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eroknight 于 2015-5-21 15:40 编辑

梅雨

昼

“啊……没完没了的雨呢。”

赤足踩在镇守府的青石地面，潮湿的凉意从趾缝间透上来。大井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细小的雨丝飘落眼中，心情也潮湿且烦躁起来。

她把脱下的鞋袜提在手上，慢慢地朝屋子里走去。庭院里开着紫阳花，在细雨中模糊成蓝紫色的一片，看不真切。

这样的天气总是很难判断时间。即使是午后，也像是暮色四起的黄昏。在雨中漫步时，大井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必是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庭院里空无一人。安静是好事，但寂寞却总不能甘之如饴。而安静和寂寞之间那一层薄薄的纸，在雨中被打湿，混成苍白一片。

雨似乎大了些。大井加快脚步。

“姐姐......？”

靴底与青石板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抬头，看见木曾撑着伞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季的关系，伞下绿色的发丝看起来比平时卷曲了些，颜色也暗了。

伞面移动到了头顶，形成一片小小的庇护之地。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二人的呼吸都轻得像是鸟儿的绒羽。

“先到屋檐下去吧，姐姐。你身上都打湿了。”木曾的声音也好轻，轻得连回声都不舍得留下，只是一缕烟，匆匆就散去了。

两人站到廊下。

“要去换身衣服吗？”木曾收起伞。

“现在不想去......就这样陪我站一会儿吧，”大井摇摇头，“今天一天都没见你，在做什么呢？”

“梅雨季节舰装很容易损坏，所以我把自己和今天没有任务的北上姐和姐姐你的舰装都送去明石小姐那里保养了。吃过午饭洗了小家伙的泳衣，把前几天姐姐晾的衣服也收回来了。下着雨，衣服不太容易干呢。”

独眼的末子在说起这些话题时，声音像是淙淙流水，悄悄淌进大井心里。

“辛苦了。”

“没什么，”瘦高的雷巡微微摇头头，垂眸看见大井赤裸的双足，双颊赧然，“姐姐怎么脱了鞋袜呢？”

“湿答答的，黏在脚上很不舒服，”大井见了妹妹脸上泛起的红，突然玩心大起，“木曾，你也脱了试试？”

“不，我还是不必了吧......”

“嗯？试试嘛。”大井横跨一步。二人手臂紧贴，大腿间只隔两层布料。她侧过身子，膝盖与木曾相触。和在雨中待了多时的自己不同，木曾的皮肤干燥而温暖。

“怎么样？”大井微微一笑，抬起手来，松松圈住木曾的腕。那里的皮肤格外细腻，脉搏在其下跳动，似乎比平时快了些。指尖轻轻拂过凸起的骨骼，木曾连耳朵都羞红了起来。

“姐姐......别这样，好痒啊，”球磨型末子低下头，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动摇，“我脱就是了。”

大井满意地注视着木曾缓缓脱下靴袜。总是包覆在靴子里的小腿露了出来。修长笔直，线条优美。肌肤胜雪，几乎能够窥见其下青色的血管。

木曾直起身子，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就可以了吗？......有些不自在呢，姐姐。”

“习惯就好了，”大井凑近木曾，抬头注视那只没有被眼罩遮挡的碧绿眸子，“不过，木曾，脱了鞋子你也好高啊。改二之前，明明和我差不多的。”

她抬手捻起木曾一缕发丝，触感光滑柔软如绸缎。而妹妹的眼睛里有这一整个雨季的潮湿和阴云，还有花朵，无边无际的花朵，像个难以捉摸的飘渺梦境。长大了呢，已经不是那个跟在自己和北上桑后面跑的小妹妹。

大井鬼使神差地抬脚，把双足踩在木曾的脚背上。这样很难掌握平衡，于是她抬臂圈住木曾的脖颈，把头埋进妹妹的肩窝里。深吸一口气，是和雨季不同的，令人安心的清爽气息。

看不到木曾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迟疑了一下，但随即紧紧拥住了面前的姐姐，那样的小心翼翼，就像是拥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不管是出击还是生活，自己都可以完完全全地依靠她了。仅仅是被拥抱就如此安心。

