天可以重新来过。
但是爸爸妈妈会伤心，沈遥会自责，可能永远被我的死束缚，所以我放弃了。
之后的日子，沈遥再也没有给我发信息，我也不敢再去找沈遥，我度过了孤独的夏季。直到学校开学，在通勤的地铁上，我才再次见到了沈遥，我看向她，她却回避了我的眼神。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
而今天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2月17日，第二学期开学的日子。
至于中间的半年，说实话无聊至极，每天不是学校就是家里，独自一人完全不知道可以干什么。作为走读生在班里也是没有交到朋友，宿舍之间的小团体太过稳固，没有给我留下空隙。
九月十七日 晴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在地铁上遇到了沈遥，但是没有说上话，有点伤心。
不过我一直可以看到她的朋友圈，前几天她去了草原，配文“这里很空旷，很安静，但是也很让人恐惧，高原的稀薄空气，荒无人烟的寂静，要是遇到危险，绝对没人能救我。”
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要是我也可以和她一起去就好了。
班级里的其他人都和舍友们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我介入的空间，不过我也习惯了，就这样吧。
十月十七日 雨
还在怀念国庆假期，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特别热情的阿姨，她一直在跟我推销她店里卖的东西，最后没能拒绝还是买了。
因为这事我发了个朋友圈，沈遥给我点了赞，会看我朋友圈的人不多，点赞的更是只有沈遥。
有时候会想，要是我冷血无情一点，果断一点，是不是我的生活会有所改变呢？
窗户外面雨过天晴的画面真的很美，所以我久违的找出相机拍了张照。看着相机里保存的合照，才想起，今天没在地铁上见到沈遥。
十一月十七日 阴
今天是周日，早上和往常一样出去跑步了。晚上出去遛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姐姐，她牵了一只阿拉斯加，我的金毛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它就开始呲牙，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而且她竟然是我的学姐。
沈遥今天发烧了，我很庆幸她的朋友圈没有屏蔽我，不然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配文“前两天请假去了温暖的南方，看到了不一样海洋，但是气温差异太大，回来的路上就不行了，那时好害怕，我还以为我会倒在路上。”
平时不点赞的我，给这条特意点了赞，希望她知道，我一直在关心着她。
十二月十七日 雨
今天前面的人不小心把她的牛奶撒在了我的包上，说实话我很生气，但是她和我道歉后，我还是只说出了“没事”，真是太窝囊了。
沈遥在的朋友圈里说，今天忘记带伞了，不得已花冤枉钱在地铁站买了伞。要是以前，我们会一起淋雨跑回家吧。
一月十七日 雪
南方的的沿海城市竟然下起了雪，真的特别开心，看的雪的那一刻我就拿出相机拍下来了。虽然很美，但还是比不上我和沈遥在北方见到的雪景。
照片按惯例发到了朋友圈，和往常一样收到了沈遥的点赞。
我明白这样的生活是失败的，我厌倦这样的无趣的生活，我好想再和沈遥一起出去玩，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开口。
前往学校报道的路上，一号线的地铁车厢，又是熟悉的身影，沈遥又出现了，一周五天，我起码可以见到她三天，都是在这个地方。不过也没有办法，我们家相隔不过几百米，又有这同样的目的地，难免会相遇。
她看着比假期前更加消沉，自那天告别后，沈遥变了，每次的相遇，她都躲闪着我的眼神，可是我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忧郁，她眼角的憔悴。
“大概是我的原因吧。”
我一直这么想，但这明明是一个愚蠢的猜测，显得我很自恋。
不过如果我和她搭话的话，应该会发生改变的吧，这有显得我很自负。
列车驶出漆黑的隧洞，二月中旬的细雨是独属于春季的魅力。雨点一滴一滴坠毁在玻璃窗上，打湿了车窗反射的容颜，破碎的雨点从镜中人的面颊滑落，恰似泪水。
我记忆中的春天明明不应该这么阴郁的。
我透过玻璃，看着沈遥的倒影，银色的栏杆扶手好像我书桌上的银白色镜框，将她的身影定格在了镜中世界。
完美的构图，可是当中不再有我，如果我可以靠近一些，是否我也可以出现在当中，就这样再现那种我珍爱的相片。
列车忽然减速，悬挂的拉环剧烈摇晃。沈遥抓住扶杆的右手无名指上，还带着我们一起买的银戒。
当报站广播切割沉默，车厢开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沈遥，我们一起去学校吧。”我第一次开口发起了邀约。
沈遥立刻回头，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可她依旧站在原地。
“我们一起去学校好不好？”我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虞理……”她的右手握住了左手的臂弯，视线也不再聚焦于我。
我不会忘记，这是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动作。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吧。”我走到她的面前，说出了狡猾的话。
