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再次降临,澪被晨光和鸟鸣叫醒,她知道世界的车轮已经离开昨夜的原地,她和青嵐之间发生的一切也成为了往尘,拍干净后她得继续向前。
但是,过劳的肌肉酸痛却在物理意义上留到今天……
今天是周五,意味着慵懒的周末近在眼前,澪的心情不错。
走进教室,没引起什么注意,只是先后迎来有声或无声的问候,其中当然包括好友三人组,这幅平常的光景让澪得到宽慰,就像服下每日药丸的病人一样。
即使是昨天的水星布丁也不能影响到今日,除非……是两个。
在对上冰美人的视线时,澪鬼使神差地读懂了那个『特别』的眼神,这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所幸青嵐并没有其他行动,相安无事的一天就这样流逝。
今天没有工作……是说没有部活,所以澪直接前往社团大楼,上一次又从储书室『借』了一本书,澪最近开始觉得这个差事也还蛮不赖的。
到了天台,秋山学姐已经在摆弄杯具了,最近这一幕也逐渐融入澪的生活里。
今天依旧是碎云漫空,能够落下的阳光稀疏,但还是立起了罗马伞,学姐说她懒得搬来搬去,干脆就一直开着。
学姐就是这样的人,喜厌无常,在意的事就很上心,不感兴趣的就置之不理,该说她是专一呢,还是无情?
「今天是咖啡哦?」
已经可以闻到湿润的香气——浓郁如墨,混着茉莉的清幽、杏桃的甜软、阳光玫瑰的微酸,这是学姐最爱的“下午茶”之一。
「因为昨天春川学妹不是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吗?所以今天就喝点好东西吧。」
午休的时候,澪在福利社前刚好碰到平冢老师,澪可是逮着她倒了一肚子苦水,让她愧疚不已,想必是传到学姐这边了吧。
咖啡已经倒好了,但是澪却失去翻开书页的欲望,她的心思又飘到了那个无处可归的冰美人身上。
尽管理性告诉她,既然帮不了就该利索地放手,她做不了什么,人家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这或许不是最好的做法,但也绝不是最坏的选择……
「春川学妹?」
「啊?」
各种思想左右搏斗时,学姐把她已经出窍的灵魂唤了回来。
「昨天怎么了,让今天的你心神不宁?」
学姐一手托住精致的下巴眯起眼,显然察觉到了澪的心事。
告诉学姐应该没事吧?不如说澪现在很需要一个『大人』给她提供意见。
于是澪也不做隐藏,倒豆子一样把故事讲得清楚,对青嵐的印象,两人之间的交际,青嵐过去的遭遇和现在的处境,除了那个『特别』之外。
「原来如此,她是和班上的大姐大闹矛盾了是吧。」
「说轻井沢是大姐大什么的……额,感觉就是那样吧。」
学姐偶尔会这样冒出夹着奇怪字眼的结论,澪竟然也开始习惯了。
「我听说轻井沢的男朋友好像是一个二年级的学长,而且还挺有凶名的,学姐你认识他吗?」
就是因为记得百花给她讲过这个八卦,澪隐隐感觉有点不太妙。
「认识哦,佐藤隆之嘛,大混混一个。」
秋山学姐的脸色冷了下来,看来她对那个人没什么好印象。
「对了,你刚才说昨天是在旧仓库附近碰到青嵐的?」
「是啊。」
学姐突然话锋一转,搞得澪有些莫名其妙。
「这样啊。」
眼眸低垂,学姐把玩起咖啡杯,像在拨弄一枚无形的棋,声音里听不出感情。
「你知道吗,旧仓库其实有个后门,锁坏了很久也没修,进去后是杂物间,那里……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
澪喉头一紧,没吭声,她不敢去想象那种可能性。
但是学姐接下来的话打碎了她无可救药的侥幸心。
「佐藤隆之今天好像要去教训一个让她女朋友丢了面子的女生哦?」
碰!
身后的椅子被大幅度动作撞倒,但是澪顾不上了。
楼梯漫长如渊,她的脚步声如鼓,甚至压过楼下传来的爵士乐。
冲出社团大楼,麻痹感没过脚跟。
跑过教学楼,肺部按着喘气的节奏传来刺痛。
该死,该死!
