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把追求对象约出来边走边聊的某位神明，目前正处于纠结之中：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与神明并肩而行，气质清高的貌美女子朱唇轻启，问：“既然你是神的话，应该能变出钱来吧？”

不愧是她，张口就是钱。

容貌不输于女子的神明老实回答：“是可以。”

“那先给我来一千万吧。”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

“怎么，不行啊？”

“我随意干涉世界的话，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所以——”

这只是神明的借口。

“那你有什么用啊？”她一脸嫌弃。

还真敢对神明这么说话呢。

“……”

“啧啧，我的时间很金贵的，没事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回去了。”说罢，她转身快步离去。

“……”神明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倒也不是变不出那一千万，只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她往后恐怕还会要求更多。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能力范围，神明想。

为什么她知道我是神却完全没当回事呢？神明又想。

明明得到神明的话，想要什么都会有的，不要太夸张就好。

神明很愿意为她驱散乌云将阴天变晴或是在夜里召来一场美丽的流星雨，很愿意为她做一些非常浪漫的事，但她显然只对金钱感兴趣——白费了她一身清高的气质。

看来神明的身份对于追女朋友是没有什么帮助了，至少对追她是没有帮助了。

神明最大的失误就是让她看清了一件事——神明喜欢她。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这点已是人尽皆知了。

第二大的失误就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神明的身份却又没有满足她的狮子大开口。

等等，或许有一个办法。

神明追上去，喊她：“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她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这个世界有一定的容错率，所以我每月还是有一些能干涉世界的额度。”

她立刻来了兴趣，止步问：“哦？那换算成钱的话是多少？”

也就只有她能问出这种掉价的问题了——用金钱去衡量神迹。

“每月有……”神明想了想最近这段时间的物价，“差不多五万……吧。”

“啧，这个世界还真是脆弱呢，看上去那么广阔，实际却只能承担一个月五万的差错吗？”

一针见血，神明都被说得心虚了，但这个谎言还是要继续下去。

“是挺脆弱的……”

“算了，五万就五万吧，现金还是转账？”她拿出手机。

意外地很容易满足？不对，她应该只是觉得这钱不拿白不拿而已。

“转账吧。”

“好，我的银行账户已经用短信发你了。”

她话音刚落，神明的手机马上发出“叮”的一声来信音——真快。

神明一边操作手机转账，一边问：“那我们现在可以交往了吗？”

“等你的钱打过来再说。”

“……”

人生可不只有金钱啊，为什么她不懂呢？神明叹气。

不过没关系，就让我来感化她吧——神明打定主意。

-

-

二、

她说：“交往是交往，做别的事要另收费。”

神明想：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平时也没见她买过什么很贵的东西。

“为什么想要钱呢？”神明问。

“你在说什么废话啊，会有人不想要钱吗？”她心直口快。

倒也是啦。

诚然，人生并不是只有金钱——但没有金钱可就没有人生了。

“但我也没见你怎么花钱啊……”

“我就是喜欢攒钱不行吗？个人爱好而已。”

确实是会有人以此为爱好，但她是不是太狂热了？

为了钱就能答应和同性的神明交往，眼都不眨一下。

不对，与其说是和神明交往，不如说其实是和钱交往？神明只是装钱的口袋而已。

如果是个男性愿意付钱，她应该也会答应吧。

谁来都无所谓的话，可太糟糕了，神明光是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就浑身不适。

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改变她的金钱观，神明想。

先从把她看住开始。

神明问：“同居的话要多少钱？住你那里或者我这里都行。”

三千？五千？或者一万？

“你有多少钱？”

噢，没有直接开价而是先探明底细，多么精明的头脑啊。

“我每月还有……”神明又想了想最近这段时间的物价，“差不多……三万的工资吧。”

比五万少一点，以免引起她心里不平衡。

“真的？”

神明当然不可能说真话，说真话就是钱花不完，说真话就是神明根本用不着钱。

“真的。”神明想：这是爱的谎言。

“那就全部给我吧。”

噢，何其不留情面、吃干抹净地豪夺啊。完全是她的风格。

“那我要怎么过日子呢……？”神明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啧，我会给你做饭的，日常开支我来付。”

嗯？这话听起来像是温情的婚后生活呢，那倒是有点令神明期待了。

“那我们是住你家还是我家？”

