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花小姐是彩花。
我早有预料,但刚刚知道。但我更愿意当做没听到,所以我不知道。
我知道千娜喜欢我。
可是我并不喜欢她。
我也知道彩花喜欢我。
而我也喜欢彩花小姐。
人与人的关系就像泡沫,当有人想要更进一步时,一切都会破灭掉。
所以,只要一直保持暧昧不清就好了。彩花也好、千娜也好,只要没有听见她们说喜欢我,就不用选择进退,就可以以朋友的名义一直把她们留在身边。
我不想要,也不用更进一步。
明明只要这样就好了。
可我还是选择了进退,于是与彩花的关系,与千羽学姐的关系就这样被戳破了。
如果我没有同意千羽小姐的表白。
如果我没有接受彩花小姐的约会。
如果……
房间门被打开,我下意识往角落里藏,但笼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
在“诶”的一声后,我被彩花从笼子里倒出来,落在地上。
我预感到她要摸我,我不想这样。但我也不打算到处乱跑蹿。反正最后也会被抓住。
彩花的抚摸很舒服,纤细柔软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她的体温从掌心传来,和我的体温交融在一起。
彩花小姐喜欢我,她做那些事情是可以的。
既然是药物效果,被做会舒服也是正常的。
但这样曾经有的触感此刻并没有出现。她就这样把我放在地上,沉默地坐在一旁。她拿出手机,手指的屏幕上点来点去,好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她在给谁发消息呢?
我并不在意,尾巴不自觉地甩着。
彩花并没有碰我。这样也好,我也没有期待什么。
就这样一直到明天,药效也许就会解除,那时候我就可以逃离这里。
但我想要触碰彩花,即使没有药物效果。不过那也只是想要确认我对彩花的感情。只要确认一下就好,不用做更多,不要更进一步。
这样就好。
“等下,留下来吃饭吧。”
彩花突然说着,然后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脸。
她站起身,拿了点猫粮过来放在我面前。
“吃吧……?”
虽然我现在很饿,但也没到勉强自己去吃猫粮的地步。
见我不搭理,彩花便把猫粮收拾起来。
“吃饱了?”
彩花盯着我看了一会,我很不自在地甩着尾巴。她打开空调,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不行。
每次我从猫变回人类时,彩花都在我的身边。
所以这次,也要一直都在才行。
我知道我在她的房间里,她总不会不回来。但我心里却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果就这样让她走掉,我我这辈子都会以一只小猫的模样活下去。
我冲到彩花的脚边,拦着不让她走掉。
她踉跄着避免踩到我,然后发出了抱怨。
“真是的,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嘛。明天就给你找你的主人。”
我依然挡在她的前面,在她的脚边走来去。
她弯下腰拍拍我的头,然后把我抱起来,坐在床上。
她那温柔纤细的手抚摸着我。温柔地,摸摸我的脑袋,然后用指尖来回划过我的下巴和脖颈,又用整个手掌抚摸我的背部。熟悉温暖的触感,和我的体温交融在一起,让我很是安心。
我抬起头看着彩花的脸。
她真的很漂亮,即使现在蹙着眉。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为谁担忧呢?
我不知道。
但我想知道。
我想伸出手揉开她的愁眉,却伸出爪子。我想用声音安慰她不要难过,却发出猫叫。
我身为尤奈不敢做的事情,变成猫咪以后却想要去做。
“对不起。”
“欸?”
彩花呆愣着,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惊讶什么。
我伸出手揉开她的眉间。然后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这样就好看多了。”
彩花又发出一声“欸”,然后用不可置信、疑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尤奈”。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她腿上下来然后跪坐在地上。
彩花从床上下来,背靠床坐在一旁。
我们沉默着,气氛很尴尬。
“今天,天气很好呢。”
彩花好像是要掩饰尴尬一般,用平静的声音抛出一个话题。
这种时候聊天气,我反而觉得是个好选择。
“是啊,就是稍微有点热。”
我转过身背靠着床。
又沉默了一会。
“去吃饭吧,尤奈吃了吗?今天刚好做多了。”
彩花站起身对我说“去吃饭吧”,然后向门口走去。
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再聊一会吧,什么都行。”
彩花看着我,我移开视线。
她拍拍我紧握她手腕的手,我松开手。
她坐在我的旁边,然后用听不出来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
“尤奈最喜欢什么动物呢。”
“应该是猫吧。彩花……彩花小姐呢?”
好像对这回答不满意似的,彩花用低沉的声音说着“猫我也喜欢”,然后又用正常的语调说道:“但要说就说今天见到的动物吧。”
我知道彩花应该不是刻意提起今天的事。
如果不提这个也没什么能聊的事情,于是我便开始在脑海回想起来。
“嗯……卡皮巴拉很可爱,呆呆的。但我更喜欢它旁边那些挤在一起的老鼠。”
“老鼠?”
“呃,我不记得叫什么了。看起来更像仓鼠吧,毛茸茸的很可爱。”
“小熊猫呢,你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呢。”
“那个我也很喜欢。”
“啊,对了。”
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彩花的声音突然明朗起来。
彩花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然后给我看里面的照片。
“我还拍了很多照片呢。”
“啊,什么时候,彩花小姐真狡猾。”
“你跑来跑去的,我追不上你,就拍了很多照片。”
她笑着,然后点开一张纸照片。
看着她翻过一张张照片,里面不仅有各种各样的照片,还有很多我的照片。
“别拍我嘛……”
“为什么,尤奈很可爱啊。”
“可爱什么的……”
我小声嘟囔着。
紧接着,她点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摩天轮前的自拍。我还没有看清细节她就立马关掉了手机,然后扭头看我的反应。
好不容易有些热起来的氛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正想着要不要说我没看见,彩花就说了起来。
“今天我很开心呢。尤奈呢,尤奈开心吗?”