没有钥匙,澪一口气来到旧仓库后门。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她甚至期待迎接她的只有灰尘,她又被学姐逗了,白白跑了一趟,冷着脸回去,让学姐请她草莓泡芙来赔罪。
但是啊,怨这个世界,这趟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
她看到了青嵐,一旁是轻井沢,还有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一脸凶相,应该就是佐藤了。
「谁!」
「春川?」
「春川同学……」
三个人澪都没回应,脱力感已经追上她了,她强撑着把青嵐拉到身后,想着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两个人转身就跑?大概率可行,面对她这个变量,佐藤和轻井沢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今天跑得了,明天呢,未来该怎么办。
先不说澪和青嵐能不能躲过霸凌,冷暴力和孤立就已经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了。
澪有点绝望,她不假思索就跑进了青嵐的悲剧,却发现她并不是能拯救公主逃脱险境的骑士,只是一个试图冒死挡剑的普通人。
「铃铃~~」
熟悉的铃声像剧本安排好的一样在四人的对峙中响起,澪的电话响了。
是学姐吗?
这种情况下也只可能是她吧?
澪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春川学妹,把手机递给佐藤。』
不问前因,只给指令,学姐沉着的声音让澪得到一点安心。
她把电话递过去,佐藤冷着脸接过。
「谁?想干嘛?」
呜哇,口气有点吓人。
「…你的手也管得太宽了吧!?」
不知道学姐跟佐藤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但是,最后佐藤挂断电话,随手朝澪扔来。
紧接着他拉着轻井沢就往外走,没有再看澪和青嵐一眼。
「喂喂喂,怎么了!?不是说好帮我出气的吗?」
只是轻井沢好像有点不甘心,但最终没敢反抗黑着脸的男朋友。
该说是风云莫测吗?
仓库里只剩下澪和青嵐了,出乎意料地躲过一劫,澪脚下一软,幸好青嵐在一旁扶住了。
「……春川同学,谢谢你。」
澪有些看不清青嵐的脸色,她把手机里的短信展示给青嵐。
『如果她愿意的话,就带她一起回来喝茶吧。』
「等下也要好好谢谢学姐哦。」
澪今天第一次笑了。
下午茶开始前拿了学姐的联系方式,真是太好了。
*
「两个人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呢。」
秋山学姐递给青嵐一套杯子,是新买的一对,另一只在澪手上。
「是青嵐学妹吧?跟春川学妹一样叫我秋山学姐就行,当然夜子学姐也可以。」
学姐倒咖啡的同时,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那就……夜子学姐。」
「哦!感觉比春川学妹更像部员呢。」
听着学姐拿自己开玩笑,澪有种被家长用来炒热气氛的错觉。
「秋山学姐,你刚才在电话里对那个大混混说了什么,他竟然就那样走了。」
澪十分好奇,要知道那是个『大混混』,行事肆无忌惮,家里好像又有点背景,整个学校基本上没几个普通学生不悚他的。
「哦,那个啊。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平冢老师罩着的人哦。」
学姐语气里藏着得意,说完又送给澪一个魅力十足的wink,还好这段时间澪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秋山学姐,所以没有被她魅惑到。
「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淡金色的学姐不是普通人,澪的第六感是这么告诉她的。
但无可奈何,学姐的狡猾是她遥不可及的,想套出她的话,澪注定无功而返。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嵐学妹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学姐端起她的黑色咖啡杯,视线在澪和青嵐之间打转。
「我们?」
澪立刻察觉到学姐的措辞里藏着的微妙含义。
「不然呢?我又不是跟你们一个班的,甚至不是一个年级的,就算我在二年级里神通广大,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再说了,我不是已经帮你们挡住佐藤了吗?」
学姐翻了翻白眼,吐槽的同时又悄然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个女人果然很狡猾呢……
「那神通广大的秋山学姐至少还可以成为我们的战略顾问吧?」
「那是什么?薪资待遇怎么样?」
「哎呀,秋山学姐~」
澪看得出学姐对于青嵐被孤立的事不怎么关心,或许也有学姐已经知道青嵐决定以冷色为妆这一事实的原因。
而且,学姐她确实也没有任何理由或义务淌入这趟浑水,出面挡住佐藤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但是!
哪怕是借着后辈的身份,厚着脸皮撒娇、任性、无理取闹,澪也不想学姐就这样袖手旁观。
至于原因,她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可能只是想有个『大人』陪在身边吧,即使学姐只是站在她们的身后……
所以,要不择手段的把学姐拉入阵营!