最好是住她家，神明还没见过她家是什么样子呢。

她问：“你是租房还是自己有一套？”

神明名下有好几套大别墅，但是神明寻思：如果我说自己有别墅的话，她大概并不会想住进来，而是会说“那就卖掉房子把钱给我吧”。

也不是说舍不得大别墅，只是神明认为不能一下子给她太多钱，满足和没满足都不利于她俩的关系发展。

满足了她说不定就把神明抛弃了，没满足她就要得寸进尺了。

神明：“租房。”

“啧，那你把房子退了住我这吧。”

从这个“啧”字透出的微妙失望感来看，神明十有八九是猜对了。

这么说来，她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透？

神明在心中记下笔记：嗯，她一切言行以钱为导向。

也就是说，用钱的话就能轻易控制住她了吧？

不行！什么钱来钱去的，我要用真情俘获她的芳心——神明信念坚定。

“那我明天就搬过去？”

“可以。”

双方敲定居住事宜的次日，神明顺理成章住进了她家。

-

-

三、

神明问：“交往后同居的话，不是睡一起吗？”

她说：“睡一起要另收费。”

神明还以为和她同居就能一步到位了呢。

虽然神明很想以美妙的爱情为门票睡上她的床，但有捷径的话也未尝不可先试试。

并不是想靠钱解决问题，这只是暂时的战术，之后一定会好好发展感情的——神明说服自己。

“多少钱？”

“你还有钱？”她好奇地反问。

“呃……除了现在的工作，我还会多找几份兼职赚外快的。”

啊，她一介自由自在的神明，今后也要开始给人类打工了。

为了不引起恋人的怀疑，先忍耐一下吧，正所谓：爱情总是伴随着牺牲。

“那就全部外快都交给我吧。”

意料之中地分毫不剩呢。

神明没有脾气地申请：“可以留一点零花钱给我吗？”

“你自己没有存款吗？”

“没有。”神明不需要存款。

“啧，你能赚多少外快？想要多少？”

“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吧，”神明想了想可能会需要多少线，小心地说，“想要其中的一半。”

“切，行吧。”她大发慈悲。

抛开实际情景不谈，她们的这番对话听上去也很有婚后的感觉。

神明想要零花钱的主要原因是：睡一起只是开始，肯定接下来和她做什么事都要花钱。

“等一下，我想了想，还是按晚算吧，一晚两千。”她临时更改合同条款。

一个月下来就是六万。

真是太有商业头脑了，掉进钱眼里的人就是不一样——神明感慨。

只是听起来有点……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搬不上台面的交易。

对于她这种诚信精神严重缺失的行为，神明却没有什么不满——她没有黑心到把价格标高到每月只能买一晚，神明就该谢天谢地了。

虽然神明自己就是天，但众所周知：天外有天。

“那就按晚算吧。”神明温顺地接受了新合同。

“好。”

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神明想到有些事情最好还是现在就和她商量清楚，以免耽误了她俩后续的感情发展。

神明：“其他事情的收费情况也都说说吧？”

“比如？”

“一起约会的收费？”

“嗯——一次一千吧。”

“包含牵手和拥抱吗？”

“不含，这两项要另收费，一次五百。”

“噢……”

神明感觉自己就像点进了一款充满内购项目的无良单机游戏。

“那接吻呢？”

“……”她沉默了。

神明推断：她在这时候沉默就意味着，“睡一起”果然是不包含“那种内容”的。

那么，她会退缩吗？和同性做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不能接受的吧。

“一次……一万吧。”她到底还是给出了价格。

真是很有勇气。

神明忽然就觉得：她凡事都向钱看这点，也不是没有好处。

但这点我还是要帮她改掉，不然女孩子家家的，为了钱奋不顾身可太危险了。

——神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

-

四、

优秀的神明一不小心就靠兼职赚到了太多外快。

要向她报告吗？还是自己留下当私房钱呢？神明看着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发愁。

私房钱对神明而言没有意义，而藏钱的事一旦败露了还可能会惹她不高兴。

若是想充分利用这笔资金，不告诉她是不行的——神明的每月收支如何，最后能剩多少钱，她都算得清清楚楚。

为此，神明决定向她如实言明情况后上交一半。

“这个月我赚了……六万外快，刚刚已经打了三万给你，”神明低眉顺眼地申请，“剩下的就留给我吧？”

