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几乎没有留意到克里斯托夫的离开。她也没有看到他转过身并停下来，没有注意到他看着她然后走开了，肩膀微微下垂，带着失望。但是她注意到了艾莎。她注意到了她说话时声音中微妙的低音，她眼睛里像晨光般闪烁的光芒，以及她走进大型步入式衣橱时轻盈的步伐。

“你刚才和奥古斯塔斯在一起吗? ”安娜生硬地问道，嘴角挂着紧张的笑容。

“他下船后我们一起吃了早饭，”艾莎诚恳地回答。“我想要说服他的船长一起来，但她在Corona还有生意要做。真是太可惜了，她看起来很有趣。”

“这么说......他们把他留下了? ”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

“只待几天，也许一个星期。”

安娜皱起了眉头。后天她就要出发前往她叔叔的庄园了。几天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她不认为在她与艾尔西还有克里斯托夫一起离开之前，船能从Corona开回来。

“他要住在这里吗? ”

“他还能住在哪里? ”

“我不知道。可能他会喜欢北山脚下的小木屋。附近有瀑布。那里还有钓鱼的地方，还有那些山间小径。”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会迷失在其中。

“换换口味也不错，”艾莎若有所思地回答，“我好久没去那儿了。”

安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你也要去吗? ”她尖声说道。

“还有乐佩，和尤金，”艾莎回答，很快又说道，“你还没准备好吗? ”

可她还有那么多问题想问；关于奥古斯塔斯，那封信，以及艾莎对他上个月问的那个神秘问题的回答。但是安娜张开嘴时，她却说不出来。

“你-你来找我有事吗? ”

“格尔达跟我说你还没准备好，”艾莎说道，并弯腰从丢弃在地板上的一堆衣服里捡起一件无袖的深绿色礼服。她把它举起来认真地看了看，赞许地点点头。“我知道你非常需要我的帮助，而且我得告诉克里斯托夫奥古斯塔斯到了。”

艾莎把裙子压在安娜几乎未着片缕的身体上，让她把裙子拿着，自己则在柜子里翻找。

“你别找了，艾莎。我已经试过这件了，没有合适的手套可以搭配。"安娜告诉她，艾莎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在她正要再说一次的时候，她姐姐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条深绿色的雪纺绸披肩。

“这个会比手套要好得多，”艾莎一边把披肩搭在妹妹的肩上，一边沾沾自喜地笑着说。

安娜颤抖起来，无法抗拒艾莎的靠近。即使在艾莎把手拿开之后，她的手放在她肩膀上留下的温度仍让她感到刺痛。

她指着全身镜轻轻推了安娜一下。安娜把裙子紧紧地贴在胸前，看着搭配的披肩。艾莎果然是对的。颜色完美，材质优雅，令这个内心已经不再幼稚的年轻女人显得更加成熟和美丽。

“我想你找到了，”公主惊奇地说。“为了找到合适的衣服我都快要发疯了，而你一下就找到了。”

艾莎露出少女般的笑容，显得比平时温柔许多。安娜把目光转向别处，因女王显露出的娇羞而心神不宁。

她这样是因为他吗？

安娜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撩起艾莎的辫子，手指沿着辫子向下移动，抓住柔软的发端。

她一个月前就应该放手，甚至应该更早，在她们还可以回头的时候。她的姐姐是对的，如果可以，回到过去要难得多。

“我们并不总是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安娜轻声而忧郁地说道，她坚定地看着艾莎充满困惑的眼睛。“我知道我的选择并不总是明智的，我知道......我知道对你来说事情可能完全不同，”她猛地吸了口气。“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艾莎僵住了。安娜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但这并没有阻止她说出自己不应该说的话。

“我希望那是你。”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片静默，安娜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外什么也听不见，而每一次的心跳发出的声音都比上一次心跳的声音更大。

这完全不对。但是它已经被揭开了，没有一点借口可以让任何一个姐妹躲在后面。

艾莎咬紧牙关，屏住呼吸，肺里像着了火。她看着安娜的脸，安娜的脸上只有恐惧和悔恨。她紧绷的嘴角，咬着嘴唇形成的微微皱起。她紧皱的眉头随着每一次不由自主的发抖而颤动。她的眼神看起来就要崩溃了。

安娜的嘴唇又分开了，艾莎颤抖着，因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而不知所措。

“我想要的... ...是你。”