我想我是开心的。
我握紧了手。
如果没有听到那句话的话。
“彩花小姐,我……”
我张开口,却没有勇气说下去。
“尤奈开不开心我都没有必须知道的权利,尤奈不说也没关系。”
彩花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然后小声嘟囔着“都没关系的”。
“彩花小姐,那个药效过了吧。”
“至少你今天不会再变成猫了,明天以后就彻底没可能再变成猫了。怎么了吗?突然说这个。”
我咬着嘴唇,握紧了手。
“牵手,可以吗?”
彩花没有说话,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我看着那纤细白皙的手指,用手托着,轻轻抚摸她的食指指尖,然后是第一、第二指节,再从第二指节滑到指跟,直到滑到手腕。
“尤奈,这样好痒。”
我把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然后就这样用双手握着,抬起头看着她的脸。
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怎、怎么了?”
我的心在怦怦跳。
不是喜欢的人就不行。
不是喜欢的人这么做也不会舒服。
我想知道。
“还不够。”
我伸出手,抚摸彩花的脸颊,然后一直滑到下巴,轻轻摩挲着。我把指尖放到彩花的嘴唇上,我感到她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但却没有排斥我的动作。
我轻轻按着她那比手更柔软的嘴唇,洁白的牙齿露出来。我在她的唇上轻轻滑动着,一直到唇角。
明明是我不确认自己的感情。明明是我把彩花的告白当做没听到,还做出逃跑这种事。明明是我任性地做着这种事。但彩花仍旧把我当做小时候那个受伤的尤奈一样包容着我。
一想到这里,我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视线也从彩花的脸上移到了地板上。
“尤奈。”
彩花的声音很温柔,她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然后向她那边拉着。虽然有些用力,但我还不至于失去平衡。我慢慢靠近她的脸。
她没有闭上眼睛。
于是我闭上眼睛。
“咚咚咚”
心跳声真吵。
但突然间,彩花猛地按住我的肩膀,然后用力把我推开。
“你怎么在里面这么久?跟猫玩上了?”
“好、好了。这就出来。”
彩花去开了门。
我跟在她身后,摸着嘴唇。
没亲到。
她的脸很红。
但我的也是。
“这次又是哪来的。”
池雨学姐居然是彩花的姐姐,我很吃惊。上次我从彩花小姐家里出来时,碰上了她的母亲。
由于是不请自来,彩花的母亲估计说了什么吧。
“来吃饭吧。”
池雨学姐给我盛好饭,我坐在她的旁边。我们三个人安静地吃着,期间池雨学姐跟彩花聊了几句,没有提到我的事情。
吃完饭,池雨学姐要留我过夜,我谢绝了。彩花要送我,我也没有答应,她说着“送一下嘛”,然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我们两个人并行走在街上。
不知为何今天街上的人格外的多。
好像怕我走丢一般,彩花向我伸出手。
“牵手?”
“不用了。”
“牵一下嘛。”
然后她的手就缠了上来。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结果被她听到。
“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
“那是?”
“感觉,有点刻意。”
“那就不刻意地牵手就好了。”
她轻快地说着,然后微笑着看向前方,我们牵着的手轻轻晃着。
“尤奈。”
她笑着。
“下次去水族馆吧。一起。”
她握紧了我的手,我也回握她。
“彩花,今天我很开心。”
“欸?这是?”
“回应。”
“那……这是正式的回应吗?”
“我不知道……”
彩花突然站住,指着天空,灿烂地笑着。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烟火绽放,散落,好像就在眼前。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却像泡沫一样消散。
街上人群本就熙熙攘攘,绚丽的烟火更是让人群的声音变得像瀑布那样喧闹嘈杂。
面前的景色如溪水一般流入我的眼中。
霓虹流光,华灯璀璨。
月下花火,星光弥散。
“不知道就再等等吧。尤奈。”
彩花的声音盖过了其他嘈杂的噪音,清楚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转过头看着彩花,烟花盛开,彩红色的光覆盖着彩花。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一直这样保持着就好。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她的眼中装满了烟火,然后突然一颗小小的,晶莹的烟火从她眼中坠落。
我一愣,伸出手,抓住烟火。
“这、这是……不是的,我、那个……”
她松开了我的手,后退了几步,擦着眼泪。
“对不起……就到这里吧。”
彩花转过身,我下意识抓住她想要逃跑的手腕。
她站住了。
“不要……不要道歉。”
明明做错的人是我。
她没有反应。
“拜山,彩花会在吗?我会去的,我希望彩花也在。彩花……还没听我的事情。”
动物园的时候,我要说却没说的事情,彩花小姐一定还记得。但她却一直没有说,我知道那是因为她的温柔。
“约定好了?”
“嗯。”
我松开了手,她的身影慢慢走远。
天上还在不断绽放着烟火,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隆重节日。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复杂的感情在我的心中拧成一团。既沉重又轻快,这样的两种情绪在我的内心打架。我明白我还有事情没有做。
我回到家里,家里并没有人在等我。我回到房间换了双鞋子,然后躺在床上放空大脑。
我还是不明白我的情感。
我把手按在胸口上,仿佛一个小时前的余韵还在跳动。
这也是药物作用吗?
我不知道。
但明天、后天总有一天我能够确认。
刚刚不算。
我这么想着,蜷缩在被窝里,打开手机,打算给千娜道歉。
却先看到了看到很多条消息。
几个小时前彩花发来的:
〖彩花你去哪了?〗
〖今天还没过,要是变猫了怎么办?〗
还有一小时前我还在彩花房间时彩花的消息:
〖你去哪了?〗
〖回到家了吗?〗
〖回到家就发一条消息吧〗
我的大脑一热,然后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