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羅森店員煮飯娘 于 2015-1-20 11:10 编辑
這個CP比較特殊,而且——怎麼說呢……我自己都覺得寫得很欠總之很kuso,希望大家能看下去吧(捂臉
『真是舒服啊——』
加賀金澤稻荷大明神喜津祢主愉快地伸了個懶腰。
時近夏末。神田明神的人氣,因酷暑的退去,比之前還要增高了不少。午後的拜殿前,成群結隊的遊客與參拜者摩肩接踵,但出於對神明的虔敬,很少有人彼此交談。
與一牆之隔的鬧市區相比,這裡瀰漫著某種與『東京』這個名字不相稱的肅穆。
喜津祢一向不是個愛熱鬧的人……不對,神。也正是由於喜靜的緣故,才常年徜徉於深山密林之中,遠離紅塵人世。
如果不是經東照大權現的舉薦,奉天照大御神之命擔任神田的鎮守主,只怕再過一千年,她也不會踏足東京這樣的大都市一步的。
接到天照的神敕時,真是煩惱得要命。原以為此後連一個沒人打擾的回籠覺都睡不成了,誰知,南無阿彌陀佛,雖然號稱全國最大的神社之一,又地處東京的都心,神田明神的環境,卻甚至比之前她在金澤兼六園的那間小別院還要清淨。
所以,第一次站在鳥居的笠木上,像現在這樣慵懶而舒適地伸著懶腰的時候,喜津祢覺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好運的人……
不對,神。
說起來,初到神田時,這裡還是叫『江戶』的吧。
不知不覺就過了好多年啊。
滄海桑田,無數歲月的每一天裡,喜津祢都危坐在古老的鳥居之上,以神的姿態無比高傲而又飽含憐憫地,俯瞰著這座城市,俯瞰著芸芸眾生。
江戶變成了東京,摩天大廈代替了木屋,大海上出現了島嶼和城市,天空中出現了鋼鐵的巨鳥。人們的衣著由她喜歡的小紋、留袖、色無地和甚平,變成了怎麼看都很好笑的洋裝。她剛剛習慣了洋裝,洋裝又被更加莫名其妙的奇裝異服所取代。
而變得最多最快的,還是人。一瞬間,步履蹣跚的小娃娃就變成了步履更加蹣跚的老伯伯和老婆婆,然後老伯伯和老婆婆的小娃娃們也變成了老伯伯和老婆婆。
不知有多少代人在她的眼前出生,老去,謝幕。
二百年……抑或是三百年?
喜津祢記不清楚。
不要說年份,甚至她也記不清楚月份。
江戶川的水漲了,櫻花開了,所以春天到了。蟬鳴了,大家開始吃西瓜了,那一定是夏天。同樣地,『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秋天過了,雪花像櫻花一樣飄落的時候,就是冬天。
神明並不像凡人一樣,關心時間的來去。
有時候,喜津祢會想,凡人正是由於生命有限,所以才那麼注重時間。而或許凡人正是由於太注重時間,所以生命才顯得越發短暫吧。
在喜津祢眼中,人類那與春花秋蟬沒有任何分別的短暫的一生,卻又要為名利奔忙不休;為了名利,就陡然生出那麼多無事生非的喜怒哀樂,這真是值得悲憫啊。看到此刻又有一對夫婦懷抱著明顯是新生的嬰兒走進神社,心懷悲憫和哲理的喜津祢不免長嘆道:
『佛曰:人——乃婦人所生,壽命短促,故多患難……』
……誒,不對,這好像是『聖經』裡的話。喜津祢翹起後足撓撓耳朵。
此情此景,我似乎應該吟誦……『人生五十年……?』
這也不太對啊。
雖然此時並沒有聽眾,但喜津祢還是像個忘記台詞的落語演員一樣,感到有些害臊。
煩躁地又撓了一會耳朵,她恍然大悟——
『想起來了!祗園精舍鐘聲響……』
『咚!!!!』
鳥居沉悶地響了一聲,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雖然是沉重的巨木所造就,鳥居也在這撞擊下明顯地顫抖起來。
喜津祢嚇了一跳,差點從笠木頂端一頭栽下去。
『什麼鬼——』
她定了定神,探頭向下看。
一隻鳥兒正可憐兮兮地躺在鳥居下的石板路上。想必剛才撞上鳥居的,就是這冒失的傢伙吧。
『真是的,怎麼到處亂飛——』
喜津祢正要下去看看那隻鳥還活著沒有,只見一位上班族裝束的女性,一邊低頭按著手機一邊從神社中走出來。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鳥,馬上就要踩上去——
『小心!怎麼淨是些走路不看路的——』
氣急敗壞的喜津祢對著那位OL大喊道。
OL被突如其來的人聲嚇得一驚,停下腳步,抬頭四處觀望,卻什麼也沒看到。這當兒,喜津祢像一道金色的閃電一般,跳下鳥居,銜起鳥兒,一口氣衝進神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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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津祢小心翼翼地張開口,把鳥兒安放在本殿的神像後面。
雖然那一下實在是撞得很重,但這只蠢鳥倒真是夠結實的。喜津祢像個法醫一般,伸著鼻子把它從頭到尾認真嗅了嗅,得出的結論是——它沒有性命之憂,甚至什麼嚴重的傷也沒有受,目前只是處於腦震盪的昏厥狀態而已。
姑且就讓它在這睡一會兒吧。喜津祢想。
不過,這……是什麼鳥呢?
