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了二月上旬的一个午后。
“等、等一下,姐姐!你今天也要去练习吗?”
“嗯,因为距离最后的比赛已经没有时间了,得跟大家一起多多练习呢!”
听见我的声音,坐在家门口弯腰系鞋带的姐姐回过头来,活泼地点了点头,明媚得有些耀眼的阳光笑容像往常一样在她的脸庞上绽放着。
“但是……上个星期已经倒下了好几次了……周末的话……果然还是在家里……”
我有些忧心忡忡地劝道。
“正因为上个星期倒下了,耽误了大家的练习,所以现在不好好努力不行呢……!而且……”
前一刻还像这样元气无比地说着的姐姐,蓝天般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留恋和不舍,语气变得轻柔起来。
“……还想更多的……和μ’s的大家在一起呢……”
姐姐神情的变化,刺得我心中一阵隐隐作痛,我有些想落泪,但还是努力抑制着心底翻腾着的感情。
为什么啊……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逞强啊……
“所以,今天我必须要去啦,谢谢你的关心哦,雪穗~”
姐姐拍了拍我的脑袋,又向我露出她那标志性的温暖笑容。
想要说出的话语,一时之间竟梗塞在了我的嘴边,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姐姐系好鞋带拉开家门,看着她那有些单薄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淡化。
不……只有这一次……我必须要……
我暗自咬了咬牙关,下定了决心冲出家门,向着姐姐已经远去的背影喊道。
“……姐姐……等一下……!”
“诶?怎么了吗,雪穗?”
已经走出好远的姐姐回过身来,关切地问道。
“……稍微等一下……!”我急急忙忙扔下一句话,不等姐姐回答,便飞速地跑回家,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分钟后,我又一次出现在了姐姐面前。
“久等了,姐姐!”
“咦……为什么穿着运动服出来了……?”我那有些迟钝的姐姐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
“所以说,μ’s以后周末的练习,我也要一起去……!刚才……也邀请了亚里沙一起……!”
“雪穗……”听着我的声音,姐姐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了。
“就算是我……也很想跟姐姐继续在一起啊……!”
我认真地注视着姐姐有些惊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所以……还想让姐姐练习时的身影更多地映在我的眼里……当然……我也会帮忙的……!所以拜托了,姐姐,请带我一起去吧……!”
不等姐姐回答,我突然对着她深深地弯下了腰去。
姐姐迟迟没有回答,我也执拗地维持着鞠躬的姿态。
我天生就有着像是和姐姐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服输的倔强性格,每次有了争执的时候,对于这比我大两岁的姐姐,我从来都不愿让步半分,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弯下腰去请求她。
但是……现在的我……却是那样地想要继续和姐姐在一起……
抱歉……在这种时候……还要任性……
许久,我的脑袋上传来温暖而又轻柔的触感,那是姐姐纤细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感觉。
“嗯……没问题哦……!”
“真的吗……?谢谢你,姐姐……!”
听见姐姐声音的我,欣喜地抬起头来,像是心满意足的孩童般,扑到她的怀中,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被我用力地搂着的姐姐也很开心地露出活泼的笑容,只是我没有察觉到,她的眼角,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
十几分钟后,穿着轻便的运动服的我和亚里沙就站在了音乃木坂学院的屋顶上。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留着柔顺的蓝黑色长发的少女,以稳健的节奏清晰地打着节拍,浑身上下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凛然的英气。
园田海未,和姐姐有着近十年深厚感情的青梅竹马,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在两人还未出生时她们的母亲就已经相识了,所以和姐姐的交情,或许还可以再往前追溯好几年,因为姐姐的缘故,海未姐和我也很早就相识了。
出生在附近小有名气的园田家的海未姐,不仅继承了她母亲的家传舞艺,还要接替父亲成为道场的场主,她为人严谨细致,对我们也十分温柔,在我还小的时候,海未姐就已经是我崇拜的对象了。
当然,最令我佩服的,还是比姐姐小上半岁的海未姐,居然能将调皮又倔强的姐姐管得服服帖帖,或许这跟她一丝不苟的性格密不可分吧。
但此刻我的目光,却始终被μ’s的大家的充满着活力的舞蹈牢牢地吸引着。
那井然有序的步伐,轻巧伶俐的舞姿,挥洒着汗水却依旧甜美的笑颜……虽然我曾经亲眼见识过,但再一次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暗自咋舌,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分挫败感来。
简直……就跟电视上职业的偶像别无二致啊……
原来……我和亚里沙想要追逐的μ’s的大家……一直是在这样努力着吗……
“虽然早就听说μ’s的练习很厉害……但是……还是在我的预期之上呢……”
我有些呆滞地喃喃自语道。
“是的呢……虽然很辛苦……但是大家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
亚里沙无暇的眼瞳中也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所以……我们也要努力起来啊……从现在开始,以成为跟μ’s比肩的学院偶像为目标而努力……!”