雨还在下着。而那些安静与寂寞，都已经连同这季节的烦躁不安一起被雨水冲刷殆尽了。是什么原因呢？大井惬意地眯起眼睛。大概是因为木曾的体温已经从彼此紧贴的肌肤和呼吸间，都传递给她了吧。

大井并不介意雨能够下久一点，再久一点。如果能一直这样的话。

夜

大井从一个模糊的梦中醒来，窗外还是漆黑一片。耳边一片沉寂，雨应该是停了。

静静躺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失去了睡意。于是大井起身走出尚有些闷热的房间，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

路过木曾房间时发现门开着。大井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穿着睡衣的木曾坐在窗台上，身边放了几个酒瓶。

“木曾？”她走进去，轻声呼唤。

“姐姐？”

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凌晨天光与窗外路灯的光，能够勉强看清彼此的身影。大井坐到窗台的另一边去。她看清了木曾面前的酒瓶，不是啤酒而是烈酒，这让她有些意外。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这儿喝酒？”

“我也想睡啊，”她听到木曾苦笑一声，“只是这季节，身上的旧伤总是隐隐作痛，实在是......难以入睡。烈酒会让我感觉好一点。”

语气里全然是苦涩。大井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木曾说话时口中有淡淡的酒气，那辛辣滋味大井已经能够想象。球磨型中，木曾的酒量最为了得，是不是因为这年复一年痛楚的积累？

窗子开着，五月夜晚微凉的风吹进来，她听到妹妹低低的叹息。

“姐姐，每当这样的夜晚我都会感到不安。就算睡着了，也总是做一些令人不快的梦。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内心的软弱才会暴露？”

“不，不是的。木曾，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大井抬手抚上妹妹微烫的脸颊，“任何人，包括我们舰娘，都是会痛苦，会不安，也会动摇的。你无需为此而感到羞耻。”

“但是......”木曾没有眼罩遮挡的右眼在微弱天光下显示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我所难堪的，并不是这件事。”

“哦？”

“姐姐，我总是在这样的夜晚想起你。难以入睡的时候，被恶梦惊醒的时候，无论是痛苦，不安，还是动摇，想到的人都是你。这也算是正常的吗？”

木曾压低的声音在夜色里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大井愣着，半晌才回答：

“毕竟我是你的姐姐啊？不用逞强，依靠一下我也是没问题的哦？”

“我还有球磨姐，多摩姐，北上姐。我也想过如果其他人是我的姐姐，但不是这样的......我会在这些时候想起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姐，而是因为你是你......因为你是大井。”

大井用了整整两分钟去思考木曾话里想要表达的东西，而对方已经凑了过来，呼吸间的距离近得危险。

“可以吗，姐姐？”木曾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询问。

“什么......？”大井眨眨眼睛。虽然差不多已经猜到木曾的意思。

“我可以，吻你吗？”

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反倒因为木曾羞涩不安的表情而觉得妹妹很可爱，大井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没救了吧。

“如果这能让你得到安慰的话，可以哦。”

一个带着烈酒香气的吻。木曾的双唇在自己的唇上轻柔辗转，连呼吸都几乎停滞。这是一个将自己珍视到何种程度的人啊......大井在心里感叹着，伸手揽住木曾的后脑，伸出舌尖撬开她的双唇。

木曾在接吻这件事上显得颇为笨拙。在这个将近十分钟的吻里，大井几乎一直都在教导着自己的妹妹。唇舌分离之后，呼吸急促，满脸通红的木曾显得颇为尴尬。

“那个，姐姐，我......”

“我说过了喔，还是多依靠你的姐姐一些比较好。无论什么事情。”大井举起食指贴在木曾唇上，笑着说。

“嗯，知道了......”球磨型末子看起来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天已经快亮了。阴云密布的天幕上看不见日出，但太阳的光芒依旧会照耀大地。今天会下雨吗？谁也不知道。

“木曾，雨总会停的。”

“那么，姐姐你呢？”

这座镇守府里谁都有不愿回首的过去。就像木曾在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抹去了她的孤独那样，她也愿意治愈木曾的伤痛。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你在耳边重复我的名字。这一生也好，下一世也好，千千万万遍，总是听不厌的。

——“我就在你身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