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艾丽茜亚
警备安全局·特别行动会议室。
全息投影在长桌中央流转，数据光幕映照着八神疾风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双手交叠抵着下巴，关西腔里带着几分玩味：“菲特和奈叶还真是受欢迎啊，两拨人追着她们满城跑。”
角落里传来“咔咔”的轻响。琳芙斯盘腿坐在椅子上，抱着一袋薯片吃得正欢，碎屑簌簌落在她皱巴巴的制服上。“要出击吗？”她含糊不清地问，嘴角还沾着盐粒。
希格诺背靠墙壁，长剑横于膝头。白炽灯在刃上折出一道冷光，随着她擦拭的动作在她脸上游移。“帮谁？”她头也不抬，平静的反问。
疾风轻咳一声，手指正了正领带，警徽在灯光下微微闪烁：“作为人民的公仆，我们当然要帮奈叶。”
“诶——？！”琳芙斯手里的薯片袋啪嗒落地，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要去抓菲特呢…”
疾风的目光扫过会议室，突然定格在某个空位上。太阳穴突突直跳：“维塔呢？”
希格诺“锵”地一声收剑入鞘，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脆。“带着扎菲拉先走了。”她顿了顿，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拦不住。”
疾风深吸一口气，扶额闭眼，强压着情绪。她的视线又转向另一个空位——莎玛尔的位置依旧无人。
“…莎玛尔呢？”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沉。
“今天也没来。”希格诺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群问题儿童…”疾风猛地拍案而起，怒喝声在隔音极佳的会议室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立刻！把莎玛尔！给我叫回来！”
此时下水道战场。
混凝土在重击下轰然爆裂，碎石如霰弹般飞溅。维塔的战锤裹挟着沉闷的风压砸落，杏子侧身闪避的瞬间，枪尖与锤面擦出刺目的火花，照亮了潮湿的隧道。
“啧，力气不小嘛！”杏子咧了咧嘴，虎口被震得发麻。
阴影中骤然掠过一道银光——扎菲拉的利爪撕开空气，在长满苔藓的墙壁上留下五道深刻的沟壑，碎屑簌簌落下。杏子后跳半步，红发在气浪中扬起，她眯起眼睛快速扫视战场。
十秒…不，已经十五秒了。
再拖下去，目标就要脱离追踪范围了。
“这个小不点交给我和沙耶加！” 她突然厉喝，长枪如赤蛇般突刺，逼退维塔半步，“小圆，学姐——现在！”
鹿目圆香与巴麻美几乎同时抬头，目光交汇的刹那，默契已成。两人足尖一点，身形如燕，踩着断裂的钢筋纵身跃起，从穹顶的裂口翻出。
“休想！”维塔怒吼，战锤抡出满月般的轨迹，锤风掀飞地面积水，转身就要拦截——
锵！！
湛蓝光剑如雷霆劈落，剑锋深深楔入地面。龟裂纹路疯狂蔓延的刹那，美树沙耶加单膝跪地，手腕一振，荡开雨幕般的水珠。
“看哪儿呢？”她缓缓抬头，剑身映出维塔冰蓝的瞳孔，“你的对手——”
积水突然炸开！扎菲拉的利爪破水而出，却见杏子的长枪早已等在半空。金属碰撞的尖啸声中，少女咧开嘴角，虎牙闪过寒光：
“——是我们啊。”
暮色如铁锈般侵蚀着天空，巴麻美静立在摇摇欲坠的水塔边缘。靴底碾碎了几片风化的水泥块，碎屑簌簌坠入二十层之下的黑暗。
“启动广域搜索。”
她指尖轻划，幽蓝的光带在空气中凝结成网。阴影处突然惊起一片“鸟群”。它们的羽翼折射着最后的天光，转眼便融入了靛青色的暮霭。
鹿目圆香孔微缩——共享视野中，贫民区突然变成了半透明的蜂巢。热成像显示巷口醉汉口袋里的手枪，红外线捕捉到三楼窗帘后的毒品交易，而声波定位仪正将下水道的老鼠奔跑轨迹绘成虚线。
“找到了！”
圆香睁大眼睛，视网膜投影上两个猩红的光点规律脉动，计时器定格在10分34秒——比预计快了近半。
麻美右手五指骤然收拢。天空中的机械鸟群瞬时暗灭，仿生羽翼同步转为吸光状态，连振翅的气流都被纳米级消音层吞噬。只有三只先锋单位在隐匿中俯冲而下，将镜头焦点锁定在巷道中那个怀抱伤者的金发身影上。
“旧工业区？”圆香皱眉。放大画面里，菲特的靴子踏过积水的坑洼，溅起的泥点在空中凝成短暂的抛物线。“那里连最绝望的瘾君子都会绕道。”
巴麻美的手指在光幕上翻飞，将三个不同角度的追踪画面拼合成全息投影。奈叶苍白的脸在画面——她的呼吸微弱，睫毛在昏迷中颤动，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暗褐色。
“可能…那里藏着地下诊所。”巴麻美指尖微顿，生物信号分析图层层展开，她的目光在波形图间快速游移，“这种地方…最适合藏匿秘密。”
无需更多交流。
两人同时跃下高楼，巴麻美的缎带在身后猎猎作响，金瞳在空气中拖出细碎的光痕；圆香则如一道粉色闪电，足尖点过裸露的钢筋，机械鸟传回的实时地形图在她们视野中流动，距离标记正在以每秒17米的速度缩短——
目标就在前方。
圆香的手指扣紧长弓，指节微微泛白。尽管她们两人面对那个金发怪物胜算不大，但她们并不需要正面取胜。
她们只需要拖延时间。
高町奈叶已经身负重伤，腹腔的贯穿伤正在夺走她的生命。只需要在远处骚扰，干扰治疗，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见证目标的死亡。
当她们突入旧工业区腹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里连最顽强的杂草都已枯死，地面凝结着诡异的蓝紫色结晶。酸雨蚀穿的集装箱如巨兽的骸骨，斜插在焦油般浓稠的阴影里。一块歪斜的警示牌上，褪色的骷髅标志下方写着：
-高危辐射区
-未经许可禁止入内
机械鸟群的夜视画面中，菲特正抱着奈叶撞开一扇扭曲的铁门。生锈铰链的惨叫划破夜空，在空旷的废墟间久久回荡。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圆香突然急停，箭矢无声离弦，精准命中仓库铁门。爆炸的火光骤然绽放，铁皮门像脆弱的锡纸般被掀飞，燃烧的碎片在空中缓慢翻转，照亮仓库深处幽暗的甬道。
与此同时——巴麻美消失了。