不肯服输的激昂斗志,逐渐开始在我的心底炽热地燃烧起来。
“嗯……!这样的话,等亚里沙和雪穗酱考入高中后,就也能像μ’s一样,为学校争光了呢!”
“是啊,等春季的入学考试……”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期待中的我,听着亚里沙兴高采烈的话语,也来了兴致,但我的话刚脱口,我便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春季的……入学考试……
春季……
顿时,像被尖刀刺穿了一样,一阵剧烈的痛楚袭上我的心头,后面还未说完的话,也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我的目光失了几分神采,有些黯然神伤地望向不远处舞蹈着的μ’s的大家。
在那里,姐姐无拘无束地笑着,她的笑容阳光得有些眩目,湿漉漉的橙色发丝斜斜地贴在额头上,晶莹的汗水在雪白的脸颊上勾勒出青春的痕迹,这一刻的她,仿佛在与大家的舞蹈中,焕发出完全不一样的光彩。
“怎么了……雪穗……?”亚里沙奇怪地歪着头问道,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没、没事呢……!我们也不能输哦,赶紧开始练习吧!”回过神来的我收回目光,慌慌张张地回答。
“嗯……!那就开始吧!”亚里沙没有看出我神色中的那一丝不对劲,只是兴奋地点着头。
很快,我们也在屋顶上找了一块位置,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训练。
但是,我的目光,时不时还是不自觉地瞟向离我们不远的那边,瞟向人群中姐姐的身影,心中又一次地,泛起阵阵刀割般的痛楚。
是的呢……就算我和亚里沙成为了学院偶像……到了那个时候……姐姐也已经……
之后的练习,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总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自己的心头,压迫得我呼吸都有些难受起来。
等到μ’s的练习结束,已是夕阳西下,跟μ’s的大家和亚里沙告别后,我和姐姐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橙红的落日,在晚霞的映衬下瑰丽地燃烧着,将天边层次分明的云彩染成一片暖人的淡红,我和姐姐的影子被霞光拉得细长,重叠着,斜斜地投射在行人已经开始稀少的人行道上。
怀着重重心事的我,有些沉重地向前迈着脚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幸福却又落寞的感觉来。
我和姐姐……究竟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回家过了呢……年龄上的差距……使得我们相聚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短暂……
虽然总觉得姐姐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但是我明白,自己是喜欢着,憧憬着她的。
姐姐那毫无犹豫和踌躇,一心向着自己心中的梦想奔跑,从未畏惧过跌倒受伤的身影,早已深深地映入了我的脑海。
但是……能跟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又剩下多少呢……
“嗯——!今天好累啊……!赶紧回家去洗个热水澡……!”
“真是的……姐姐像个老头子一样……”
看着懒散地伸着懒腰的姐姐,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诶嘿嘿~”姐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挠了挠脑袋,又向我扭过头来,“雪穗,今天看了我们的练习,感觉如何呢?”
“嗯……很厉害呢……!”我认真地点头,姐姐阳光的笑颜似乎也将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虽然看上去很辛苦,但是能够感觉到大家的决心呢,而且,大家看上去也很高兴的样子……!”
“是吧!那就是μ’s最大的优点哦~”听着我的夸奖,姐姐的脸庞上露出得意而自豪的神情。
“我和亚里沙都是这样想的呢……!在考入音乃木坂之后……也想像μ’s一样努力……!”我心中的那份憧憬和向往逐渐变得炙热起来,使我的语气也变得急切了。
“真的想和μ’s一样,成为学院偶像吗,雪穗?”
姐姐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了先前的那份活泼,取而代之的是显得有些凝重的轻柔。
“嗯……!”我的心脏一阵剧烈的鼓动,但还是说出了那在心底埋藏了许久的话。
“因为……我也想成为像姐姐一样的偶像……!”
姐姐沉默了,我只看见,她那澄澈的眼瞳中,闪过一线稍纵即逝的光芒,仿佛是划破那夜空的流星,仅仅是一瞬的明亮却又显得那么引人注目。
“……姐姐……?”我有些不解地轻声问道。
“很好哦,雪穗……!我也会……为你们加油鼓劲的……!”
下一刻,姐姐脸颊上的笑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元气,无忧无虑得看不出半点纷杂的情绪。
……
往昔的残影,逐渐褪为无色的残片,崩散,消失。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姐姐那时眼中的光芒,究竟代表着什么。
中间的故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由真姬姐讲述给我听的了。
不知为何,没有亲身经历这一段故事的我,现在眼前却莫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