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孩子,我可不想被你讨厌了,要是惠姨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一定要开口告诉我哦。”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像是哭了一般。
“我们刚刚接触,让你受了不少惊吓,我是太喜欢你了,以至于让你有了压力,那可就不好了。”
她亲昵地抚着我的头发,“以后得时间还多着呢,不用着急。”
此刻我才真觉个她做的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随着她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也放松下来。
王妃此时不急于求成,未来无法也预料。
尽人事,再听天命吧。
马车停了,在一处驿站,随从们都歇了脚。
王妃一手揽着我,一手揽着小柔,三人一起去看望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梦中人。
我家住在城郊,但实在偏僻。
要不是我记得路,看着地图绕一个时辰也不见得找到。
门口一条小河沿着两岸光秃秃的柳树,载着夕阳的余晖流向远方。
我们踏上一条小路,前几日下了雪,泥泞地路面此时被冻得硬邦邦很难走。
王妃身子弱,我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小柔站在马车压出的印子上,像是走独木桥一般张开双臂,在我身旁摇摇晃晃的走着。
“惠姨,您看,那几间草堂就是母亲家。”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松开我的手,提着襦裙,遥望着那草堂几步快跑了去。
我担心她摔倒,忙跟过去,自己倒是脚下一歪,摔了一跤。
她听见声响急忙回过头来,搀扶我。
“摔疼了没?”
“嗯,脚好像有点崴了……”
我弱弱地说,偷偷看着她的眼神。
那种焦急的,为难的,后悔的,热切的情感全部交织着,全部汇聚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射到我的脚腕上。
我们搀扶着,到了一处石头上坐下。
她脱了我的鞋袜,搭在自己腿上,摸了摸。
“哦,您还会医术?”
“会。”
她严肃的表情,倒是让我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摸索了一会后,她轻轻按了按一处,我痛的忽然叫出来。
“女侄喜欢什么花?”她突然笑着抬起头问道。
“嗯……百合花?”
我话音刚落,忽觉脚腕被使劲扭了一下。
“嗯,我也喜欢百合花呢。”
她站起来,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被拉了起来。
“哎,好了,不痛了。”
我看向她们两个,小柔还是担心的锁着眉毛。
“一会我让他们去抓点药,晚上给你敷一敷就好了。”
“嗯。”
我抚了抚小柔的脑袋,“没事啦,我真没事,还能跳两下呢。”
她急忙阻止我,王妃掩面笑道,
“咱们走吧。”
轻叩门栓,一阵狗吠声过,里面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我看到王妃呆立在原地像是僵住般的微笑着。
我大着胆子勾了勾她的手指。
她愣了一下,缓过神尴尬的朝我笑了笑。
门扉轻启,是母亲开的门。
“娘,我回来了。”
我扑过去搂住她。
母亲愣了一下,笑着道,“哎哎,别,我刚烧火呢,别把衣服你弄脏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扑了扑我衣服上的灰。
仔细瞧了瞧我。
“可算到家了啊。”
她捏了捏我的脸颊,
“毓儿,受苦了,瘦了。”
“哪有,过得好呢。”
“那活计我能不知道?等你明年哥哥做了官,定不让你再去当牛做马。”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拉着我的手时,我惊讶地发现,半年时间母亲居然苍老了许多。
岁月憔悴朱颜,不似风华当年啊。
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白发,不再柔嫩的双手。
一阵心酸,我强忍着泪水。
“娘……怎老了许多?”
她笑道,
“年纪大了不都这样嘛。”
这个时候她才望见我身后立着的两人。
王妃与母亲的目光交在了一起,王妃浑身颤抖的往前迈了一步。
“姐姐……”
她声音像是坠入深渊一般,卡在嗓子中无法发出。
我盯着母亲的脸,她微微皱起眉头,仔细瞧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母亲的眼眸忽然颤抖了一下。
“你是,知妹……?”
王妃激动的涨红了脸,伸出手,可刚刚迈出半步,僵住了,又退了回去。
“那,那咱们先进屋吧。”我说道。
院子里还是我熟悉的样子,这个草堂原来是父亲专门读书的地方,小时候爹爹教我学习,于是我经常到这边玩。
院子井然有序,一株杂草也不曾见到。
窗几明净,堂屋正中央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
“养浩然之气”
那是很久以前父亲写的,抄家的时候被保留下来。
并非写的不好,只因写在一块木头上。
“爹。”
我朝着里面喊了一声,一个穿着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可算回来了。路上耽搁了吧,迟了两日啊。”
“啊,是有一点。”
我望向王妃,她此时正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
父亲咳了一声,问道,“这位是?”
“齐王妃,李惠知。”她走向前答道。
他惊讶地张张嘴巴,“啊,你不是……”
爹爹想了想正要行礼,王妃伸手道,
“姐夫无需多礼,只当是个寻常亲戚就行。”
于是爹爹对着几人抱了抱拳,她性格耿直不喜欢结交权贵,见王妃自己都这么说了也也不再多礼了。
兄长在里面沏茶未能出来相迎。
他见到我,削瘦的脸上那明亮的眸子闪起来,
“一路上安好?”
“好啊,你看看我还带谁来了?”
我正好朝着家人们介绍一下王妃和小柔的情况。
咱们五个人坐在一张八仙桌前,像是听我讲故事一般。
“鲁莽。
你这孩子,出了事情怎么办?”父亲道。
“哎呀,爹,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
我站起来转了一圈,忽然脚下发痛,好在母亲及时扶住我。
“这是我刚刚在门口崴了脚。”我辩解道。
父亲叼着烟斗兀自出去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抽烟。
母亲拉过小柔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娘娘定是考虑周到才决心让你领着这么个小娃娃出来的。”说着她剥开一粒花生送到小柔嘴边。
小柔时不时瞧着外面的父亲。
“然后呢?”
父亲说的很大声,“什么时候把她送回去?”
“总得年后吧。
“这……那娘娘不急?”母亲诧异道。
“应该不急吧,可能还巴不得我们多在外面待几天呢。”
父亲站起来,开始在院子里踱步,他每当想事情的时候总是这样。
王妃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内心的激动和无尽的话语几乎无法按耐,她手指攥的罗裙留下一团团褶子。
而母亲似乎也是有意识似的回避着王妃,尽量避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