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拾·仿品】
清原小姐一直都很喜欢翻转棋。
与大家猜想中不同，兴许是受到历史上那位“清少纳言”之影响，又或者本身她经常在月宫少女们面前所展现形象太过犀利尖锐，至少有九成以上的人肯定会觉得清原更偏爱围棋许多。
但实际上绝对不是这样！此外亦有诸如对她衣装搭配的评价，大多数情况下在中宫偶见她，总一幅垂拉拉、双露肩素衣模样，于是众人便认为展现“超脱世俗、不屑迎合”之意，更有崇拜者依此创立“清朴妆”，逐渐在小众圈活跃起来。但其实清原只是很散漫慵懒、疲于举手打理而已，这等真相若是被戳穿揭晓，必定要惨遭嘲笑的！
若提及为何她喜欢黑白棋，原因连清原自己都说不清，随性？自由？或是想体验在顷刻间翻转的畅快感。清原对此并不抱有多余的感情，可如果哪个家伙好奇来询问“怎么没有选择围棋”时，反而会诞生一丝厌恶感呢。
当然还有一点：她只是“会”黑白棋而已，却完全不晓得如何获胜。
“到你了。”柳生戳戳桌角提醒道，清原点点头，悄悄瞥去，病号服衣领高高竖立，玄武石纽扣全部按照顺序翻好，赫然一幅严肃认真模样。若不是仍半坐于白床单上，恐怕与平时也毫无区别。
“嗯……让我想想，”她双指捏起一枚棋子，思考良久，轻轻放到距离盘角前的一格上。
这是一个完全错误的位置。
“……喂。”柳生不禁皱皱眉，但眼前的少女却在得意微笑，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继续小心翼翼地落下棋子。
毫不意外，这次是千代子的胜利。
“哎呀……真是倒霉！”清原揉弄着发梢连连自嘲，“我们再来一次吧？”
涌至喉咙之言重新吞咽回去，沉默几秒，柳生最终还是同意了请求。
又一次大获全胜，柳生千代子再次皱起眉头，面前少女却依旧得意地微笑。
“你输了。”
“对呀，我知道。”
清原耸耸肩膀，露出一副无所谓表情。
“你，输，了。”
柳生紧紧盯着她，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
可怕的沉默仿佛潮水般缓缓弥漫在房间里，连屋久岛竹盆栽都渐渐刺鼻起来。
“嗯。”清原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然后伸手棋盘拉回来，慢慢收拾起棋子。
游戏进行不下去了。
现在应该道歉吗？
不可能道歉，也没必要道歉，既然对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那么尽快终止掉以防矛盾扩散才是上策。清原是这样想的，她认为柳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她将棋盘拖到床旁，扭头朝窗户外看，故意避开柳生的视线，而后者也固执地锁定目光在她身上，仿佛像是螳螂和黄雀同时注意到猎物与彼此，等待对方先进攻或先下手的那个刹那。
这种僵持很无趣，可若此时离开，便算作默认这种僵持，于是俩人继续僵持着。
月夜的风裹挟着露滴敲打窗棂，吹得竹框“吱嘎”作响，好像要下雨了。是的，月宫里偶尔会下雨，若此事发生在地球里，也许更应该飘散雪花吧？堆积凝结成山，每攒满一簇就“哗啦”掉落，仿佛雪岭林泉潺潺流过溪涧，细细品味一番，颇有喧闹中体验寂静之感觉。
象征时间化身、随雨欲来的使者特意来耳蜗旁搅扰，自然没有拒绝之理。遂微微闭眼享受，不知不觉间，嘴角悠悠上扬，竟然笑出了声音。
“在笑什么呢？”
柳生不禁疑惑问道。
“你看，”清原抬手指向覆遮雨雾的窗户，“如果外面更冷些的话，肯定能够看见冰花呢。”
“……月夜平均温度在-183度左右……”
“是的，所以，你看，月宫是这样奇怪，记忆中常识的楼厦只需轻轻一吹，便仿佛海市蜃楼般顷刻烟消云散，”她转身锁好门，缓步走向床旁，低头凑近柳生千代子，“但若你现在摇摇头，我保证立即离开，从此再不烦扰万分之一秒。”
“可我已经对你的絮叨感到厌烦了，”柳生凝视着对方脸颊，两者鼻尖几乎就要贴在一起，“并且很快就要以令人痛不欲生的方式发泄出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清原终于仰头狂笑道，“我真害怕你中途会放弃呢。”
她伸出双手试图抓紧千代子的双肩，却反被对方重重推开。半时辰前昏迷不醒、手臂间还贴插纱巾与缝合针的少女，正拼尽全力将她压在身体下方，心跳犹若汽锤砸击着受控者胸脯，连喘息都化作奢望。
“首先，这是翻转棋输家的代价。”柳生一口唾液淬在清原脖颈上，随后狠狠咬过去，两颗虎牙似雉喙撕扯林檎果皮，温烫蜜浆汩汩流涌，疼痛依顺神经传递至伤口，立刻被舌液舔舐抹除，来回反复几十次，清原只觉浑身精力一点一点、不可控地慢慢逝去。
“这可不行……”她悄悄朝外挪移手指，抓准时机，猛掐双腿根部。柳生顿时惨叫一声，压力稍缓，清原趁此紧紧抱住她的腰部，反身将其摔在自己胯下。
“现在如何呢？”清原得意地、戏谑地嘲讽欣赏眼前动弹不得的猎物，自然无法得到答案，对方还未从撞击中恢复神智。她四处寻觅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木桌上尚未拆封的药纸上。
从桌边取过系束尼龙绳，紧紧捆绑住小兽的双腕，仔细确认过药物用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张嘴。”清原用力掰开千代子的口腔，将药片“哗啦”一声倒进去，随即强行摁住两腮和下颚，尽情享受牙膛磨碎那些化合物、提前在味蕾间释放苦感而连连呕吐的表情，掺浑白屑的腻液缓缓自嘴角流淌、滴落，藕汁般点缀在她的手指间。
“嗯……”清原轻轻将唇贴于其上，露出胜利者之形容，今番品尝已经结束，她整理好衣装，悠然轻松地朝门口走去。
忽然间，好像脚面踩到某个圆滚滚硬物，清原下意识抬起草履准备倒掉，却只见一枚白色棋子滑落至地毯上。
“糟糕——！”
心脏霎时惊跳，然而为时已晚，单独撑立的腿被一股力量猛烈冲击，连“啊”字都未及吐露出口便将她掀倒在地。
“翻转棋要玩最后才能知晓胜负哦，我还以为你会明白这点呢。”
柳生一边爬到她身上，一边把用虎牙咬断的尼龙绳攢成团，塞进清原嘴里。
“现在，是不认真看待对手的代价。”她从桌旁取过一瓶生理盐水，打开，浇洒于自己的手与清原胸口上，紧接着慢慢下移，伴随着“咿咿呜呜”的颤抖惊恐声摩擦起来。
“千万不要中途放弃呀，在门锁被撬开之前。”
窗外的风雨愈加猛烈地拍打着玻璃与竹框，再也没有松懈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