她退後幾步打量起來。
對於鳥類,喜津祢沒有太多研究,雖然她各種各樣的鳥兒都吃過不少——
啊,想想真是罪過,阿彌陀佛。
喜津祢雙手——不,雙爪合十,懺悔似地拜了兩拜。
然後又定睛去觀察那隻鳥兒。
乍一看似乎是燕子,但毛色卻是灰棕色,而且身形也要大上不少。嘴巴有些像喜鵲,但是更尖利,仔細看看,還有些兇巴巴的。
羽毛因為之前的撞擊,顯得很紛亂,支離翹起,給人一種很堅硬的感覺。喜津祢湊上去用舌頭輕輕舔了舔,才發現它其實意外地柔軟,如同絲絨。
簡直和我的毛一樣輕軟呢。
喜津祢忍不住又回頭舔了舔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皮毛,感到似乎還比不上這只鳥,不由得不開心地搖搖頭。
『罷了,罷了,就算毛比我的好,終究也不過是一只無知無識的鳥——』
正在這樣為自己找台階時,鳥兒忽然叫起來——
『馬!——馬!——馬!』
『——誒!?』
雖然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喜津祢從來沒聽過什麼鳥會這麼叫的。
『馬……馬!』
鳥沒有睜開眼睛,但還是繼續叫著,好像說夢話一般。
『我……我可不是你媽媽!』
喜津祢連忙擺擺手——擺擺爪子。但是轉念一想——
好蠢,我怎麼會把這叫聲理解成『媽媽』,真是白痴,鳥總不會講人話吧!
然後那隻鳥叫道:
『馬卡龍!』
什麼!?
喜津祢確定這回它叫的,的確是人話——至少聽起來是人話。
因為,沒有什麼鳥會發出連續三個以上不一樣的音嘛!
『馬卡龍!馬卡龍!』
鳥大聲地叫著。
『噓……噓!』喜津祢急得直跺腳。『別亂叫,不要被神社的人聽到啊!』
『馬卡龍!馬卡龍!馬卡龍!』
鳥還是叫個沒完沒了。
喜津祢無可奈何,正想跳上去捏住它的嘴巴,鳥忽然把眼睛睜開了。
四目相對——
『馬……』
鳥『咕嘟』一聲咽了一下口水。
……
『救命啊!金毛獵犬……!!要被吃掉啦!』
鳥大喊著,看樣子是想要飛走,但是撞擊的衝擊力似乎還沒過勁兒,只能扑棱扑棱地原地掙扎。
『別……別吵!我不是金毛獵犬!』
『喔,嚇我一跳,原來你不是……』
鳥停止喊叫,歪頭看了看喜津祢——
『救命啊!!!!金毛狗說人話啦!!!!』
『是你這只鳥先說人話的吧!』
喜津祢氣急敗壞。
『我不是鳥!』
『你怎麼看都是一只鳥吧!?』
『那你也怎麼看都是一只金毛獵犬啊,你不也說你不是金毛獵犬嗎?』
『我只是長得像金……見鬼啦!我不是金毛獵犬,我是狐狸!!!』
『可是,狐狸會說人話也很可怕啊!』
『我……我也不是狐狸!只是長得像狐狸!——我是加賀金澤的稻荷大明神!!』
『我也只是長得像鳥!其實我是——』
『等……等等……我想起來了——』
喜津祢舉起一隻爪子,示意鳥收聲。
『——你應該是鴉天狗吧?』
想了半天,喜津祢問。
『啊……是的!我是京都比叡山的鴉天狗。』
鳥兒點點頭。
『京都的鴉天狗為什麼會跑到神田來給我惹麻煩啊!?』
『那,加賀金澤的狐狸又為什麼會跑到神田來啊?』
『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
喜津祢用爪子抹抹長鬍子,把毛絨絨的大尾巴一卷,像說書人一樣盤腿坐了下來。
『這要從戰國年間說起……』
鳥兒饒有興致地做出傾聽的樣子,小小的翅膀抬起來捧著腦袋。
『戰國年間是個亂世,就算是神明也無處容身。那時啊,我被迫離開了金澤,來到駿河的靜岡寺,大約是天文二十年的光景吧,有一天早晨——』
『嗯!嗯!』
『我在靜岡寺門口擺了一個占卜的攤子,這時候呀,來了一個小男生,一看就是大名的貴公子,後面還跟著兩個蠻氣派的家臣——』
『後來呢後來呢?』鳥兒高興地點著頭。
『等等,在這裡你沒有問我問題的資格吧!?』
喜津祢氣得從地上蹦起來,凶狠地呲起了牙。看起來比真正的金毛獵犬還可怕一些。
『哇嗚——』
鳥兒嚇得用翅膀擋住臉。
『你不要兇我嘛……』這樣可憐兮兮地說著。
『對神明大人講話,要使用敬語!』
『稻……稻花大人……』
『是稻荷!稻荷!』
『稻荷大人……嗚嗚為什麼這麼可怕……』
