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pisode 1:遥远的彼方

作者:イミコ
更新时间:2024-08-17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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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遥远的彼方



童话故事什么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再相信了。



所谓美好的结局,终究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当中。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的东西。它撕碎幻想,破灭希望,留给人们无可愈合的伤痕和痛苦。

今天我依然诅咒着这样的世界,希望着世界的终结。

这样那些不顺眼的事物就会消失了。虽然那些美好的事物也会随之一同消散就是了。



但果然还是会祈祷着吧?



所谓的童话一般的相遇,童话一般的救赎,童话一般的结局。

善良的人应当获得幸福,作恶的人应当接受惩罚。

也许只是为自己自私地希冀着吧。

希望自己能获得救赎。


只是那祈祷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了,而故事的神也迟迟没能降临。

现实依然死气沉沉,毫无改变。

人们依然讥讽着他人,毫无对自己的无耻的自觉。

我只能闭上眼睛,连带着自己的内心,向后落去。

下坠着,感受着自己的无力。

陷入粘稠的沼泽,黑暗包裹着我。

身体动弹不得。

只是眼角透过了一丝丝的光,刺痛了眼睛。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荒原,天空黑暗而阴沉。我站了起来,向四周张望,到处都是一样的情景。远方隐约有着光,透过了黑暗散射在遥远的天际。又似乎都是黑暗。


黑暗,我并不讨厌黑暗。它有一种消极的安心感,但浸染在其中的时间久了,果然还是会感觉到寂寞就是了。

总感觉很无聊。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向一个方向迈出了脚步。周围的黑暗依旧是黑暗,走了许久,脚边和远处的景象没有一丝丝改变。


我依然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并不相信这样无谓的旅程能到达什么所谓的终点,但我毕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我向前走着,走着,然后忽然发觉到身旁被浓浓的雾气包围了。

我尝试挥手,甩去这些恼人的烟雾,但显然没有什么用处。

我停下了脚步,感觉到自身正在渐渐迷失,身体的温度在不断下降。

不管向着哪个方向行进,都是不见底的深雾。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连自己都找不到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无力地合上了眼皮。


在那之前我看到了一束光,也许是我的幻觉,但在我的正前方,模糊的,有什么物体闪烁了一下。它发出的光经过散射,模糊成了一团,进入了我的眼睛里。

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刺痛了一下。

但我相信那束光一定是温暖的,比我见到过的一切事物都要温暖。

我向有着光的前方走去,然后跑了起来,喘息着,穿过不知道几重的迷雾。

它不时闪烁着,像是为我的接近而感到喜悦一般。

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那光线的耀眼和温暖。

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事物。

我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份光明——


“……”


我睁开了眼,这次是在现实中,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我正伸着手,以一个相对来说很羞耻的姿势躺在床上。

收回手,我才察觉到眼角的湿润。

坐起身来,我一边摸索着枕头边的抽纸,一边用手表确认着时间。


“十一点……睡了四个小时啊。”


用纸擦过眼泪后,我坐在床上发着呆,手里攥着纸团。

感觉不到一丝困意。

眼前是毫无生气的房间,家电的指示灯不时闪烁几下,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不,不行。不能再想了。”


正当我的思绪即将陷入更深的泥沼中前,仅存的理性将我拽了回来。


“做点什么吧。”


但看着床边的书架,游戏机,吉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欲望。

耳边是冰箱运作传来的噪音。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



“……唉。”


一声长到令我自己都感觉惊讶的叹息。


“出去走走吧。”


我喜欢一个人散步。有的时候会听着歌,有的时候就只是散步,听着汽车驶过的声音,以及自然赐予的声音,然后脑子里想着一些事情。

似乎只有在这种时间,头脑才会变得极度清醒,不同于坐在考场里,面对着令人生厌的空白。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属于自己,属于世界——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但今天却不太一样。


