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雪夜。
从一开始的细细碎碎，渐渐转为大雪，夹杂在风里扫过各处，覆上白色。街上行人渐少，海未一手裹紧大衣，一手撑着灰色折叠伞匆匆往家赶。到达公寓楼下，抖落身上的雪，踏入电梯来到家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后才觉得暖和了些。陈设简单的1DK，家具不多，海未走进房间，解下围巾，挂好大衣，来到厨房将保存在冰箱里的简单饭食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吃完后收拾好碗筷，悠闲的烧了开水泡壶热茶，一如往常坐在书桌前，摊开稿纸，准备书写。打开钢笔笔帽，放到一边，接着上次未完成的部分写下文字。窗外风声不时从窗户缝隙透进屋里，合着写字的“沙沙”声，尤为宁静。
门铃声响起。
正在书写的手一下子停住，海未皱起眉，门铃再次响起。无奈叹口气，盖好笔帽放下笔，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着，有人站在门外。
该说是“女孩”还是“女人”呢？海未一闪而过这个问题。来人一头亚麻色长发，侧身低着头，围着红格子围巾，上身是件浅驼色大衣。猫眼看不真切，海未想了想，取下插销，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稍微探出头去，女孩就往前走了一步，看到海未时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人就小声问道：“请问……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搬走了吗？”
海未看着女孩通红的鼻尖，点了点头。
“请问您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去年九月。”海未说道。
“……我知道了，很抱歉打扰了。”来人说着，对海未一欠身，转身匆匆离开，落下几片雪。看着她走下楼梯，海未这才注意到她大衣底下是制服短裙，应该是高中生，海未心想。发愣的时候一阵冷风灌进屋里，海未打了个哆嗦，赶紧关上门，搓着手走回屋。
“这么说来……”海未自言自语着，走到窗边打开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了看。刚才的女孩还未走远，正抱紧了身子一步步缓缓走着。海未关上窗，折回屋里，匆匆披上大衣，拿过挂在鞋柜上的白色长柄伞往外走。
雪好像渗进了鞋子里。女孩抱着身子走着，觉得脚尖一阵冰凉。后悔离家太过匆忙，身上钱不多，忘了吃晚饭，想找的人没找到，连伞都忘了带。雪越下越大，女孩抬起头，呼出一些白色雾气，环顾下四周，往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请等一下！”听到喊声，女孩停住转过身，还未看清来人，一把伞就先靠了过来。
“请拿着这个吧。”追上女孩的海未说着，将伞递向女孩。
“……诶？”女孩发出一声疑惑，抬起头看着她。
“雪太大了，你好像没带伞，所以……”海未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贸然跑出来送伞，会被当做可疑人士也说不定。海未撇开视线，不自觉抬起手挠了挠脸颊。女孩愣了一会，慌忙摆了摆手：“谢、谢谢您！我在便利店避一避就好，没关系！”
“便利店？”海未皱起眉，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番，见她连忙捂住嘴，明白了几分。
“这可不行，”换上较为严肃的语气：“这么晚了，家人会担心的。”
“不，我……”女孩想要反驳，说出口的声音却抖了几分，“总之，谢谢您，我先走了。”见她要跑，海未条件反射的握住她的手臂。
“车站有点远，我送你过去。”
“我不回家。”女孩晃了晃手臂，海未无动于衷。
“雪这么大，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
“我去附近的咖啡店待着就好。”
“你穿着制服，店员不会让你待太久，警察也会来询问的。”虽然这样或许更好，海未心想，可以强制让她回家，只是女孩一副无论如何不愿意的样子。
“您不用担心，请不要管我。”
“那么要不要来我家？”
“诶？”女孩往后退了一步，话说出口海未自己也愣住了。只是想着不让她冻着又不乱跑，情急之下就说了出来，见女孩对自己有了几分警戒，海未慌忙摆摆手：“不、不是！我不是坏人！只是这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等雪小了再做打算比较好——啊嚏！”
这个喷嚏让海未清醒了几分。站的太久，完全忘了自己只穿了件针织衫和大衣，好在女孩因为这个喷嚏似乎放松了下来，低声问道：“真的可以吗？”
海未点点头：“你不介意的话。”
女孩看了看海未，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道：“那就打扰您了。”