——————————————————————

大约两年前

庆典舞会后的几天

“九月不应该这么热，”安娜嘀咕着，她想要脱掉衣服，只穿内衣自由地跑来跑去。她靠着柱子，站在阴凉的一面，慢慢地往下滑，炎热耗尽了她全身的能量。

昏昏欲睡的克里斯托夫躺在附近的台阶上，一只手遮住眼睛，以遮挡阳光。自从乐佩和尤金跟着格尔达一起去城堡里为他们拿饮料以后，除了胸部微微起伏之外，他几乎没有动过。

但那已经好久了，克里斯托夫觉得自己快要死于脱水。

“我可能活不过今天了，”他呻吟着。

“没用的家伙，”奥古斯塔斯在他旁边调皮地说。尽管克里斯托夫在抱怨，但他的衣服是最轻便和凉快的。

奥古斯塔斯拉开他的领口，解开领带，把它塞进夹克口袋，然后解开衬衫上的纽扣。克里斯托夫从眼角瞥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

“你们 Montressor 的贵族全年都穿着十磅重的衣服吗? ”采冰人努力板着脸问道，不过奥古斯塔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嘲笑的意味。

“难道所有的采冰人都会在最柔和的阳光下晕倒吗? ”

克里斯托夫笑了，“也许吧。”

“我只是习惯了，”奥古斯塔斯解释道。“我在我叔叔的庄园里度过了几个夏天，从这里往北一个小时的路程。 还和玛拉基在Crestmark 待了一段时间。那里从不缺少阳光。”

克里斯托夫坐了起来，看向花园。他看到费利西蒂在鸭塘边弯着腰，看着小鸭子们。一个仆人站在她旁边，举着一把大伞为她遮阴。这一次她笑了，眼神柔和而生动。

“她是怎么回事? ”他问。

“费利西蒂? ”

克里斯托夫点点头。

“没什么好说的，为什么这么问? ”

克里斯托夫朝安娜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她让某人丧失了理智。”

奥古斯塔斯望向安娜，安娜面向他们坐着，双腿平放在身前，背靠着柱子休息。她看起来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

“她只是有点害羞，”他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当你是一个有魔法的女人的女儿，又得不到她的认可，你也会这样。”

“认可? 她想要什么? 巫师? ”

“差不多吧。她妈妈的期望有些疯狂。”

“哦? ”

“她想要一个让别人感到害怕的女儿，一个铁石心肠，能够对所有人发号施令的人。但是费利西蒂天生太甜美、太温柔了，永远无法取悦那个女人。”然后，他抱怨地补充道: “马利亚·玛拉基（Mahlia Malachi）是个如此阴险的人，‘恶毒’（Malevolence）这个名字更适合她。”

最后一句话基本上是奥古斯塔斯对自己说的。他和他的母亲一直都不喜欢马利亚，看到她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残忍，他总感到火冒三丈。

“听起来像个真正的女巫。”

“你绝对想不到。”

安娜收起她的腿，把头靠在柱子上。克里斯托夫和奥古斯塔斯还在低声交谈，完全没有注意到即便她无精打采，她也听到了每一个字。她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也很容易就传到她的耳朵里。只不过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尽管她早先对费利西蒂持保留态度，但她只是一个遥远王国的贵族。在她看来，她们的生活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她对这件事仍记忆犹新。温暖的双唇紧贴着她的嘴唇，一开始如羽毛般柔软，后来又像薄薄的天鹅绒贴在她的皮肤上。安娜那醉醺醺的脑子没有意识到这种实实在在的联系。嘴唇，热量，呼吸; 它们就好像梦一般从语言和意义中脱离出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但是当她从陶醉中醒过来时，她想起那双嘴唇是她自己的，它们本能地、温和地、湿润地与艾莎那柔软的、快要压扁的嘴唇接触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几乎没有睡觉，她醒着躺在床上，凝视着黑夜，月光柔和地洒进来，照亮了半个房间。安娜还是醉得无法动弹。于是她睁开眼睛。想要辨认出艾莎房间里处于阴影中的东西。然后她闭上眼睛，放空她的思绪。尽管她的眼皮在打架，祈求着可以入睡，但这种感觉依然存在，让她无法得到安宁。

她突然想到，也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都只不过是想象，可能只是她的黑色幽默感在潜意识下编织的一个残酷而又栩栩如生的梦。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生动的梦能够模拟出亲吻时火热蘩喘蘩息蘩在她嘴边的发出的嗡嗡声，或者是艾莎嘴里甜蜜而又苦涩的葡萄酒味。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站在艾莎和一把剑之间，现在就好像有一把剑插进了她的胸膛，扭曲着撕裂了她的心脏。