“走吧。”沈遥转身，又招了招手，示意我一起走。
终于与从前有了几分相似。
我们沉默着走到了出站闸机口，沈遥从包里拿出交通卡，想先行出站，我快步上前，在她旁边的闸机用电子交通卡与她同步出站。
沈遥没有看我，而是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周围的风景。说是风景其实就是绿化带，不过在自己独自走过上百遍后，第一次与她人同行，也让我单调的绿叶中找到了一个花苞。
“小虞。”走过了一段不短的路，沈遥终于和我对上了视线。
“嗯？”熟悉的称呼也回来了。
“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我没有说清楚就跑了，更没有认真听你说的话，之后也没有找你解释。”
“没事，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其实那天之后，我觉得你应该会非常讨厌我的。”
“啊？”
“我打了断你的话，又说了自私的东西，一点没有在乎你的感受，你的想法。后来你也没有在找我，我亲手毁掉了我们的感情，所以我想着我这样的人被讨厌了也是活该。”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那我还挺高兴的。”不知道时隔多久，我们又一次牵起了手，不过这次是我主动的。
“不要这么压抑嘛，开心一点，平常的沈遥去哪里了？”
沈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小虞，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沈遥，不加修饰的沈遥。”
沈遥用力握紧了我的手。
“这样的沈遥很差劲吧，我讨厌这样的我自己，可是我也我讨厌离不开你的我自己。”
沈遥摆弄着被风吹乱的发尾。
“连我都爱不上的我，又怎么能背负起你沉重的爱呢？”
我们就这样走着，没有停下脚步。
“所以我不负责任的逃走了。我原本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和好了，但是你却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我感受到了沈遥无名指上的银戒。
“不要沉默，这一次，我会好好听你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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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日 记 致虞理
虞理有写日记的习惯，以前去她家里玩我还偷偷看过她的日记，里面写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事。但关于我的事，笔触突然开始变得灵动，内容也被写的相当有趣。
而那本日记的首页，写着虞理对我的爱。
“沈遥，我爱你。可是我不知道这份爱应该如何诉说，我会默默的祝福你。”
看到这行文字的时候，我没有多么惊讶。因为有些事我能感受到，虞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我牵着她的手，明明我们已经小孩子了。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发到的卷子脏了，她会主动提出和我换。闷热的夏天，没有洗澡，没有洗头，一身汗味，她也毫不嫌弃。她会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就算她也需要。还有亲密到不正常的身体接触，她会摸我的大腿，戳我的肚子，有次我甚至故意去摸她的胸，她完全没有厌恶。
日复一日，我越来越确定，虞理对我有特别的情感。
虞理看起来非常内向，她和我说过，她小学时天天被欺负，她没有详细说过，每个人都有不愿回首的往事，这也没办法。
但是在我的面前，虞理其实相当放得开，所以我一直认为，虞理只是因为曾经受到的伤害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初见虞理的我，把自当成了虞理的“姐姐”，想要治愈她的伤痛。
但后来我才发现，我也在依赖虞理，我拉着虞理，去做我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我有了共犯，胆子也就大了。可是我忽略了虞理的意愿，她其实是从犯。
潜移默化之中，我们对双方的依赖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虞理除了我没有其他朋友，我做任何事情都要带着虞理不然不安心，总觉得会出意外。
那天的告白，我早有预料，我们如果在一起，这样不健康的关系终究会有崩溃的一天。我害怕我会带着你走向泥潭，我害怕我无法回应你的依赖。
因为爱你，所以我必须拒绝。
可是那天，我快要崩溃了，你的泪水让我心碎，我害怕再这样下去会把你伤的更深。
所以我干脆跑了，但我明白，这是错的，可是我已经不知道在怎么面对你了，我想着如果分开一段时间也许我们都会改变。这我同样明白，只是我为自己的逃避找的借口。
我选择了逃避到底，这半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但是很多时候感受的是无法言说的寂寞。走过草原，走过沙滩，走过森林，那一瞬的悸动过后，留下的就是只有我在这的孤独。
对不起，沈遥，这些话，当面我说不出来，我害怕看到你的表情，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