冬天的夜晚的寒风不停歇的吹着,吹落了枯木最后的枯叶,却无法使我烦躁的头脑冷静下来。

只是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我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深夜的街道,行人很少,街灯持续的工作着。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拉长,变短,分出三个分身,然后继续变长。

路边偶尔会有汽车经过,我望着它们接近,又目送它们离开。


“……”


好无聊啊。

不仅是我自己,这个世界也一样。


不知不觉地,我走到了平时作为终点的公园。

我没有在这里玩耍过。

这座公园是新建成的,而它建成后,我早就脱离了在公园里跑闹就能获得快乐的年龄了。

当然半夜的公园并没有小孩子玩闹,也没有老人家一边锻炼一边晒太阳。

头还是热得发晕。

我想我可能感冒了。我用自己的手摸了摸额头,却发现没什么异常。


“……”


我感到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决定接着前进一段距离,也许吹一吹风会好一些。


我忽然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不禁后悔起来。

如果我再努力向前一步,再努力跑得快一点,是不是就能触摸到了呢?

那温暖的来源。

刺痛眼睛的光芒。

遥远的梦。


我走上了天桥。


在没有街灯的光照耀到的地方,在阴影里,有一个人,正趴在天桥的栏杆上。

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了她。

突然感觉心头一紧。

一辆车从天桥下方经过,在车灯的照射下,我一瞬看到了她的脸。

是一张温柔的脸。

而在那温柔之上的,是一种忧郁而悲伤的神情。

淡淡的微笑。

她正失神地注视着远方的黑夜。

我愣在了原地。


从她的眼睛里,我一瞬看见了自己。

那是对生活没有了任何期待的眼神,像死去了很久的人一样。


她缓缓低下了头。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从右手的袋子中拿出一束花,放在脚边,然后脱下了鞋。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在脱下鞋时,她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暗中我们四目相对。

她似乎对我微笑了一下,别开了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


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行动,我跑了起来,像要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光。我全力向她的方向冲刺。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

一瞬间我便冲到她的身前,我闭上眼睛,向她扑了过去,右手怀抱在她的脑后。

我们一同摔倒在地面上,冲击席卷着身体,手上传来痛感,似乎擦破了。


闭着眼睛,我大口喘息着,然后我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收回了放在她脑后的手。这才发现我正骑在她的身上。

寒风从身旁吹过,桥下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喘着粗气,我向下注视着她的脸庞。带着忧郁的温柔的脸庞,比刚才远望时更加清晰,却没有神采,她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模糊着,我们四目对视。她默默地看着我,然后黯然地把视线移开。

那是我所熟知的,没有了希望的眼神。

如同已经死去的人一般。

我眼中的她和自己的身影重叠起来。

那种逃避的态度和自暴自弃都重叠了起来。

为了这该死的现实而想要放弃生命什么的,简直像是笨蛋才会做的事。

和我一样。

这让我很生气,我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我突然心头一紧,如果在这里放手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管是那个曾经的自己还是眼前的她。

还是心中最珍惜的事物。

我曾经渴求着解脱,或者救赎。

但我没能等到。

所以我放弃了。

我既没有解脱的勇气,也没有向人寻求帮助的勇气。

我很懦弱。

可我明白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即使双腿颤抖,声音飘忽不定。

我做过了很多让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它们改变了我,在我身上留下了伤痕。

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懦弱。

但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脆弱而美丽。

我明白我必须做出改变。

我想对曾经的自己做什么呢?

