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听到了腐草为萤，写出来的东西就变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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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暮》

闻人羽正蹲在地里挑菜，夏夷则来找她。她刚看好一颗大白菜，拿在手里掂量着，头都懒得抬：“夷则你告诉无异，我这儿马上就好，不耽误他下锅。”

夏夷则说：“这里交给我就好。”说着从她手里接过白菜。他本是皇室贵胄，又在太华山清修多年，一身泠然风度，此时托着一颗白菜却丝毫不显违和，看得闻人羽有点懵。

夏夷则见她发呆，这才想起还未说明来意。“乐兄说还差几味调料，想麻烦你和阿阮一起去一趟集市。”闻人羽听他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寻常东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乐无异要特意让两人去买，但也不多问，拔腿就要走，又被夏夷则拉住塞了一大堆银钱。

闻人羽不解，买个调料而已，要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夏夷则支支吾吾只说带着有用。等到了集市上，看见阿阮对着路边商铺两眼放光的样子，她才恍然大悟，暗忖这位三皇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哄女孩子还挺有一套，倒也不负风流侠少逸尘子之名。

这么一愣神，脚下就慢了。抬头一看，阿阮早已跑出老远去，又停下来，转过身背着手冲她笑。闻人羽赶紧快走几步，上前和她并肩而行。

两人从集市东头走到西。买到的东西用纸包好，绳子捆扎实了打个结，长的一头提在手里，吊在半空中滴溜溜直晃。闻人羽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问阿阮还有什么想要的，不用客气尽管说。

阿阮在走街串巷的货郎那儿看中了一支簪子，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卖她们三百金。闻人羽向来节省惯了，一听这价格差点直接跟他动手。但她想阿阮似乎是真的喜欢那簪子，就按捺住脾气问：“能不能便宜点，二百金如何？”

“不行不行，要不算你二百五，少一分都不卖。”

“你才二百五呢！”

阿阮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货郎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他的簪子做工如何如何精细，用料如何如何讲究，船厂何老板的夫人开价五百两他也没舍得卖，今天是看她们两个合眼缘，才肯忍痛割爱云云，听得闻人羽越发手痒。正要挽袖子，阿阮抢先一步挽住她胳膊，笑着对那货郎说：“抱歉呀，我改主意了，这簪子我不想要了。”说完拉起闻人羽就跑。

一直跑到花小萌的摊子前才停下。闻人羽喘着气问：“阮妹妹，我们为什么要跑？”

阿阮说：“那家伙罗罗嗦嗦的，我听得都烦了。”

闻人羽点点头，又问：“可是那簪子……”

阿阮抬手拨了一下耳边的鬓发，一脸平静地回答：“我不喜欢了。”

——师父说得对，女人心海底针。闻人羽这么想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她自己也被包括在这个范围之中。

离晚饭时间还早，她们也不想回客栈，索性就买了一笼包子在码头上坐下来，正前方就是那尊威风凛凛的龙王像。

闻人羽刚两口吞下一个包子，就听见阿阮说：“闻人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来广州的时候？”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夏夷则刚刚易了骨，四人一路从太华山赶过来，准备往南海从极之渊去找昭明之光。闻人羽自幼在百草谷长大，初到了这南方的海滨城市，一时间眼花缭乱。

阿阮接着说：“那时候我只说了一句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好看，夷则就全买给我了。我怕他花钱太多被你骂，还叫他不要告诉你。”

闻人羽也想起来了，不禁失笑：“结果夷则什么话都没说，你自己倒一见我就承认了。”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也不见你用过？”

阿阮一脸天真：“夷则也这么问过我，但是谢衣哥哥的书上从来没讲过胭脂水粉该怎么用啊。”

闻人羽笑得几乎流出眼泪来，阿阮撅起嘴巴扭过头去不肯再理她。闻人羽连连告饶：“别，阮妹妹我错了还不成？谢前辈是男子，自然是不懂胭脂水粉的。你也不用灰心，以后还可以慢慢学……”

心里突然一咯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还错了两处。再看阿阮，眼眶果然红了。

阿阮说我的朋友不多，但也不算少。有谢衣哥哥，有小叶子，有夷则，还有闻人姐姐你。可是谢衣哥哥已经不在了。闻人羽赶忙往她嘴里塞个包子：“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其实那包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吃。肉太少，且皮厚。

阿阮专心致志对付着包子，闻人羽就在一旁，默默想着她刚才那句话。

从神女墓出来后，她一个字不提自己的事，闻人羽就是想说安慰的话也无从下手。她模模糊糊觉得阿阮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心思转了几回又自嘲起来，枉她还是个天罡，惯见生离死别，竟然也会有想不开的时候。

吃完了包子站起来。闻人羽走了几步又停下，说：“我刚想起有样东西忘买了，阮妹妹你先回去吧。”看着阿阮走远了她才转身，跑回去找那个货郎。可是到了刚才的街角，人早不在了。她不死心，又在附近转了几圈，依旧一无所获。

她悻悻然地拖着步子往回走。身后猛地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她知道那是有远航的船要拔锚起程了，不自觉回过头去，却只看见太阳远远地向着海天相接处那一条线坠了下去，余晖把广阔的海面都染成了金色。

闻人羽盯着那轮落日，莫名其妙就想起了百草谷的夕阳。最后一次看到是从无厌伽蓝回来后那次，她和师兄秦炀在长草墙垣中互相拱手为礼。再往前一点，她独个儿从谷里逃出来，不敢走大路只往小路上钻，叶片锋刃般的边缘割得腿上都是细细的血痕。然没想过退缩，咬着牙，一只手攥着偃甲蛋，另一只手握着长枪。计算了一遍又一遍怀中的银两，在驿站檐下坐着等天亮，好向人打听最近的路程到长安。她还没空去想，以后的路会是怎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