闻言，她动人的双眸立马一亮，直直看向神明。

神明也立马看出，那是一种发现了盆摇钱树的喜悦目光——她真的就只是在和金钱交往。

她兴奋地对神明提议：“你把现在的工作辞掉吧？还是兼职来钱快一点。”

虽然“现在的工作”只是神明先前为了方便自己无中生钱而虚构的名目，不过，敢对自己的女朋友提出这种毫无发展眼光的事业规划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她可以说是不想错失任何利用神明捞钱的机会了。

“可以是可以啦……那我可以多留一点吗？”

“嗯——三成留给你吧。”

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不设上限，多么灵活而诱人的薪资分成方案啊——神明接下来倘若没有干劲满满地投身于兼职事业，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她们对话时，围绕神明的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被剥削者的辛酸气息，但神明不介意：爱能让人接受任何事。

况且，总体上看，神明每月可支配的资金到底是增多了，也就是说，能和她一起做的事也增多了。

假设按每月兼职收入十二万来算，神明每月能有三万六可以自由使用，相当于能和她一起睡十八晚，或者三次包含牵手和拥抱的约会外加三个亲亲。

不对，是接吻，接吻和亲亲可是不一样的，天差地别。

“那我这就辞了现在的工作，把兼职变成主业。”神明盘算着：我这个月就先用手头的钱开始行动，起一个好头。

约会、接吻、共枕眠——神明仿佛已经看见了她俩感情迅速升温的美好未来。

不料她却使出一招釜底抽薪：“嗯，那你这个月的收入就先全部转账给我吧。”

神明：“……？”

不愧是她，向女朋友要起钱来一点也不讲逻辑和道理。

“怎么，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这就转给你。”神明唯唯诺诺地拿出手机，打开网上银行。

看来那个未来还得再推迟一些了。

不怕，未来总归是会来的，神明自信地想。

而且她做的饭菜美味可口，不谈钱时人也温柔体贴，所以神明着实是没有丁点儿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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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神明深感自己的恋人极其富有经商，不，奸商思维。

交往但什么也没做的同居了两个月后，神明靠着兼职赚来的钱，总算是解锁了与心上人的第一次约会。

而后神明意外发现一次约会的开支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神明和她手牵着手（价值五百）在街上逛着，两位美人的关系在路人眼里就如同好闺蜜一般温馨又和谐。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她说：“我想喝奶茶。”

神明一听，便想：那买啊！买！

“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想喝什么口味的？”

“随便。”

于是神明就去为她排队买来了奶茶。

一杯奶茶也不贵，所以问题不在奶茶上。

问题在于，当神明递过奶茶后想要继续牵她的手时，她把手一收，说：“一次五百。”

神明：“……”

她那么喜欢她，手怎么能不牵呢，五百就五百吧。

“转给你了。”

“嗯，”她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到账的消息提示，说，“牵吧。”

此为开端。

接下来，她总是能有意无意地找到一些让神明不得不松手的理由。

“我去上个厕所。”

“你帮我拎下包，我拍几张照片。”

“等一下，我发卡松了。”

“呀，好可爱的狗狗，能让我抱一下吗？”

——诸如此类。

她们的约会过程大致可以这么形容：恭喜两位嘉宾再一次牵手成功*N。

神明翻着自己手机中的一条条转账记录，感叹：我和她还真是只有冰冷的金钱关系呢。

她们目前的关系也就比刚认识不久的生意伙伴好上那么一点吧,毕竟朋友之间牵个手也不至于要收费。

在第不知多少次转账后，神明询问：“牵手次数多了没有优惠吗？”

啊，她一介淡泊名利的神明居然沦落到需要向商家争取优惠以省钱的地步了。

商家想了想：“九点九八折？”

神明：“……”

所谓似有若无，聊胜于无。

神明对此很能理解：也是，她要是能给出更大力度的折扣，那就不是她了。

一次约会下来就花了一万多，神明悟到了人世间好物不可兼得的道理：这手若是再多牵几次，这个月就不能和她一起做其他事了。

这里大家就会替神明出主意了：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多变一些钱出来呢？

神明怎么会不想多变一些钱出来。

可神明也做不到：自从神明辞去了那份不存在的工作之后，她做兼职获得的每一笔收入都被她的恋人仔细核查后记在账上，一旦多出一些来源不明的钱，想必精明的恋人立刻就会察觉这个世界的容错率不止每月五万了。

