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虽然是初三了，吴青文似乎没有毕业生的自觉，自习能逃就逃，早早地送任笑回家。任笑问她要不要用功一点啊，吴青文说，那么用功干嘛？老师说我能考上的。

任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也是很自信。

做人不能太纠结。吴青文说，怎么啦？你还想跟我一块儿上重点啊？

任笑一愣，说，我管你咧，我是怕你给我丢脸。

吴青文嘿嘿笑着去揉她的头发，

最后中考分数出来了，吴青文擦着分数线上了重点。

初三毕业那天任笑作为合唱队一员给初三送行了。典礼完了又拍完毕业照，好多人哭成一团，任笑不知道该不该等吴青文一块儿回去，倒是吴青文看见她冲她招招手。

吴青文和几个男生正在跟他们班主任说话，任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说到吴青文头上，“你呀，学得太轻松，努力努力就能上重点班了。”

“张哥，”吴青文没脸没皮地笑着说，“咱们重点班指标够了，你就别损我了呗。”

张老师气得不想理她，“你得了吧，别以为你家有点钱就能养你一辈子。”

吴青文哈哈笑起来，“不是，我吃的不多，我家养我一辈子还是够的。来来来，这是我的邻居任笑，张哥下学期还教初三吧？她可努力了，您给照顾照顾。”吴青文勾着任笑的脖子说。

张老师瞪她两眼，冲任笑微笑了一下，“你可别学她。”

任笑抿着唇，“知道啦，张老师。”

任笑知道吴青文人缘好，但今天才发现几乎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她。吴青文道了不知道多少个别，又承诺了一圈吃吃吃聚聚聚玩玩玩OK没问题绝对的，才从学校里出来。

吴青文身上仿佛有个磁铁，大家都愿意围着她转。

“我看你好像也没有多难过。”吴青文今天是她爸吴正则送来的，典礼完了就走了，两个人并排走在大夏天化人的太阳里。

“还行吧，”吴青文耸耸肩，“之前有一点点，但是人得往前走，以后会有更多同学的嘛。”

“啧，那你那些朋友该多伤心啊。”任笑说。

“伤心也没用啊，又不能重新来一次，”吴青文说，“没留啥遗憾不就行了。”

“那哪天我要是得搬家走了，你会不会难过啊？”

吴青文转头看她，“当然会啊。”

任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小时候经常搬家的哦，你不要以为好像我爸工作稳定一点就不会走了。”

吴青文笑着说，“是是是，我会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的。”

任笑撇撇嘴，“我才不信呢。”

机缘巧合地，吴青文的班主任张哥真的就成了任笑的数学老师。任笑比吴青文要努力不少，初三更是加倍学习，中考下来比分数线高出一大截，重点班几乎是稳进了。

吴青文也认识不少任笑他们年级的人，毕业典礼就刚好跟苏晓和任更一块儿过来了。

任笑哭的稀里哗啦，抱着同桌不肯松手，抽抽嗒嗒地跟每位老师道别。

“你看啊吴青文，”任笑走到张哥面前的时候，张哥正和吴青文讲话，“任笑又努力又暖心，就你没心没肺。你怎么也没学好。”

吴青文给任笑擦了擦眼泪，说，“谁说的，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吗。”

“得了吧，”张哥说，“你的成绩怎么样啊？不会吊车尾吧？”

“不会不会，”吴青文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任笑让她擤鼻涕，“我成绩万年中游，别人上升我也上升，别人下降我也下降，自动调节。”

“贫，”张哥说，“哎呀，任笑，别哭了，还可以回来的嘛，快去，那边你们班拍照了。”

任笑一看，自己班上好多人围在一块儿合照，连忙跑过去。

等任笑拍完一圈，苏晓和任更已经等不住先走了，留吴青文等她。

“我靠，又要走回去啊？”任笑的鼻子还有点堵，眼睛红红地看着吴青文。“热死了。”

前一天下了雨，吴青文伸手把任笑牵过了地上一滩水，“最后一次啦。”

一听这话任笑的鼻子又酸了，抽了两声，说，“你去年是怎么做到那么冷静的？”

“我没心没肺呗，你别哭了，回去眼睛都要肿了，你看，咱们学校好多人都是要上一个高中的，你这么一想，就没啥了。”