寒冬里一杯热茶总能让人心情愉悦。带女孩回家后，海未烧了开水，重新泡好两杯茶，小心的端着，走近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的她，递给她后海未也坐进沙发里，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哈~”身边的人发出满足的声音，肩膀放松下来，指尖慢慢恢复血色。
“谢谢您。”女孩转头对海未一笑。
“不客气。”海未回以一笑。“话说回来，等雪小了要马上回去。”
女孩撇过头。
“……至少打个电话。“
“他们知道。“女孩喝着茶，闷闷的说道。
“恩？“
“他们知道我今晚不回家。“
“诶，那……“便不是离家出走了？“啊，抱歉，我以为……”
“以为我是离家出走？”女孩转过头来，笑着看着海未。
“对不起。”
“其实也差不多。”
“……啊？”
“只是，不想呆在家里，又怕他们担心，就说在朋友家借宿。”女孩喝完最后一口茶，将杯子轻轻放到桌上，双手置于膝盖，局促的反复握着。“只是没想到她已经搬走了。”
见女孩低落下去，海未放下茶杯，静静等她开口。
“很久之前因为一件事闹了矛盾，断了联系。”小鸟笑笑：“单方面被切断了。快毕业了，今天又是她生日，想着来看看她，只是……”女孩没有再说下去。
“……是吗。”海未看了看她，转过头去喝茶。不打算深究，毕竟是别人的事情，问多总是不礼貌。沉默了一会，女孩开口道：“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园田海未。”
“我叫南小鸟。”女孩主动报上姓名，看着海未笑着说道，“谢谢园田桑的茶。”
“不、不客气。”海未又喝了口茶，想缓解一下喉咙突如其来的干燥感。放下茶杯后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雪依旧很大。放下窗帘，回头看了眼小鸟，又看看时钟，已经指向十点。
“雪还是很大。”海未说道。
“这样啊……”小鸟愈发坐立不安起来。海未看着她，犹豫了几秒，忐忑不安的问道：“不介意的话……晚上住下吧？”
“诶？可是……太麻烦园田桑了。”小鸟低下头去。
“没关系，我是一个人住。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你去街上。”
“真的可以吗？”小鸟低声问道。
“恩。”海未点点头。
“那就，再次麻烦园田桑了。”小鸟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身上的钱不够住旅馆，穿着制服无处可去，能留下是最好，而且眼前的女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其实跟父母说了出来一两天……”
“只能一个晚上。”海未板起脸，“明天一定得回家。”
“知道了……”小鸟耷拉下脑袋，不过并没有真的觉得特别失落。帮忙收拾好茶杯，换下大衣，拿着海未借给她的新毛巾和睡衣，在她要求下先去洗澡。
趁小鸟去浴室，海未打开壁橱，打算收拾个床铺。在壁橱里寻找许久，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来留宿的家里，只有一床厚被子。倒是还有另外一床薄点的被子，但这种天气下还是冷了点。看了看房间里靠墙的沙发，调高暖气，再盖上件大衣，合着那床薄被，一晚应该没问题。海未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拿过一件厚外套放到沙发上铺开。
“呀，看起来很暖和~”披着半湿的长发走出浴室的小鸟带出一阵热气，径直走到铺开被子的沙发边。
“不是这里，你睡床。”海未说着，拦住要坐下的小鸟。
“诶？那园田桑呢？”
“我睡沙发。”
“诶！已经很麻烦园田桑了，小鸟睡沙发就好。”
“不行，这被子薄。”
“园田桑就不冷吗？”
“我体质好。”海未拍了拍胸口，看她一脸得意，小鸟忍不住笑出声，提议道：
“那么，一起睡吧？”
“诶？！”眼前人脸颊瞬间涨的通红。“不、不可以！”
“都是女孩子不是吗？”
“不行！“
“为什么？”
“太不知——总、总之先把头发吹干！会着凉的。”海未红着张脸，转身走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拿出吹风机递给小鸟，不等她答话，拿了睡衣就迅速往浴室走去，泡到浴缸里时才冷静了一点，想着待会要怎么说才能让小鸟乖乖去睡床。水温渐渐凉下去，海未走出浴缸，换好衣服来到卧室，发现沙发上的被子已经叠好，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上，小鸟缩着坐在床的一边，见海未出来，伸手拍了拍身边留出来的位置。
海未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小鸟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张口刚想说点什么，立刻对上了她楚楚可怜的目光。