“柠檬水? ” 乐佩拿着一杯饮料。冰块在玻璃杯里晃荡，冷凝的水珠顺着玻璃杯的杯壁滴下来，滴到安娜粘乎乎的腿上。

“好的，非常需要，”她回答道，为自己这么容易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有点措手不及。她瞥了一眼台阶，奥古斯塔斯和克里斯托夫刚才还坐在台阶上聊天，现在他们已经走了。

“他们和尤金还有费利西蒂在一起，在花园里的缆车旁边，”乐佩注意到安娜向台阶望去，解释道。“我问了一个从你姐姐会议室出来的信使，”她一边向安娜伸出手，一边洋洋得意地补充道。“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

安娜拉着她的手，乐佩扶着她站起来，在她表妹掸掉裙底的灰尘后，她把饮料递给她。

“来吧，”她的表姐兴高采烈地催促着，用胳膊肘戳着她的肋骨，“我们赛跑吧。”

就这样，乐佩咧着嘴笑着穿过修剪整齐的草地，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安娜并不在意。她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柠檬水，把它放在台阶旁边，然后懒洋洋地朝表姐的方向走去。当她发现乐佩光着脚时，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们得赶紧追上她，”一个声音在身后鼓励着她。安娜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转身，艾莎就站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去追她们的表姐。她的银色金发随着她落在草地上的脚步在热风中上下摆动。安娜不知道是她中暑了，还是只是眼花了，但她的视力变得模糊，绚烂的阳光下艾莎看起来就像是梦一样。

一开始，安娜任由艾莎牵着她，拖拖拉拉地跟着，抓着紧紧握住她的小而纤细的手。它温暖而柔软，却坚定有力，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姐姐抱着她时是多么的舒服。但她猛的又想起了那个吻，胃里感到一阵恶心的疼痛。

安娜好像被烫到一样，突然抽出手，放慢了脚步，没有给任何解释。艾莎停住了，但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了乐佩的胜利宣言上。艾莎就像没注意到安娜突如其来的不安一样。

她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艾莎和乐佩站在一起大笑，奥古斯塔斯和尤金开玩笑地互相打闹，而费利西蒂则瞪着眼睛在一旁看着。她们看起来如此美丽，无忧无虑，和她心里沉重的感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克里斯托夫出现在缆车周围，笑容满面地朝着她挥手。安娜回以微笑，花了一点时间消除思绪中的混乱，意识到这对于她内心的纷扰完全无济于事，她赶紧过去加入了他们。

————————————————————

“雪! ”尤金一边喊着，一边向空中挥舞着拳头。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欢呼着，满怀期待地看向艾莎。她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把注意力转向他们身后长满青草的小山，高高地举起一只紧紧握住的手，慢慢地张开。就这样，雪开始落在城堡后面的山上。

不一会，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地面，直到城墙底部的斜坡那才逐渐变薄。克里斯托夫用没有戴手套的手捞起一把雪，捏成一个紧实的球。安娜警惕地看着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双手捧起一小堆软雪迅速地捏成一个球。她的手疼了起来。

克里斯托夫看着她，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然后把雪球朝安娜丢过来，雪球从她的头边飞过，砸向他的预定目标。雪球正好打在尤金的脖子后面，把他吓了一跳。安娜瞪着眼睛看着克里斯托夫，克里斯托夫顽皮地挑起他的眉毛作为回应，然后迅速远离尤金，而尤金则向他猛烈地投出一大堆雪球。

“回来，像个男人一样接受惩罚! ” 尤金在他后面喊道，漫无目的地丢着雪球，几乎没看到边上受到惊吓的费利西蒂。费利西蒂滑倒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安娜竭尽全力地忍着笑。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把一把雪塞进她裙子后面，她压抑的笑声马上变成了一下急剧的喘蘩息。

安娜拱起她的背，无助地想要把正在融化并冰冻她脊背的雪抖出来，但雪只是往裙子里掉得更深了。她猛地闭上眼睛，然后转向乐佩，用一种会让她缓慢而又痛苦死去的眼神看着她。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一个松散的雪球打在她脸上，接着传来艾莎低低的笑声。

“嘿，”她说道，“抓到你了。”

安娜愣住了，过一会才反应过来。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惊讶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愤怒。艾莎的笑声是如此的悠闲而平静，就像是三角乐器发出的柔和音调。这给安娜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烦恼。尽管她很讨厌这个念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怨恨她的姐姐，因为在安娜感到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却看起来那么的快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艾莎，双手挖起一把雪，几乎没意识到她用手指捏着雪球时双手的疼痛和麻木。艾莎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困惑，她等待着安娜采取行动。

