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公园的池塘里养着几条鲜艳的金鱼,也许是鲤鱼,一样色彩鲜艳,我分不清。现在是初春,冬天的时候公园会把水放干,我猜去年的那些鱼全都被他们给弄死了,或者煮去吃了,这批鱼和去年不是一批。
毕竟金鱼和鲤鱼都不带壳,这些有壳的墨绿色生物是王八。也许等到这个冬天,它们也会被抓去炖汤喝。
哈哈,这也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只有人会这么干。现在好了,我要么看这一池的王八,要么看那个傻傻的潘暖。
回过头去,她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也在朝我这边看。
她在笑。
“天气真好啊,偶尔来公园坐坐也不错。”
我对此其实赞同,但我就是不想看见她高兴的样子,这可能出自我对她优渥家境的仇恨。这人已经足够走运了,她没必要再来和我抢夺为数不多的快乐。
虽然她感觉快乐和我觉得高兴没有冲突,我还是见不得她那么乐。
我倒是想看她哭,只要想想就让我快乐得不行。
于是捏住一只王八的壳,它也是蠢货,试图扭动脖子摆动四脚来摆脱我的钳制,全是徒劳。
可它是有用的,我现在需要它恶心的外表,腥气,还有它身上带的不干不净的池水。
“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是吗?”
她果然朝这边走过来了,我就坐在围住水池的坛上,把手藏在围坛以下。
我要直接把这只王八丢到她身上,这娇生惯养长大的人一定会惊叫着跳开,没准儿还得可怜兮兮地流眼泪。
我无法可想,那会是多么滑稽的一副光景?
她走得越近,我越看清她那身浅米色衣服,老实说,那看起来很贵,正因为如此,把它弄脏才更有价值。
哭吧,像条可怜虫一样。
“要给我看什么?”
她离得很近了,我随手就可以把这王八掷到她身上。
“你看,像不像你?”
我没有扔它,而是把它举起来,让它能和另一个笨蛋对视。
好好瞧瞧吧,你的同类,你们都是蠢货,她比你聪明一点儿,但有限。
她定在那里,盯着我手里的鳖,或许她很震惊,以至于微微张开嘴,平常她的嘴会抿成一条线,我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也算满意。
就是这样,你可以震惊,可以害怕,最好流泪给我看,就是不要露出那张刺眼的笑脸。
“啊,头缩回去了。”
她从我手里夺过那只鳖,想把它重新放进水池里。
“还给我。”
“这些动物很脏的,不可以随便动手去抓,知道吗?”
甲鱼进了水池就游走了,它真走运,得到自己同类的解救。
哈,滑稽。
她不知从哪里抽出来几张纸巾,握住我的手腕擦干了我的手,在我沉默之余又摸出一包湿巾来。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之前她拉着我来到这座公园也是夹着我的手腕,追忆上次和人的距离如此接近还是那个来自监护人的巴掌,她手的温度隔着湿巾传到我的手上,身体的接触不产生疼痛,这不免让我有些恍惚。
“它和你很像,而且跟你是亲戚。”
“那只甲鱼?”
“它姓潘,我问过它了。”
“甲鱼为什么不姓贾?”
“它就姓潘,因为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没道理的,甲鱼不会说话。”
“呵呵。”
我笑起来,大约是她此刻的表情认真得滑稽,这让我有种随便就把她掌握在股掌之间的优越感。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另一张干纸巾覆了上来。
“对,多笑一笑,我都没怎么见你笑过,你笑起来更有朝气。”
“蠢货才会整天笑嘻嘻的。”
比如你,我就是在说你,和甲鱼同姓的大班长。
“那也不需要整天苦大仇深的呀?”
“我是天才,天才就会有不同常人的地方。如果你能像我一样洞察世事,你也不会整天傻乐了。”
“嗯,真深奥。”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知道啦。”
快乐的心情油然而生,比起我自己在公园看鱼要好得多,我不明白这心情源自哪里,暂且归结于眼前这个蠢货的滑稽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