……看来是躲不过了。再拒绝只怕显得不通人情，海未背过身叹口气，将手指放到开关上。
“我关灯了？“
“嗯。“小鸟点点头，将床头灯拧开，海未关了灯，走到床边，关了床头灯才钻进被子里。单人床，好在都是身形娇小的女性，倒也不觉得挤。海未直挺挺的躺着，双手手指交叉置于腹部，瞪着眼前一片昏暗。暖气温度不高，却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可以闻到身边人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又有点不同，忍不住转了下脑袋，又满脸通红的转回去，死死闭上眼睛。屋里愈发吵了起来，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一下比一下激烈。
“……园田桑？“
“在！“海未赶忙应道，又觉得声音太大，赶紧闭了嘴。
“还好吗？“
“你是指……？“
“园田桑心跳好快。“
“抱歉……吵到你了吗？“
“不，”小鸟摇摇头，“只是有点担心您。“
“我没事的，不必担心。”海未稍稍转过身面向小鸟，暗暗庆幸前天换了遮光窗帘。“早点睡吧。”
“呐，园田桑……”
“恩？”
“园田桑，对谁都这么好吗？“
“……朋友的话，借宿一晚倒是没什么。“
“不是，”小鸟摇摇头，“遇到有麻烦的女孩子……都会这样对她吗？”
“恩……”海未想了想，“大概会吧。”
“是吗……”小鸟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眼睛。在意识渐渐被困倦侵袭之前，小鸟听到海未低声说了一句：
“不过你是第一个。“
清晨，海未轻手轻脚下了床，来到厨房准备早餐。两个单面煎蛋，夹着火腿生菜的三明治，两盒明治牛奶。相比之下海未其实更喜欢和式早餐，然而每次都因为过于费时而放弃。刚刚将早餐摆上餐桌，就看到小鸟换完衣服走了出来。互道早安，一言不发的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后，海未送小鸟前往车站。待小鸟坐上电车离开，海未才走出车站回家。经过附近一处较为热闹的神社，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稍作停留后才离开。天已经放晴，阳光正好。海未提起精神，准备回家尽快完成稿件。
一晃眼便是周六晚上。一如往常泡了热茶坐在书桌前，门铃响起。海未马上起身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赶忙打开门。没想到心里小小的期待可以成真，当看到她站在门前时，海未觉得得去神社还愿才行。至于如何还愿，到时候问问那紫发巫女就是。
“园田桑？”见她呆愣半天也不回话，小鸟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晚上好！”海未回过神，打了招呼。
“晚上好~”小鸟笑着，瞟了一眼她身后，“园田桑在忙吗？”
“没有！”海未立刻摇了摇头。
“太好了，还想着会不会打扰园田桑，”小鸟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海未眼前：“谢谢那天送我回家，我带了芝士蛋糕来，是我自己做的哦！”
“诶，谢、谢谢……快进来吧！”海未反应了几秒，赶紧让小鸟进屋。两人在被炉前坐下，小鸟在桌上放下粉色配有蕾丝图案的蛋糕盒，打开后，里面是精心切成一模一样大小的四块芝士蛋糕，底下是圆形纸托，可以放在手上不至于掉下。
“给~”小鸟从盒中取出一块蛋糕，递给海未后又给了她一把小勺子。
“谢谢。”海未小心翼翼接过蛋糕，牢牢固定在掌中，用勺子挖下一块，放入口中。蛋糕软而腻，入口即溶，芝士味在口腔中满满扩散开来，甜点带来的愉悦感瞬间占据整个大脑。
“好吃。”海未对小鸟说道，心里默默的把这蛋糕与友人家的馒头并列为最喜欢的食物之二。
在那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鸟总会带着自己做的甜点，隔三差五来到海未家。芝士蛋糕后是略甜的提拉米苏，之后是酥脆的松饼，微苦的黑森林，然后是蔓越莓饼干，最近这次，又回到了芝士蛋糕。
对甜点并没有多喜欢，却渐渐期待起来，她按下门铃的那个瞬间。喜欢打开门看到她的笑脸，听她甜腻的对自己说：“海未酱，我来了。”
那样的心情，无论多少甜点也给予不了。坐在被炉里一面小口吃着饼干一面检查稿子的海未这样想着。此时西点师傅正在整理冰箱，好把这回分量有点多的蛋糕顺利放进去。海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吃完最后一块饼干，在心里说了句多谢款待，拿起手机联系编辑藤泽小姐。电话很快接通，时间有点长，在一旁整理的小鸟不时看海未一眼，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判断出是她的编辑。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海未看着还在收拾整理的小鸟：“接下来一段时间，暂时别来我家了。”