乐佩悄悄地看着，无法抑制住脸上得意的笑容。她注意到艾莎背在身后的手上旋转着的魔法雪花，准备着，等待进攻的时机。但是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了，姐妹俩谁都没有做出行动。

乐佩开始慢慢地，尽量不让她的表妹们注意到，收集着她手中的雪。乐佩决定如果这两个女孩都不打算开第一枪，那么她就要先下手为强了。不过她的计划马上就被打乱了，奥古斯塔斯偷偷溜到她身后，在她头上洒了一大堆雪。她尖叫着，脸朝前扑通一下栽在雪地上。

艾莎转身朝乐佩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就是安娜一直在等待的时刻。安娜毫不犹豫，咬紧牙关，把结实的雪球扔向她姐姐，并发出轻轻的咆哮声，她把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迅速而精心策划的行动。

一下，两下。又一下，雪球就要砸到了，但艾莎动作更快，她及时用冰盾挡住了飞溅的雪球。

在安娜被多个雪球连环袭击时，她手里已经又团好了另一个雪球，艾莎悦耳的笑声为她的进攻指明了方向。安娜用手臂护着脸，吃力地走在雪里，在强有力的炮火攻击下艰难前行。就在她手里紧紧抓着雪球正要丢过去时，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飞快的雪球，狠狠地砸在了她姐姐的额头上，把她撞进了雪里。

艾莎扑通一下向后倒去，而安娜也向前摔倒，现在没有暴风雨般的雪球阻挡她了，她撞到了她的身上。这时雪已经很厚了。柔软而细腻，女孩们陷了进去被半埋着，安娜紧紧地抱着她的姐姐。

安娜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她身下的艾莎是那么的温暖。即使她们经常接触，但这总是让她感到惊讶。不过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脸埋在艾莎脖子的凹陷处，她的腿位于艾莎的大腿间，艾莎两腿之间散发的热量温暖了安娜的膝盖和大腿。热量慢慢地在她身上蔓延开来，她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安娜把麻木的双手按在雪上，用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头发上，落在艾莎身上，艾莎在她的身下，被安娜温暖的身体紧紧地包裹着。

雪花开始融化，滴落在安娜泛红的皮肤和脸颊上，顺着她的发际线，一直落到她的脖子上。而艾莎还是保持干燥，虽然她大部分被雪盖着，刘海上也沾满了雪花。她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那个雪球砸到了她，在她的前额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她的脸颊有点红，也许比平时更红一些。不过她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

安娜低头看着艾莎，忘记了生气。反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慢慢地把手伸到艾莎的脸上，用结霜的手指抚摸她姐姐通红的额头。她惊讶地发现她们皮肤间的接触迅速温暖了她的手，她靠得更近了，她们几乎脸贴着脸。

“你没事吧? ” 安娜一边问，一边把手放在艾莎的脸颊上，轻轻地用手掌和手指抚摸着她精致的下巴轮廓。

“我想......我想我没事。”尽管艾莎表现镇定，但她好像突然喘不上气了。她的嘴唇微微张开，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艾莎的大眼睛里反射出一些白色的斑点，安娜想象着像是自己从窗户看着冬天。身体里一部分的她，还留着之前怨恨的那一部分，喜欢看到艾莎局促不安的样子，这是对几天前那个偷吻的完美报复。但另一部分的她，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那一部分，却想要靠近那双冬天般的眼睛，靠近她泛红的脸颊，渴望着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

“你们俩需要帮忙吗? ” 克里斯托夫的声音很低，让安娜一下从她和艾莎之间难以言喻的温存时刻中回过神来。

安娜拉着他的胳膊，他把她扶起来，雪从她的衣服滑落。她回头看了看，艾莎也抓着奥古斯塔斯的胳膊站了起来。

克里斯托夫笑了笑，在说着什么，但是安娜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掸去衣服上的雪，努力驱散吞噬了她的火热红晕。她望向克里斯托夫的身后，看到费利西蒂，她身上没有一点儿雪，但是她的手红红的，在发抖。当看到艾莎的手挽着侯爵的手臂时，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怨恨和内疚。

不知怎么的，安娜无法让自己因为费利西蒂脸上直白的神情而责怪她。她们身上的某些东西似乎让安娜觉得她们很相近。就像是一面镜子，或者是一些即将到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