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榛名 -2-
我睡了一觉,在自己的房间。加贺的房间是在我出门左手边那一间。
这里仅有两人,整个岛就只生活着我和加贺,宿舍却大得出奇。和模糊记忆当中‘我的房间’不一样,那时候说是‘我的’,实际上是四人宿舍,而现在那切实就是我个人的了,房间和以前的类似,放置有四张床,那都是我的——甚至,我可以每天都睡在不同的床上。
对此我并不觉得优越,相反的,这让人沮丧。当然现在已经好多了。
墙上的一片区域画着‘正’字,最初我精神恍惚地度过了一段时间,正如古话所说的,时间是很好的良药,消磨的日子长了,我也慢慢平静下来,向加贺询问现在是什么日期,她用惯有的无表情对我说她也不清楚,不过她建议我可以在墙上画‘正’字来记录。截止到今天已经画了八个‘正’,撇去恍惚的时光,这说明我来这边至少也有一个半月。
在这一个半月间我几乎什么都没做,终日皆在发呆。这在先前假如我如此无所事事,一定会被提督狠狠斥责,退一步说,在竞争意识强烈的镇守府,我如果不努力很快就会被别人超越,这也不是我乐见。
而这里则什么都没有,没有敌人,没有舰装,没有争斗。
既然如此,我作为军人的本职在这边也就丧失了意义。
我的手上什么都没有,这种空空如也总是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不存在的。
“你又在发呆了。”
我抬起头,加贺站在门前。手里端着面条。
“又是面条吗?”
“是的,这个月只给了这个。”
我接过她递来的碗筷。对于我们来说,吃什么是全然无所谓的,况且卸掉舰装的我们食量只和普通人类相当……至少我是这样——可这清汤寡水实在是令人提不起食欲。我想吃口味重一点的饭菜,比如,咖喱。
脑海里飞快闪过某人所做的咖喱,我打了个寒颤。
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是什么?………
我努力去回忆关于‘某人’和‘咖喱’的线索,那些东西就像扎进掌心的仙人掌刺一样难以拔出来,正当我快要揪出一点的时候,加贺打断了我。
“你不吃吗?”,她打断了我。
我一瞬间就愤怒起来,碗被我砸在地上,拌了酱油的汤汁从面条与碎瓷片的缝隙中流出,蜿蜒地淌了一地。
和很多很多次一样,几秒后我如梦初醒,我没有待在床上了,手里多了一块碎瓷片——我相信那是组成碗的其中一部分,因为加贺的脸上多了一道伤——我好像挥动它过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呆呆地望着狼藉一片的地面,又望向加贺的脸,我不忍直视滴下的血,又再度将视线折回到地上的残局。
“对不起……”
我的舌头不听使唤地发颤,说出来的声音不像是我自己的。
甚至说刚才操控身体的可能不是我,残缺的记忆告诉我,我应该是一个比现在更加平和的,活泼的人,但我很难保持这种状态。
她什么也没说,也许是怕任何动作都会再次激怒我吧,加贺连滴滴答答的血都不去擦一下,只是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屋子里诡异的沉默着。
接着——我并没有料想到这个‘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长长的,类似于警报的声音。那应该是很响的声音,但因为是从远方传来,听起来非常渺远。
“我出去一下。”
加贺转身就走了,她的离开让我暂时松了口气。
在她离开期间,我收拾了地上飞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她应该还会回来,整理好后我坐在床上乖乖地等她回到房间。
如料想的,加贺回来了,不过这次她手里多了一个包裹。
“你的药。”
她先于我提问就回答了我,我只好默默接过包裹。
原来我需要吃药。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病人。
“你也有吗?”
她不作声,看起来像在犹豫要不要回答我,几秒后,她点点头。
“有。”
我从她的点头里得到很大的安慰。
我是病人。
加贺也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