谎言被揭穿的话，可以想象她势必会漫天要价——这对纠正她的价值观可没有好处。因此，虽说恋人之间坦诚相待是很重要的事，但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等我们坠入爱河，我再请求她的原谅吧，神明想。

-

-

六、

今晚，神明打算向她购买“睡一起+拥抱”套餐。

既有白天约会时牵手*N的先例在前，这个拥抱肯定也不会那么简单。

为了防止商家乱收费，神明主动向她申请：“我一次性支付拥抱十次的费用，你让我抱一晚上吧？我要是一晚上没抱够十次，你也不用退钱给我。”

言下之意是：要是超过十次，神明也不用补钱。

神明想：这是一个双赢的方案，她接受了的话，就不用一整夜都在计算我抱了她多少次——那还要不要睡觉了？

“嗯——”她稍加思索后提高了价码，“你一次性付拥抱十五次的费用吧。”

一口气提价50%！多么强势的商务谈判精英啊，既牢牢抓住了对方不可能不接受的心理，又把价格控制在了对方能承受的范围内。

“那就十五次吧。”面对喜欢的人，神明当然只有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交易成立后，她对神明约法三章。

“抱可以，但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啊。”

“但是拥抱本来就——”

“就是说你的手不要乱摸。”

乱摸……神明倒是还没有想到那一步。

话说，这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一个收费项目？神明忍不住想象了一下——

打住，太刺激了，以后再说吧。

“……那我的手放哪？”

“腰。”

“我明白了。”

她们各自洗漱之后，就一起上床睡觉了。

熄灯后，在黑暗中的床上，被窝里的神明贴近背对着自己侧卧的人，将一只手臂绕在她纤细的腰上，惬意地感受她的体温。

而后神明猛然发觉：这一抱的溢价似乎有点高——神明相信自己可以抱她一整夜都不松手。

但神明马上调整心态：不不，不能这么想，我本就愿意为这一刻付出更多，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是超值。

卧室里渐渐弥漫起一股安神的薰衣草香气。

“这香味哪里来的？”她问。

“我变出来的，薰衣草助眠嘛。”神明回答。

她身子一缩，警惕起来：“你是想先把我弄睡着，然后……？”

“没有啦，我只是想让你睡好一点。”

在她同意前，神明绝对什么事也不会乱来的。

“啧……不是都换成每月五万了吗？”

不愧是她，还记得这茬呢。

“钱对应的容错率，和这个香气的是分开计算的。”神明糊弄道。

“还分这么细，这个世界真是娇贵啊。”

“是挺娇贵的……”

虽是经过一些奇奇怪怪、充斥着残酷剥削以及冷漠金钱交易并且和令人神往的爱情压根不沾边的过程后，她才终于和她同床共枕，但神明依然很开心，她忍不住搂紧了自己喜欢的人，擅自把脸埋进她披散的秀发间，贴着她的后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似乎用的是茶花味的洗发水？下次我也和她用一样的好了。

“……”

神明还以为她的下一句话会是“啧，这要另收费的”，但她没有说话。

睡着了吗？薰衣草香果然是很助眠呢。

“晚安。”神明轻声说。

（*小科普：并非所有品种的薰衣草都具有助眠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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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约会加上一起睡了一晚后，神明这个月手头只剩一万多了。

神明一边回想着“她的睡颜真可爱啊”，一边计划着怎么用剩下的钱进一步提升她俩的感情。

得省着点用了，这个月才过去一半呢。

呀，用钱提升感情，还必须省着点用，她一介逍遥快活的神明终竟是为钱所缚，成为金钱的奴隶了吗？

不行，不是这样的，感情的事省什么省，神明想。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再约会一次？还是再睡一晚？又或者是……接吻？

神明虽然很期待和她接吻，但是还是有点顾虑——无所谓和抵触是两码事，如果她实在很抵触的话，神明也不想强求。

强扭的瓜照样很甜，但是瓜会很不高兴，瓜不高兴了，神明也开心不起来。

先试探一下她的意愿吧。

神明小心翼翼地问：“你之前有和别人接吻过吗？”

