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如果有一种办法能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是喜欢你，而不仅仅只是和你在一起，而且百分百成功，你会做吗？爱本是人间最出乎意料之事，不可抗拒，不可支配，本该一心纯粹，不想掺杂一点杂色进去。

我后悔了。

我后悔的时候，她正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剑刃锋利，还是昨天我刚给她磨利的，一点血色染红了我特意换上的白衣。本以为山溪梅花我一身白衣，可搏得美人一笑，没料到这清风明月居然要送掉自己小命。

我后悔了。

她说的话我大半听不明白，本来我就不擅长此地语言，加上寻访好铁铸剑，听闻山上有巨石可引雷电，查证时却不小心被劈中，毁了听力。我一心带把好剑给她，历时三载才成功，为此断了头发和左手三指，浑身刀伤无数，孰料如今被当成了试剑的人。

我后悔了。

师父被迫躲进山中，途中捡到被弃在路边尚在襁褓中的我，之后收我为徒时就警告过我，人不可信，尤其男子花言巧语，你生来就被遗弃道边，万万小心。谁知道我最后是被个姑娘骗了去，这能怎么说？生命可期，是有希望才可期待。我十来年的心思付诸流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后悔了。

她仍在喋喋不休，本想说句我听不见，想想也不愿意了。她要是愿意听我说话，愿意懂我，又何至于不问缘由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平日我还可以勉强看着别人口形辨认一二，如今这情形，我想着委屈眼泪朔朔，一片模糊不清，能认出什么来。师父说过我太软弱，被错待也只偷偷躲起来哭，要我学武，我不愿意。

我后悔了。

她神情越发癫狂，控制不了力道，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还在那里说话，听不清楚也还是太吵。奔波数日，昨夜又兴奋过头酩酊大醉，醒来都不在自己房间，也顾不得问什么，只匆匆抱着剑换了衣服就来找她，现在也快站不稳，晃了晃，伤口大概更深了，眼前一片模糊，脚也软了，不得不凑着剑刃滑倒落地。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却忽然松了手，踏步上前抱我入怀。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事情，真等到了好像也不过如此了。我抓她手按在我胸前，“听到心跳吗？我喜欢你好久了，可怎么也没机会说。不过既然如今我要死了，说出来也没关系了。”

听我表白，她倒愣了许久，忽地回首对身后那兄妹二人大吼了句“她是女的”，这又抓了剑抱着我就腾空而起，还小心给我挡了风。

我明明就是女的呀，不然我怎么不和你表白呢？为什么我要死了，又忽然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真不明白啊。

“我一定找人治好你……我一定……”她哆嗦得不行。

我想说我后悔了。看她这个样子，又说不出来，一张嘴喉咙里就灌满了风。

她还在哆嗦，“别说话，别说话……”

你别哭啊。眼泪和血混在一起，都分不清楚了。

朦胧里，想起我们初相遇时，我刚学成下山，头一回去酒楼吃饭，人多，被小二安排和她一桌，她那时还没家破人亡，青春年少正得意，扮了男装还自以为别人看不出，请我吃饭带我游山玩水，说这一生都是至交好友。后来她落难时我带她上山，师父去世时也是她和我一起，我跪在碑前一天一夜，她就陪了我一天一夜。她说要报仇，我找来师父的秘籍给她，送她去与师父有旧的侠客山庄与庄主儿女一起学武，又亲自上山给她铸剑。

那时我真以为我们会一生一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