我思考着。


有一束光从天边照来,映在了我的眼中。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童话故事。

如同水晶一般闪烁着光芒,带来温暖。

明明已经不再相信了。

但却始终无法忘记。

也许在我的心底里我始终是希望着的吧。

那个童话的结局。

如果现实也能这样美好就好了。



我做出了选择。



“路过的王子折服于公主的美貌,亲吻了沉睡的公主,于是公主便醒来了。”



我亲吻了曾经的自己。

仿佛要将心中的苦闷和未能言说的话语一同吐出一般。



世界变得安静了,如同一片无际的白色。

在我的身下的她的身体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我停下了呼吸。

她的双眼近在咫尺。

嘴唇传来柔软的触感。


双唇分开后,我坐了起来,她愣了一下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


她睁大了双眼,瞪着我。眼中却不像刚才一般浑浊,有了神采。

寒风从耳旁掠过,吹响无际的夜空之中。


“所以说,请不要去死。”


直视着她的双眼,我用平缓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如同对自己的话语一般。

那正是我想对自己说出的话语。

她的身体又一次颤动。

她注视着我,眼神抖动着。


终于她稳定了下来。


“……嗯。”


一声轻柔的声音回应了我。


那之后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低头穿好了鞋。

她用手将刚才弄乱的头发整理好,挂在耳后。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动作显得格外宁静而美丽。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微笑了一下。

我也回以微笑。

随后她看向了放在护栏边的花束。

她伸手想把花放回手提袋里,但要放进去的瞬间,手却停下了。她又把花拿了出来,仔细地摆放在栏杆边上。

我这才发现那是几束白色的花,惨淡的温柔,和刚才的她一样。

她仔细地调整了一下花的位置,又仿佛在为谁悼念一般双手合握,低下了头。

我静静注视着这一场仪式。

过了一段时间,她停下了祷告,转过头来面对着我。我发现她的脸上多了两道泪痕。她用手抹过。

这样的她也很美丽。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之后,对我说:


“我叫樱野奈月,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语毕,她深深鞠了一躬。


“……我叫高织知弦。”


除了微笑,我没能想出其他的表情或动作。我想我应当很不擅长被人感谢吧。毕竟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值得他人感谢的事就是了。

看着她微笑的脸,我感到胸口一紧。


……


我目送着她从天桥的另一侧离去。


“再见了。”


我听到她的声音从那边响起。


“再见。”


我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复她,我想,这么远的距离,她应该是听不见了。


但我并不想再告别一次。


不知有意无意,后面的谈话里我们都回避了那个吻的事。我了解到她是因为得罪了一些人而遭到污蔑,被同学嘲笑、孤立,最后连最尊敬的老师也用怀疑的眼光看她。她实在承受不起才想做傻事。

我觉得这很可笑,所以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被她用很生气又无语的表情瞪了。

我想到了曾经的我。

也是那么认真的活着。

但代价就是无法承受他人的恶意。

却又不想逃避。

最后只不过是在角落自己哭泣罢了。

这很傻。

但有的人就是这样认真的活着。

很耀眼。

是现在的我所不能直视的光芒。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


“我果然不是一个好孩子啊。”


踢开脚边的两块小石子,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现在的心情或许出奇的好。

我感到一个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自己正活跃着。

在我的心中发出响声。

是因为救了一个人吗?

还是说出了一直堆积在胸中的话语?

或是因为遇见了她?


但我们之间应该毫无关联了才对。

我只记得她的名字:樱野奈月。

很漂亮的名字,但是

我抬头仰望,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

耳边吹过的寒风也宣告着冬天依然漫长的事实。

什么吗,明明都不在这里啊,樱花,夏天还有明月。

只有一股寒意从大地散发出来。

而我们每个人都行走在这片寒意之上。

有的人在温暖的被窝的庇护下忽视了这一切。

清醒的人在感受着,瑟瑟发抖或坚强的抵抗着。

不管怎样,这份寒冷一直存在着。

但不同的是,我明白有人正与我一同对抗着寒冷。

就在此时此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即使我在这里冷的发抖。

在遥远的彼方,

一定会有盛开的花,

灿烂的夏天,

温柔的月。

在我想要到达的彼方,

一定是温暖的景象吧。

那里有着童话一般的结局,

能够让我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即使眼前是一片灰暗。



我双手合握,低下了头。

至少现在,我衷心祈祷着。

为我能到达那遥远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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