澪连忙朝青嵐使眼色,想让她在一旁推波助澜。
可惜,面对初见的夜子学姐,青嵐哪能像澪一样放得开。
她能做的就只有苦着脸装作看不到澪的暗号。
「噗嗤!」
正当澪继续对青嵐挤眉弄眼时,一旁看着她们的学姐反倒先绷不住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们就是了,别在那演戏啦。」
「真的吗!」
「可以吗?!」
「难道我不答应,春川学妹就会放过我吗?」
学姐抿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再说话时嗓音里的俏皮已融化成了温柔。
「况且再怎么说,我也是现任的『废梦社』部长,总不能看着部员有难而不管吧。」
音至语末,温柔里又滴入了些许哀婉,是澪听错了吗,学姐背着光,澪在一瞬间好像看错了她的表情,因为下一刻学姐一如常态……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既然学姐已经松口了,三人也就不再废话,开始讨论解决方案起来,直到赤音发来短信问是否方便一起回家……
「总而言之,目前就两种方案比较可行。」
「第一,是『和平路线』,轻井沢和佐藤这个顾虑我会帮你们解决掉,然后春川学妹就先试着让青嵐学妹融入到自己的圈子里,潜移默化的修正青嵐同学的形象,让其他同学接受她不是一个冰美人的事实。」
看着学姐竖起的修美食指,澪也认为目前这个方案是最有可行性的了,轻井沢在班里颇有人望,能排除她的干扰真是太好了。
「第二,就是『激进路线』,这个就等『和平路线』失败了再说吧。」
学姐又把竖起来的中指收了回去。
「那是什么?」
澪不记得刚才她们有讨论过这个方案,倒是对『妥协路线』争论了很久。
「『激进路线』需要我亲近下场,因为感觉会很麻烦,所以我想能不用就不用吧。」
到最后澪也未能问个所以然来,只是学姐催着她们尽快实行『和平路线』,看看效果。
「拜拜,秋山学姐。」
「再见,夜子学姐,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跟学姐道别后,澪和青嵐并肩往校门走着,今天下午又经历许多,让澪觉得这段时间生活未免过于充实。
又是一个黄昏,和昨天的差不多,澪的生活却要开始慢慢改变了,她总是觉得不真实。
青嵐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把她原有的命运蓝图弄湿打皱,让澪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她讨厌吗?
讨厌的话,她就不会主动把伞收起。
但是她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现在就暂且算她心血来潮,良心发现了吧。
改变吗,无所谓了,至少在她彻底厌倦这条意料之外的航线之前。
澪偏头看着青嵐的侧脸。
「依?」
「咦!」
毕竟青嵐准备要以澪的新朋友的身份加入她的圈子,澪觉得姑且得先把两人的称呼改一改。
只是没想到这一声会让青嵐反应这么大,像被揪住了尾巴的猫。
「春川同学?」
「明天刚好我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干脆就借这个机会吧,所以现在我们先把称呼改了怎么样?」
要是明天青嵐还是这种反应,澪会很头疼的。
「原来如此……」
得知缘由的青嵐也试着改掉对澪的称呼。
「澪……酱?」
「不要加酱啦!」
被青嵐叫名字的感觉和赤音她们不一样,大概是心境不同的原因吧。
到了校门口,两人道别后就分开了。
*
「澪!你好慢唷。」
进到『梦乡』,迎面的就是一个熟悉的招呼,但是不对啊?
澪顺着声音看去,不仅赤音,渚和百花也在。
「你们怎么也来了。」
「今天部活结束的早,就来了。」
不愧是渚,理由还是这么简单。
百花正点着东西,只是对她笑了笑。
既然三个人都在……
澪决定把晚上想在社交软件上说的话推前。
「哎,我说……」
碰!
「不行!这个主意也太差了吧?」
听完澪的发言,渚第一个表达了看法,轻拍了下一桌子,看来她还是比较不满的。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四个人一起玩,不是很好吗?结果明天你突然要带一个生人来,而且还是冰……,总之我不同意。」
渚表现得十分抗拒,想来也是。
自入学以来,她们这个小团体可以说是亲密无间,澪、赤音、百花三人虽然性格在细节上有着差异,但大体都算温和宽容,在这样的环境下渚可以尽情的释放她的孩子气,而其他三人也乐意渚用她的活力温暖这个圈子。
所以到头来,四个人都很珍惜现在的关系,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改变这来之不易的平衡。
「澪,我不反对你和青嵐交好,但是让她明天跟我们一起……还是有点太突然了。」
百花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丢掉礼貌,也不可能像渚那样直白,但是她想维护四人关系的决心不会比渚少。
已经是二比一了,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赤音,而赤音看起来也很为难。
「澪,密室逃脱还是我们四个人去吧。」
完蛋……
既然连赤音都这样说了,澪觉得『和平路线』可能要夭折了。
「但是,密室逃脱后我们不是还要去卡拉OK吗?那时候就让青嵐同学跟我们一起吧?」
赤音这里是对着渚和百花说的。
「卡拉OK吗?唔……好吧,也行吧,反正以前也和其他人一起去过。」
渚可能也觉得就这样排斥澪的新朋友不太好,对于赤音提出的补偿方案很快就同意了,接着就是百花。
「我觉得很不错。」
呜呜~,赤音小姐……!
澪看到赤音眼里含着的歉意,心里很是感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也就只有赤音能够这样完美的解决了。
所以澪帮赤音多点了一份慕斯蛋糕,让渚直呼她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