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的看天璟,那目光对面的两人都能察觉到。只是都认为好久不见了,她会想念安也是正常的。
可此时夏语冰的心里正激烈的斗争着。她对安的思念与背叛,见到她的喜悦与羞愧,对自己懦弱无能的愤怒这些情感在她的心里正掀起狂风巨浪。
表现在她的脸上则是面无表情地笑。她早已经习惯不露痕迹了。
不一会周芷晴推着一位笑容可掬的老人出来了,向她介绍起周围的几个人,并说明了她们的来意。
自然,她没有料到言雪和天璟会来,于是把夏语冰介绍为了好闺蜜。
这位老人心里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她见到了自己喜爱的重重孙女,还因为这几个孩子把这个本来冷清的房间变得热闹起来。
虽然刚听到诸葛天正的名字,内心深处起了些许波澜,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很痛快的答应了她们的请求,讲起来,她年轻时和诸葛天正的种种。
倒没有认出来诸葛天璟。这位老人用着和蔼生动的语调,讲的仿佛是前几天刚发生的事情。
“我后来见过他,第一次是他知道家里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了,才偷偷的跑回来。他回来的时候那事情早就发生很久了……
“他先是偷偷的乔装打扮,在街上走着,虽然灰头土脸的真像个农民。但一下子就被我认出来了呢,他赶忙拉着我到了一个小巷子,说他现在跟着毛主席干,让我不要声张。
“那个时候他瘦的呀,简直是两个人了,我赶紧拉他偷偷到我家里,给他拿了点吃的。
诸葛天璟静静地听着,那一幕幕仿佛都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他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一边问我,她妹妹的事情。我倒也觉得奇怪,他只问他妹妹的事情,可是我连她妹妹的名字都忘了。
只知道他家的落了俩颗,整个房子都炸成废墟了,就剩下俩大坑了。
“我怕他伤心,特意等他吃完饭再说的。我刚说出来,他就不信,要自己去看。
“可那个时候,晚上已经灯火管制了,他要是那个时候上街,肯定要被抓问的。
“我就拉着他不让他走,明明明天去也可以的,可他就是犟,直到我说,‘你要是被抓了,还怎么跟毛主席干革命?’我最清楚他们内心的想法了。
“说起来,你们没见过毛主席,不知道他的那种魅力,把诸葛天正迷的啊,哈哈哈——
夏言雪也跟着笑,她对于那个时候能够见到毛主席很是羡慕,她也是个奋进的青年啊。老人喘息了一下继续说,
“他决定明天去后,一晚上一句叙旧的话也没有,一直在讲他们根据地的事情。我很无助的看着他黑黄的脸颊,上面闪着一对满是神采的眼睛。
“话说也多亏了他,后面我才说服爸爸跟着他们干,要不然最后他也只能带着我们逃了。
“嗯——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他去他家看了,那里还是一堆废墟和几个月前一样。
“我跟他说,‘听救援队的讲,这家里只有一个人活着,是个佣人。’他就要跑去问负责挖掘的人,碰巧天上又滚滚的炸起来,日本鬼子的飞机又来炸了一波,我急忙拉着他跑到附近防空洞。
“一阵阵的炸呀,出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是灰了。他一出来就傻眼了,跟着那群救援队的干了一整天。
“到临尾,他又问那个救援队的头,他妹妹还活着吗?那人就把一本簿子给他让他自己找。
“结果啊,他翻着翻着手就越来越抖。连续翻了好几遍,他拿给那个头头,问这上面为啥连他家的名字都没有,那头看他急切的样子,好心告诉他:没有就是死了或者没找到,登在另一个册子上了。
“他拿着那个册子,手比刚才更抖了,一页一页的翻着,越来越快,我看出来他害怕了。
“当他在那一页停下时,我知道他找着了,手指指着那个名字——对不起哈,我还是记不起她妹妹的名字。”
这位老人仰天叹一声,说:
“他看完还是不信,拿着镐头又把他家的废墟翻了一遍。
天璟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
“哦,那次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呢。就站在那废墟里哭的稀里哗啦的。
哭了一阵后,他就和没事人一样和我说,他要走了。走的时候递给我一条破的、掉色了的红围巾。说,‘这是我妹妹的,给她在这弄个衣冠冢,拜托了。’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妹妹挖坟,只觉得很高兴,因为他还挺信任我的,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出头,也还是喜欢他的呢。
老人的脸色,有些红润了。在洼白的灯光下,显得很健康。
“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悄悄的走了,到头来也只有我知道,走的很直接连胳膊上的伤都处理。”
“什么伤?”言雪好奇的问。反倒是天璟一直沉默着。
“啊,他在帮忙挖人的时候,被掉落的石头砸到了肩膀……
“额……等到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日本人已经投降了。我那个时候是政府的一个小文官被派到北方去了,离那边的解放区很近。
“说来也巧,我又在街上一眼就看到他了,可他一开始还装作不认识我,直到我把偷偷告诉他你们的人已经找过我了,他才应了我一下。
“哈哈哈,那个时候他可谨慎了,毕竟事关生死——我好歹给他证明自己,不是反动派,他才愿意和我说话呢。
“他说自己已经参加了解放军,又把全国的局势分析给我听,这些我都明白。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一句叙旧的话也没有,最后他提起了他妹妹,问我是不是挖了坟,埋在哪里?我都写在纸上给他了。
“呀,也多亏了他。那天之后我就给父亲写信,偷偷告诉他怎么做。”
天璟觉得心里酸酸的,她一直害怕她哥哥自从走了之后就把她忘了,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最后一次啊——那时候都解放了,我去东北遇到他了,他……他的左眼,打仗的时候被炸瞎了。那个时候他穿了一身军装,即使瞎了一只眼……也很帅气呢。
“呀,那次大概就是我们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的……
老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