隐匿模式启动的电子音还未消散，右侧巷道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异响。
圆香猛地转头，一抹金色残影从视觉死角掠过，快得像是视网膜上的灼痕。
……
奈叶缓缓睁开眼。
麻醉剂的余韵仍在侵蚀她的意识，腹部的剧痛却已清晰可辨。她艰难地转动视线，模糊的视野里，有人正低头注视着她。
“菲…特？”
干裂的嘴唇挤出这个名字时，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视线渐渐聚焦——不是那抹温暖的金色，而是月村铃鹿沉静的紫眸。两个铁皮人守卫静默地站在她身后，猩红的电子眼在惨白的病房里规律地闪烁着。
没有金色的身影。没有那个总是守在身边的人。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很遗憾，我不是菲特呢。”铃鹿的声音里带着微妙的歉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到铃鹿这样说，奈叶脸一红。但她还是忍不住问：“菲特她…”
铃鹿倾身向前，紫发垂落在肩头。“她去做诱饵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奈叶的心猛地揪紧，“当时情况紧急，追兵随时可能找到这里。而你…”她的视线落在奈叶腹部的绷带上，“需要立即手术，不能有任何干扰。”
奈叶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单纯的假目标是骗不过高级侦查设备的。”铃鹿继续道，指尖轻轻敲击着铁皮人臂甲，“所以她必须亲自…”
话未说完，奈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因疼痛而扭曲。但真正令她窒息的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内心深处翻涌而上的自我厌恶。
又是这样。
菲特永远在前方挡下所有危险，而自己只能躺在安全的地方，像个该死的累赘。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她多希望能够改变，能够与菲特并肩而立，成为值得信赖的力量。
监护仪的心电图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尖锐得刺耳。
“别动。”铃鹿急忙按住她肩膀，“伤口会裂开的。”
奈叶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味灌入肺部。她看向天花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当她再次转向铃鹿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惊讶、感激，还有重新认识这位朋友的恍然。
“当时你们从下水道冲出来时，差点撞上我的车。”铃鹿突然说起相遇的场景，“菲特抱着你的样子…就像捧着快要熄灭的烛火。”
记忆碎片在奈叶脑海中闪回：刺眼的车灯，菲特染血的作战服，铃鹿从车窗探出的焦急面孔。
“上车！我认识医生！就在附近。”
即使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她也能感受到菲特那一刻的犹豫——这是她们逃亡以来，菲特第一次把她交给别人。
奈叶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房，角落里堆放的医疗废料——带血的绷带，用过的注射器，还有几瓶没有标签的药物。
“这里就是我的医生朋友的…诊所。”铃鹿的措辞很谨慎，珍珠色的指甲轻轻敲击着医疗终端，“虽然执业资格可能有些…特殊。”
奈叶心照不宣，地下黑医。为亡命之徒、被通缉者、所有不能被阳光照见的人提供治疗和庇护。
“医生呢？”奈叶轻声问。如果可以，她想亲口道谢。
“她老板突然召回。”铃鹿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很紧急的样子。”
一道反光掠过。奈叶注意到铃鹿指甲盖上隐隐流动的细微电路纹路，这位优雅的大小姐朋友背后，显然有着她不了解的世界。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谢谢你，铃鹿。”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铃鹿的睫毛轻轻颤动。
医疗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填补着寂静。某种无形的默契在消毒水气味中蔓延，就像她们学生时代天台上分享的便当，不需要过多解释的信任。
“奈叶。”
铃鹿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软许多。她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真丝裙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你和菲特…很要好吧？”
奈叶微微怔住，她和菲特算关系好吗？她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保护者与累赘？程序与执行对象？朋友？还是……
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个…可能有些冒昧的问题。”铃鹿的指尖抵在唇边，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菲特她…”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更谨慎的试探：
“真名是不是叫…艾丽茜亚·泰斯特罗莎？”
——！
奈叶瞳孔骤缩，心跳几乎停滞。
——艾丽茜亚·泰斯特罗莎。
这个名字，曾经在琴柯口中出现过——那个早已死去的女孩，那个菲特的记忆模板，那个被完美复刻的“原型”。
为什么…铃鹿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