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平平淡淡的,路灯平平淡淡的,我也平平淡淡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好烦。开学不过一周,我已经开始烦躁了。
好讨厌空闲时间。
都说大学前两年就是拿来玩的,可是才混了一个学期,我就开始害怕了。
害怕不远的未来,害怕我现在不做些什么以后就会后悔。呆在寝室里什么也不做只会让我更苦闷,所以我出来了:在操场跑了一会儿步,然后骑上共享单车溜到校外来。
我也很讨厌社交,或者说害怕社交?跟不熟悉的人尴尬地搭话总让我觉得无所适从。
明天还要参加国旗护卫队的加训。
大一的时候为了填补空闲的时间,于是加了几个社团,原本加入国旗护卫队是为了那身帅气的礼服的,没想到训练这么累。
不过参加再多的学生活动对未来好像也没什么用。身边的人都是在学习、参加竞赛、设计项目,总之是有明确的规划的,可是我呢?
有点想吐。
对着月亮发呆让我觉得安心些,它不需要我去讨好,我也不用在意它怎么看待我——甚至都不用交流,我们只需要彼此相视无言,就可以把情感寄托。
虽说还是三月,天气已经有些热起来了,跑完步坐着吹夜风很舒适,我眯起了眼,有点点困了。
一个很有精神地声音突然响起:
“在这里睡觉的话会着凉哦。”
循声望去:一位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女正面朝着我微笑。脸上衬着月光,长长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长发垂落腰际,在夜风中轻轻颤动,领口系着丝带的衬衫,与格纹裙十分相衬,我自然而然被她那动人的眼眸吸引。
然而我不认识她。
一想到要跟不认识的人开始搭话,我又开始烦闷起来。
她毫不客气地坐到长椅的另一端,很自来熟地问我:
“你也是H大学的学生吗?”
我尴尬地看着她,点点头作为回应。
“这么晚了还在校外?马上要到门禁时间了哦。”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不假思索地继续发问。
你不也是这么晚了还在校外,而且门禁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回去绰绰有余。这么说对刚认识的人来说太过失礼了吧。
“出来吹会儿风罢了。你也是H大学的学生?”我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随便再抛出个话题来罢了。
向素不相识的人搭话真的很奇怪诶,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嗯!我是大一美术系的。”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仍旧笑眯眯地说着。
我有点应付不来这种人,明明根本不认识却还能假装很熟一样地搭话。不太喜欢。
“这样啊。”
空气陷入了沉默。我不想顺理成章地继续说我是哪个专业的,也不想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校外:对于这种一般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即使什么信息都不说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然而还没过两分钟我就受不了这种沉默了,于是我站起身来,指了指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
“我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吧!”
虽然猜到会变成这样,但我还是不爽这种无法拿捏距离感的感觉。
我也不好拒绝,于是我们踏上归途。
她的裙摆被夜风掀起一角,发梢也随着飘摇。月亮还是安安静静的,马路两边的树也没有被风吹出响声,甚至街上都没有几位行人。所幸路程并不远,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我们把车骑进了学校,正好我的寝室在一号楼,艺术生的寝室都在二号楼。马上就可以解脱了,我心里不禁这样想。
“我寝室在这边。”我把车停在一号楼楼下,但她也跟我一块停下了车。
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犹犹豫豫地,把脸别过去,摇头又点头,寝室楼的暖黄的灯光将她脸颊的绯红衬得更深了几分。
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我盯着她,感觉有点无奈但有趣。
“同学,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她终于把头转过来,像是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说。
“呃……”我很想说算了吧,但是看着她写满了请不要拒绝的笑脸,我也犹犹豫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
应该就算给了她她也不怎么会联系一个基本不认识的人吧。
于是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朝她挥挥手当作道别,转头走入宿舍楼内。
太匪夷所思了,明明就是去散散心,结果却跟奇怪的人结识了。在校外跟一个不认识的同学搭话并且要求交换联系方式……这在大学里很平常吗?
我决定不想这么多,一个人静静地回到寝室。
“欢迎回来。”住在对床的舍友祈星如是说。她好像洗过澡了,正穿着睡衣在台灯下看参考书。
我们学校是四人寝,因为艺术生比较少而且学费高,所以她们是两人寝。
我们寝室的另外两人并不在,不过今天是周五,有些去窜寝或者回家了,不在也不算奇怪。
“嗯,我回来了”我放下了随身带着的小包,准备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去洗澡。小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去看书了。
她是调剂过来的,想要转专业就必须在大一拿到很靠前的分数,所以她在努力学习。
想到这我又开始叹气,好像身边的人都有明确的目标,只有我整天无所事事。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那个奇怪的同学发来了消息。
“我叫霜酿!”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只回复了自己的名字。
“若曦。”
然后,我翻了个身,开始趴着看小说。
房间内的空调嗡嗡作响,我有点兴奋又有点担心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短的回复——“若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
果然还是太唐突了吧?突然要联系方式,又自顾自地发消息……她肯定会觉得我是个怪人。
我蜷缩在床角,把脸埋进膝盖间。
寝室安静得过分,室友周末都会回家去,毕竟她是本地人,于是寝室理所当然地只剩下我一个人。虽说也不讨厌这样,但总归是会觉得无聊。不过我也不想跟家里人聊天,不如说我希望以后都不跟他们聊天。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冷白的线。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三秒,又触电般缩回来。对话框里躺着未发送的句子:"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喂猫?"——蠢透了,谁会把一个刚认识的人约出来做这么无聊事?
我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像藏起一捧滚烫的栗子,然后下床,打开灯,盯着还未画完的画。
画架上的水彩未干,深蓝夜色晕染着长椅轮廓,画笔勾出的月亮却怎么也不圆。
就是几个小时我们一起坐着的那个长椅——那个位置平时没什么人来的,今天也只是买颜料的时候顺便路过而已。
随夜风纷飞的齐肩短发,倒映出月亮影子的双眸,那时的若曦同学好像有魔力,让我忍不住驻足遥望。
其实我认识她,周二茶社在学生活动室办活动的时候她就在活动室值班,跟这次一样一个人坐在角落,自顾自地看着手上的书。
那时我就有些在意,或者说……渴望,渴望她是与我一样在孤独中流浪的同类。
可惜上次没找到机会接近她,也从学生会的朋友口中得知她只是代舍友来值班的。
这次我抓住了机会,向她搭话。
想要了解她。
也想要她了解我。
也许是想要找人互撕伤口,也许只是希望有人跟我一起消磨时光。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不过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画架前的感受要好得多。
“唉。”我止不住在心里叹口气,虽然要到了联系方式很开心,但是我还想要更加了解若曦同学。
明天还能和若曦同学见面吗?
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想这么多,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