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魂魄妖猫 于 2015-5-5 19:03 编辑

夜间空气

从魔术师的午夜袖管中 无线电歌者 分派他们所有爱的曲调 至露珠洇湿的草甸。 他们刺透骨髓的预测 仿佛算命人，你相信是怎样就怎样

但我在海军船厂的天线上 找到了夏夜之爱 更好的见证人。 五盏渺远的红灯 在那儿筑巢；凤凰静静地 焚烧，在露珠无法攀爬的地方 ——伊丽莎白·毕肖普 收录自《北与南》

最近，洛天依总是在思索人生。 不过，这个用词大抵是不大准确，又显得太过深奥，因为洛天依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思考些什么。但是若说是胡思乱想，她又觉得自己的苦恼被抛到垃圾桶里一般。 或许是因为到了夏天吧，她想，整个人失了干劲，若不是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怕就是顺着某个毫不实际的问题一股脑地想下去，直到被青梅竹马戳了后背，甚至是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才回过神来。 至于那些问题，其实不过是些得不出答案，又为往常那些脑子好使的人思考了不知几万遍的老问题罢了。比方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的呢？ 洛天依寻不出什么好的答案，隐隐觉得人不是为了什么而活的，但这样一来，活着似乎又很无必要，这点让她不禁苦恼起来。 实话说，她并不处于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悠闲度日的年纪。她今年高二，再过半个学期便是到了备战高三的时候。老师嘴上不说，从布置的作业渐增这点上就足看得出其腹诽：你们这群熊孩子，快点好好学习去！ “天——依——” 梳着麻花辫的青梅竹马拖着长音唤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忿忿然伸手戳了她的腰，这才在一阵惊叫之中将洛天依拽回现实。 “阿绫！你吓了我一跳！” 洛天依鼓起脸颊，气汹汹地盯着乐正绫，然而后者却已经被对方可爱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早就趴在桌子上笑作一团了。 “阿绫！” 看着对方使劲压抑着不笑出声的样子，不知怎的怒气便消了一半，这声喝令也没有什么气势，倒像是撒娇一般。 乐正绫好容易止了笑，说道：“叫你都不理我的。在发什么呆？” “以你的智商，怕是说了也不会明白。” “那我就更想听听了。” 虽然被好友讥讽，但乐正绫一点不恼，仍是挂着往常那明媚的笑，晃得洛天依有些心虚，只能故作姿态地别过脸去。 “那，乐正绫请听题，请问人生是为了什么呢？” “嗯……人生的真正价值在于对社会的贡献？” 梳着马尾辫的少女露出苦恼的神情，歪着头念出了答案。 “不是让你背政治课本啦！”洛天依被气得哭笑不得，“你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 “嗯……那你的答案呢？” 乐正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话题引向了对方。 “我觉得……不对！耍赖耍赖，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一双黑亮的眸子里露出认真地神色，珍珠般泛着光彩，直勾勾地盯着天依，甚至让她一瞬间失了神。 “应该……很重要吧。” 洛天依被这个问题问得心虚。她本来想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然而那么多人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似乎也活得好好的。 “如果说人生是为了什么的，那名也好利也好，情也好爱也好，似乎人生就为了这些，便失了自己的意义似的。为了高考，为了好大学、好工作，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意思呢？但是，如果没有什么目的，我们凭什么非要趟人间这摊浑水不可？” “你，该不会是因为厌学情绪吧？” “你才厌学！是谁连着好几天没交作业，被老师点名批评来着？” 被戳了痛处，乐正绫躲闪着眼光“嘿嘿”地笑着，一边说道： “天依你想太多了啦。” 然而，洛天依只觉得这是敷衍，因而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正过身子写数学作业去了。 乐正绫似乎也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沉默一番之后，下定决心一般拍了拍青梅竹马的肩膀。 “正好明天周六，今晚能不能和我去个地方？” 说着，双手合十，一副楚楚可怜的恳求样子。 洛天依只觉得，自己除了答应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放学后有小测，待到离校的时候，已是日暮黄昏。 两人换了便服，骑着车，感受着迎面清风的吹拂和快意。洛天依本以为是无目的的骑行，但乐正绫神秘兮兮地让她跟着自己，这难免让人有几分生疑。不过既然是青梅竹马，便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是去一中？” 由于青远一中靠山，又位于新城区的最南，自大大小小的街头巷尾穿过，洛天依渐渐猜出了目的地。 “是雨花山！” 隔着风，似乎那种难掩的快意都传递了过来，这点不禁让洛天依十分羡慕。 不过，骑着车，感受着风自身旁穿过，确实令人心情舒爽。 在就读于一中的学姐墨清弦的帮助下，两人成功混进了校园，并且在据说很好吃的一中食堂蹭了一顿饭。 正当洛天依猜疑着是否就是来见学姐，并因此而燃起几分无名火的时候，乐正绫却向学姐告了辞。 “哎？要走了吗？” “说什么傻话啊。” 还没反应过来，洛天依就已经被拽着出了食堂的门。

在一中的后面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两人攀爬而上，经过笺云书院遗迹，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空地。 天色已晚，却因是夏日，并无什么凉意，只有几分清爽随风而至。晴空无云，乃是难得的好天气，又是朔日，没有月亮争辉，繁星便自天空的缝隙透出细碎的微光，闪耀着遍布穹窿。 “好漂亮……” “对吧！” 乐正绫找了一块高度适合的石头上，铺上了自己的风衣，便拉着天依一起坐下来。 两人望着星空出神，乐正绫突然开口： “这就是我的答案哦。” “嗯？” 天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说什么。 “你问我的问题啊，人生有什么意义。” 乐正绫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如果说为了什么而活的话，那不是为了目标的人生，不就不是人生了吗？但是，每一个瞬间，都是人生的一部分。无论是开心的瞬间，忙碌的瞬间，还是伤心的瞬间，或者，仅仅是发呆的瞬间，都是色彩斑斓的人生的一部分。” 乐正绫转过身，星光自她身后，投进了洛天依的眼眸。 “所以，看到美丽的星海的这一瞬间，和你一起的这个瞬间——可以作为我的答案了吗？” 生活——弥足珍贵。 “啊~啊~难得阿绫也能说出有哲理的话呢。” “什~么~啊！我好心带你来的！” 被揶揄之后，活泼的少女略有消沉，但嘴角的笑容不减。 天依并不掩饰自己的微笑，伸出手：“把我拉起来。” 乐正绫拉起对方的手，然而—— 鬼使神差般地，洛天依一个用力，阿绫便摔在了她的怀里。 “咦啊啊！！天依！！” 然而并无回复。 “天、天依？” 乐正绫被紧紧地抱着，竭力想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不过，天依似乎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是在捉弄我吗还是什么情况她不会哭了吧这样子我很不好意思啊为为什么突然就把我拽到了啊然然后我的腿是不是碰到了什么还有胸前—— 与其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另一边则是一片空白。 洛天依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也并不打算对此进行思考。 当下最重要，这可是青梅竹马告诉自己的，最重要的道理。 而且，她也不能松开。 她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烧的双颊。 “那个——”乐正绫很不好意思地开口。 “怎、怎么了？” 扑通扑通。 “……心跳，感觉得到。” 繁星跃动，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