有的话，或许会更容易接受吧。

“没有。啊对了，”她忽而灵光一闪，实时更新了价目表，“既然是初吻，那要另收费，多加两万。”

“……”

啊，这就恋人之间的对话吗？浸满了用金钱炖煮的浓汤，却完全找不到名为爱的主菜在哪里。

神明痛感一不留神就给自己挖了个坑：无论如何，这个月她是吻不上她了。

没事，这不是重点，钱下个月就会有，重点是她本人的意愿如何。

“那如果和钱没有关系的话，你会讨厌和我接吻吗？”神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你这是想不付钱？”

“不是，只是说如果——”

“不讨厌。”

“但我是女的，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没关系，那就是说可以——

神明正因这个回答而跃跃欲试，却听她补充了一句：“但是没钱可不行，你只要付钱，是男是女我都无所谓。”

“真的都无所谓吗？”神明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神明不希望是这样的。

“嗯，谁都无所谓。”她说出了神明最不想听到的几个字。

“……”

神明有一丝难过。

注视着她神色全无波澜的清秀脸庞，神明自嘲地想：真是的，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是啊，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啊，我早就知道了，正因如此，我才想改变她。

——神明的信念依旧没变。

但神明似乎，无从下手。

-

-

八、

神明问：“我和钱比，哪个对你而言更重要？”

她回答：“钱。”

——

爱情是多余无用之物——她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看似令人心潮澎湃的感情说到底，不过是一时的狂热和幻觉罢了，不值得依靠。

追求金钱一定不会有错，人心易改，而实打实的钱可是永远不会背叛她。

不过，她也并非那种为了钱就能把自己的一切都卖出去的人——那也是蠢货。

她知道神明确实喜欢她，也清楚神明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把神明当成敛财的工具使用。

她想，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啊，神明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眼前的这位神明，简直是证明沉迷爱情之危害的绝佳反面教材。

一时脑热，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而自愿走进层层束缚之中，身为神明却受人所制，真是愚不可及。

她相信，神明不久就会清醒过来——在爱情的药效消退之后。

毕竟，爱情本就是这种来去无常之物。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们就好聚好散吧，当然了，钱她是不会退的。

想到此，她停下脚步。

和她手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的神明也随之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神明想：她又想到一个让我松手的绝妙理由了吗？

正当神明掏出手机以便随时转账给她时，她转身，趁神明还没反应过来，凑过去亲了神明的侧脸一下。

面对惊喜不已的神明，她温柔地笑着说：“这个平时是要另收费的，不过这次就当作赠品吧。”

对摇钱树的日常养护也是十分重要的，她想。

-

-

九、

神明的执著超乎她的想象。

神明每个月都努力做兼职，每个月都花一万和她手牵手约会一次、花一万抱着她在薰衣草的香气中睡一晚，然后把剩下的钱全部攒了起来。

在她们交往整整两年后，神明拥有了好大一笔存款。

这笔存款的具体金额，她了如指掌。

她想，神明打算把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呢？

其实也不用去想了，反正最终都会花在她身上的。

两年，真是傻瓜，这样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她倒是无所谓：一盆长盛的摇钱树，有谁会不爱呢？

哎呀，她搞不好也要陷入爱情之中了——和金钱的爱情。

假如是和金钱谈恋爱，她是不介意的，因为金钱既稳定又值得信任，通货膨胀导致的那一点点货币贬值与人心那难以捉摸的变动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在她们交往两周年纪念日的当天晚上，购买了“睡一起+拥抱”套餐的神明坐在她的床边，问：“初吻是三万，对吧？”

“嗯——”坐在床上的她考虑了一下，说，“涨价了，现在是十万。”

差不多是神明现有存款的四分之一。

啧啧，太过分了，这如果换成是我，我可要生气了，她想。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神明的表情，想看看神明有什么反应。

神明好看的眉眼间没有丝毫愠色，只问：“那普通的接吻也涨价了吗？”

她琢磨着：是涨价呢，还是不涨价呢？还是涨价吧，我很好奇她生气了会是什么样子。

神明从来没有对她生气过，总是温稳，总是百依百顺——傻瓜。

“嗯，涨价了，一次五万。”