“我是不是特蠢？”任笑抹了抹眼睛。

“没有，你之前一直拉着的那个人比你更蠢。”

“那是我同桌，她叫林佩雅。之前跟你说过的。”

“是是是，”吴青文说，“她去哪儿读高中啊？”

任笑扁扁嘴，说了另外一个高中的名字。

“哎呀，不远，没事儿。”吴青文捏了捏她的手，“你就想啊，下学期又能跟我同校了，你高不高兴？”

任笑被她的不要脸逗笑了，“你有病吧？我才不高兴呢。”

吴青文自己似乎挺高兴，“来吧，合唱队第一周招新，高中还有歌手大赛呢，激不激动？”

任笑其实是挺激动的，但她没说，只问，“你们分文理了不？”

“分啦，我在文科班，高二三，你记好了哦。”

“还不是重点啊？”任笑有点儿嫌弃地看着她，“你考什么大学呀？”

“啧，你怎么这样呢，高中都没上就操心我去哪儿上大学。你想考什么大学？”

任笑抿了抿唇，“我想去牡丹城，但也想去A大。”

“哦，”吴青文若有所思地说，“牡丹城啥时候去不行啊，还是A大吧，你爸妈估计呀想让你去A大，江口也不是不好啊。”

“你考得上啊？”任笑瞪她。她确实想要和吴青文一块儿读书，但是吴青文这语气根本不像是有努力的意愿啊。

“当然啦，”吴青文笑着说，“考不上让我爹妈交点钱呗。”

“你怎么这样呢，”任笑有点儿生气，“还走后门呢，恶心。”

“好好好，不走不走，”吴青文拽住她，“我一定努力，一定的，你就等着吧。”

任笑才不信她。

“你说，我哪一次说话不算话。你妈我都能搞定，还怕一个小小的高考吗？”

“什么玩意儿啊，”任笑烦死她了，“你咋自己都不担心呢。”

“我当然不担心呀，你也别担心，好不？你自己努力考A大，我能考上的，啊。”

12

任笑在地毯下面摸出钥匙，开了门。

里面的家具都没怎么变，就连她买的那株仙人掌还放在茶几上。

“你朋友这儿挺好啊，挺贵吧？”张原原看着落地窗外的牡丹城夜景。

“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朋友啊？这么牛逼。”

任笑抿唇，“我跟你说，你不准说出去啊，尤其不能跟杨二说。他知道了全世界都该知道了。”

“不会是什么大明星吧，”张原原笑了。

“不是，”任笑把暖气打开，“写歌的而已。”

“真的吗？是上次过来找你的那个？”

任笑点点头，“我的……呃，同学，吴青文。”

“她是吴青文啊？！”张原原瞪大了眼睛，“天啦，你知道她是林顾一的女神吗？”

任笑心里一紧张，“我靠，那你别给林顾一说，吴青文好怕脑残粉的。”

张原原哈哈大笑，“我还想说你给他介绍介绍呢，省的快三十了女朋友都没有一个。”

任笑哼了一声，“才不呢，吴青文看不看得上他都不一定。”

“那她喜欢啥样的啊？”

任笑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你知道她怎么跟我说的吗，器大活好，有钱有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精通至少三门语言，一回头电死一票人。”

张原原吐吐舌头，“这种男人存不存在啊。”

“对啊，不存在。所以她没有男朋友。”

只有一个金主。

公寓已经打扫过了，两个奔三的人都不愿意再熬夜，聊了一会儿就准备洗澡睡觉。任笑让张原原睡卧室，她搬了床被子睡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给吴青文发短信，说到了。

「到啦？被子够不？」

「够，有暖气呢。」任笑想了想，又回了一句，「你平时会过来住吗？」

「在那边忙的话就会。你们明天去找陈若？」

陈若是吴青文介绍的酒吧老板，任笑跟他打过电话，名字挺文静，但人是个三十出头，挺爽快的东北汉子。

「对，踩个点。附近转转吧。」

「行。」

「你明天有空吗？张原原想见你。」

「早上有，一块儿吃个饭？」

「行。」

过了一会儿，任笑都快睡着了，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吴青文的短信，「晚安，任笑。」

任笑困得没力气，抱着手机想，晚安，吴青文。

张原原一见着吴青文就有点儿激动，哒哒问了好多问题，最后还问他们乐队什么时候能大红大紫，任笑简直没脸看她，说，“你别问了，还大红大紫呢，得了吧。”