小鸟瞬间停住动作。“为什么？”
“编辑藤泽小姐说有个专题要写，让我去京都取材。“
“……多久？“小鸟关上冰箱，转身看着她。
“大概两个月。“海未冲小鸟笑了笑，转过身去整理桌上的稿纸。“时间很充足，可以好好去各处走一走，一直很想去呢，京都。想去各地的神社看看……小鸟？”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海未转过头去，见她两手捂着眼睛，咬着下唇。
“小鸟？！”海未吓了一跳，赶忙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臂想拉下来，没有成功。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小鸟摇摇头，眼泪滴落到地上。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哭腔随着声音溢出，断不成句。
“小鸟……？”
“海未酱……”
“在。”
“……不要走。”
* * *
新干线开动时，海未给小鸟发了line。
“今天去京都，预计下月底回去。”发送完毕后握着手机等了许久，没有显示已读，海未关上手机放回包里，手肘靠在窗边，看着外面迅速掠过的景色。
到底还是去了。不是讨厌她，只是有点不安，对于突然转变的心境。从未有过的不知名的热度灼烧内心，令海未几乎是仓皇的逃向京都。说不上欺骗，毕竟是工作，而她哭着说不要走的时候，并没有给出确切答复。海未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种感觉充其量只是在湖面投下一块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时间一久，就会散了。
到达京都已经是灯火通明。直接打车去了旅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预订的房间，将行李箱往壁橱里一放，脱力般重重坐在坐垫上。拿出手机，发出的消息显示了已读，然而没有回复。拇指来来回回在那条信息上滑来滑去，最后还是打了一行字。
“到达京都。已经晚上了，从房间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灯光，视野很好。”等了许久，没有显示已读。无奈笑了笑，放下手机收拾行李，确定接下来的路线。
“今天去了伏见稻荷大社，看了千本鸟居。”
“到了金阁寺。这样的时节游客也是不少呢。”
“日出。”外带一张用手机拍摄的照片，拍的并不好，水平线有点歪。好不容易登上山顶看日出，并没有以往那种愉快的心情，具体说不清，只知道并不是很喜欢这样只有一个人的日出景色，发送完毕才发现没拍好，也就随它去了。不厌其烦的给小鸟发line，即使没有回复。唯一变化的是显示已读的时间逐渐变快，也算有点安慰，信息的数量渐渐多了起来。不过与其说是信息，不如说是自己的喃喃自语。
不知不觉返程在即。海未收拾好记录凌乱的稿纸，整齐的放入行李箱中。在旅馆附近散步时，路过一家甜品店，顺手买了块芝士蛋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打开包装，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并不好吃，但也没有剩下，直到最后一口进入口中，咽下，海未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她想她了。
回程的路上没有发信息，而是第一时间联系了藤泽，将行李箱寄放在车站的储物柜，来到约好的咖啡馆，年长海未十几岁的藤泽已经在那等候。
“园田老师这次取材如何？有什么题目么。”藤泽说着，帮海未点了咖啡。待咖啡送来，喝了一口之后，海未才缓缓说道：
“……芝士蛋糕吧。”
“诶？”藤泽挑起眉毛。
“对，芝士蛋糕。”海未点点头，浮起一丝笑意，直到藤泽打算摸她额头试试热度才说道：
“只是开个玩笑。”藤泽直接将手掌贴了上去，确定没事后才放下来。
“这可不是园田老师的风格。”
“抱歉，”海未笑笑，“说正题吧。”
两杯咖啡的时间，咖啡馆里的灯愈发亮了起来。
“那今天就先这样。”藤泽说着站起身来，“其他内容我会邮件联系您的。”
“好的。辛苦您了。”海未也站起身，互相告别后往车站走去。路上给小鸟发了line。
“我回来了，在路上。”很快显示了已读，没有回复。在车站取回行李箱，往家慢慢走去。来到门前，插入钥匙转动把手，犹豫了许久，才推门而入。
屋里一片漆黑。
海未站了一会，低声说了句：“我回来了。”倚着玄关的墙换下皮鞋，穿好拖鞋刚踏入屋里一步，一个人影立刻飞扑而来，熟悉的味道让海未准确无误的将她抱在怀中。怀里的人紧紧搂住她的腰，像是确认似的在她胸前蹭了蹭。感到怀里人肩膀放松了下来，海未手渐渐往上，捻了捻她的细柔长发，等待着。许久，怀里人才踮起脚尖，靠近她耳边，轻吐一句：
“欢迎回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