翻了四倍，这回该发火了吧？

但神明柔美的脸庞上依然未显出任何不悦的神情，只接着问：“钱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会这么问，神明果然还是很不高兴了吧？只是没有摆在脸上。

“对啊，很重要啊。”她毫不否认。

“那如果你和我做的话，要多少钱？”神明终于搬出了今晚的主题。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知道神明总有一天会问出这种问题，交往了两年才问，她还嫌有些迟了呢。

“多少钱呢，嗯——一次一千万吧，啊对了，初夜要另收费，两千万吧。”她开出天价，静候神明的反应。

她这人简直是俗不可耐、天理难容，神明这下要是不立刻起身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那怎么行？

结果面前的神明只是心平气和地继续问：“如果和钱没有关系的话，你会讨厌和我做吗？”

“不讨厌，没关系，但是没钱可不行。”她一次性回答完毕。

她的确不讨厌，也没有理由讨厌。

不管从什么方面讲，她本来就无所谓和神明发生关系，否则她一开始就根本不会同意让神明抱着她睡觉。

从未相信过感情的她，怎么可能真去指望神明会坐怀不乱？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那么天真，神明在两年里当真什么都没做这点，反而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而神明第一次问她接吻的价格时，她所犹豫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她俩是同性、心理上接受不了等问题，她当时纯粹只是在思考这种对神明来说具有特殊性的项目要标什么价格合适而已。说白了，她当时就是觉得一晚两千有点太便宜神明了，所以才把接吻的价格定那么高，平衡一下，方便日后从神明身上榨出更多钱来。

是的，她这个人比神明所想的，还要更糟糕一点。

不过，她这个人比神明所想的，又要好上那么一点。

假如对象不是神明而是其他人的话，无论付多少钱她都不会同意那些项目的。

她是爱钱，但也并非“谁都无所谓”，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希望神明不要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她可不是那种会把爱情当精神食粮的人。

早在得知神明是神明前，得知神明喜欢自己前，她就已经喜欢上神明了，并且从始至终都不曾逃避自己喜欢神明这一事实，既没有自欺欺人地曲解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强迫自己去改变心意，就是很简单自然地接受了。

但喜欢归喜欢，她不可能深陷其中——她又不是神明那样的傻瓜。

她很清楚，感情是不能控制的，所以她选择把心思花在自己能控制的部分上。

也就是钱。

在她的感情消失后，在神明的感情消失后，钱还是会留下——这就是真理。

她才不相信小说里描绘的那些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呢，现实中多少对情侣在热恋时海誓山盟，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了。

因此，出于喜欢，她什么事都可以和神明做，但出于理智，没有钱可不行。

何等清醒，绝对不会为情所伤。

-

-

十、

坐在她床边的神明说：“那今晚就和我做一次吧，钱已经转账给你了。”

她愣了几秒，打开自己的手机，傻眼看着到账的提示消息。

两千万，一个零都不少。

“你骗了我啊。”她有点茫然。

个人无法向个人一次性转账这么大一笔钱，这无疑是神明动用了其所谓的“每月额度”才能办到的事——神明连银行的转账交易限额都更改了。

当初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这个世界有一定的容错率，说什么每月有差不多五万。

所以才说感情这东西靠不住，这不就是欺骗吗？她骗了她两年，然后在今晚突然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抱歉，”神明柔声道歉并请示，“现在我们可以做了吗？”

看着眉目含情的神明，她想：这时如果我拒绝的话，她会发火吗？

不会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我发火。

既然如此，拒绝了也没劲。

骗了就骗了吧，反正钱是真的，反正我也喜欢她。

我怎么看都没有亏，怎么看都不会亏。

傻的是她。

“啧，”她丢开手机乖乖躺平，对神明说，“你随意吧。”

征得同意的神明上了床，挨近她，问：“初吻还要另收费吗？”

“切，送你了。”她闭上眼。

于是，在令人沉醉的玫瑰香气间，神明和她交换了初吻，而后一颗颗解开她睡衣的扣子……

两人缠绵在一起，行鱼水之欢时，神明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不是也骗了我吗？并不是‘谁都无所谓’吧？”

这是神明和她朝夕相处了两年后得出的结论。

“哈……回答、这个问题，”她在喘息间尽力吐字，“要……另收费。”

……

真不愧是她呢。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