吴青文倒是云淡风轻地跟她打太极，“现在确实做乐队比较困难，但是没什么不可能的，一步一步来吧。”

“哎，是吧？我们的键盘手，特别喜欢你，”张原原说，“你给签个名吧？就说是我们路上遇到了的。”

“没事，以后还可能会遇到的，就说是任笑的朋友就行了。”

张原原倒海记得她们是来干嘛的，又问了些关于酒吧的问题，吴青文都答了，说陈若的酒吧挺有名的，原来的乐队解散了，现在刚好在招新的。

“你们还是有实力的，我给他看了你们的录象，”吴青文说，“陈若觉得可以。他是我朋友，人挺好，不会太难为你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原原说，“谢谢你啊。”

“没事，”吴青文笑着说，“你们以后如果唱得好，可以考虑请一个代理人，谈条件这种杂事让代理人做就好了。”

“哎呀，哪儿还代理人呢，我们能在牡丹城驻唱已经很好了。”

“再看吧，”吴青文也没坚持，“这边机会多一些，周围也有挺多酒吧会招唱小时的。”

张原原应了，又问起来吴青文和任笑怎么认识的。

吴青文看了任笑一眼，说，“我们俩是大学同学，也不算特别熟，到了牡丹城才认识，挺有缘的，就成了室友。”

任笑觉得奇怪，没讲话，点了点头。

“你也是梅城人吗？”

吴青文看着张原原，“不是啊，我是江口人，所以A大分数线比较低，要不然怎么考的上。去梅城是有事情。”

任笑心想你拉倒吧你。

“啊？公务吗？谁要出新歌啦？”

“齐开，你认识吗？”吴青文笑着把朋友直接卖了，“他的新单曲是我做的，后面还会出专辑。”

“真的吗？哎呀，齐开挺好的，长得不错唱得也不错，可惜是个基佬不好混吧。现在有你给他做专辑，怕是要火啊。咱们梅城也要出个大明星咯。”

吴青文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是啊，齐开很有天赋，我们当时和他是一起培训的。关系还算不错。”

“真的吗？那得拜托你要个签名啊。”

“好啊。”

一顿饭吃完，吴青文有事先走了，顺便给任笑她们打了辆车去酒吧街。任笑坐在的士上，哒哒给吴青文发短信，「故事编的不错啊。」

「咱们以前不就是这个套路吗？大学同学啥的。」

「呸呸呸，你还江口人呢，你骗人眨眼睛不。」

「当然不眨，眨了还骗的了人吗？」

「有毛病。」

「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江口出生的，上大学我爸妈就把户口迁回来了，也不算是骗人吧。」

「得了吧，好好工作吧你。」

「好的好的。」

“哎你说，”任笑还没来得及回短信，张原原就凑过来说，“吴青文怎么没什么架子啊。”

“她又不是明星，”任笑皱眉，“要架子干嘛？走在路上都没人知道她。”

“不是，我就是说啊，她以前不是出过EP吗，后来咋就没唱歌了呢？就冲她这个能力，要给自己做一个轰动的专辑那还不简单啊？”

任笑撇撇嘴，“她就爱写歌，不喜欢出名，我看你套近乎套得挺欢的。”她话说完，转念又想，等会儿，不喜欢出名，那到底为啥要金主啊？

“不是，我没有套近乎啊。她就是挺好说话的啊，我觉得跟她讲话我自己都牛逼大发了。你不觉得吗？”

任笑很想翻个白眼说你看到的都是假象。“我看是你自己觉得自己牛逼大发了。”

“哎呀，不是，就是……”张原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形容，只好放弃，“就是跟她讲话很舒服，怎么说呢，就让你觉得很……自信。”

“什么玩意儿，”任笑说，“我告诉你，她最会的就是油嘴滑舌打太极。”

“就算打太极，那也是看上去真心实意的打太极。她讲话就很有底气，但是不是那种很骄傲的感觉，她讲话让你也觉得很有底气。”

任笑不打算理她了，这什么有的没的。前面路上好像有点事故，堵起了车。她裹了裹衣服，眯起眼睛休息，迷迷糊糊地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有人说过，吴青文身上有种神奇的、坦然的自信，而且这种自信会传染，让你也很自信。

所以大家都喜欢吴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