鳥兒哼哼唧唧,發出哭腔來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津祢一下子就心軟了。
『好吧,好吧,你就叫我喜津祢好了。』
『喜津祢……誒?那還是狐狸呀……』
(喜津祢在日語中讀作『キツネ』,和狐狸的發音是一樣的)
『不許再提什麼狐狸!』
喜津祢用尾巴狠狠地拍了兩下地。
『是,喜津祢大人……喜……喜津祢……狐……噗哈哈哈哈——!』
鳥兒笑得滿地打滾。
此刻喜津祢很想用稻妻對著這個鴉天狗打一下。
不過……稻妻恐怕要有六十萬伏特的電壓吧……真打下去,它就變成名副其實的『燒鳥』了。
『好了,好了,你叫我繪里好了。』
喜津祢嘆了口氣,隨便編了個聽起來像女孩子的名字。
『繪……里?』
『對這個名字還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沒有沒有。』
鴉天狗看看喜津祢——繪里的已經露出了牙床的嘴巴,膽怯地搖搖頭。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啊,我叫南伏見上九條雪代叢雲四十七杉之徹。』
『我沒問你家的地址!』
『不,繪里大人,這就是我的名字。』
『……姓氏居然有這麼長啊?!』
『不,繪里大人,姓氏只有一個字,就是‘南’,伏見上九條雪代叢雲四十七杉之徹才是名字。』
一口氣說出一長串名字的鴉天狗竊笑著盯著繪里。
繪里覺得此時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一定真的很像找不到野鴨子的金毛獵犬了。
不行,必須拿出神明的威嚴來。
『我就叫你‘小鳥’好了。』
『可我不是鳥……』
『南小鳥。此為予加賀金澤稻荷大明神賜汝之名。須謹記毋忘,否則天譴隨之。』
繪里瞪起眼睛,像宣判死刑判決書的法官一樣喝道。
啊,真是的,好久沒用這類文言來恐嚇人了,一本正經地說出來,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
這麼想著,繪里的耳朵又癢起來了,不過她努力堅持著沒有用後爪去撓。
而有了新名字的鴉天狗——南小鳥似乎也在努力堅持著不笑出來。
『這是什麼中二病的台詞……』
南小鳥嘟嘟囔囔地低聲說。
『你說什麼!?』
『沒……沒有什麼,繪里大人。』
『南小鳥,身為低等的鴉天狗,為什麼要擅自闖入神田明神這樣的神祗禁地?』
『我……我沒有闖入,是不小心撞上了鳥居……本來我就沒想進來呀,是您帶我進來的。』
繪里瞪起眼睛剛想反駁,但是想想實在沒什麼好反駁的,氣得翹了翹鬍子。
『那麼你為什麼要從京都到東京來?』
繪里換了一個問題。
小鳥的竊笑忽然從臉上消失了。大大的眼睛低垂了下來。
『回答啊!』
『我……我……我是被放逐的——』
聲音很小很小地說著,全身的羽毛都嗦嗦發抖。
『什麼?放……放逐?』
這個詞對繪里有些陌生了。上一次聽到它,大概還是在德川家光當幕府將軍的時代——
『……因為無法在京都安身,只好全家都搬到東京來……被迫和人類生活在一起……』
小鳥哽咽道。
繪里發現它跳過了被放逐的原因,但是並沒有追問下去。
『人類的世界對我而言是很新奇有趣,但……也一直渴望著什麼時候能變回原本的樣子就好了……媽媽從來不准我變……今天要去買馬卡龍,一時高興,就……就……就……』
『變回了鴉天狗?』
小鳥膽怯地點點頭。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
小鳥站起身,一團霧氣忽然從它的腳下升起。
『搞什麼……哈欠!』
霧氣鑽進了繪里的鼻孔,癢癢的,她不由得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正在用爪子擦著眼淚,霧氣散去了,出現在繪里面前的是——
一個女子高生。
不,準確地說是,一個又漂亮,又溫柔,又可愛的女子高生。
清爽迷人的夏季制服,柔順的長直髮,杏子般圓潤的大眼睛,眉毛彎彎,高聳的胸部,修長的雙腿,短裙下的內——
『嗚哇!』
蹲坐在地上的繪里仰起頭正好可以看見小鳥的——
還好臉上有毛,不然的話這臉紅是遮擋不住了。
繪里趔趄著向後跳了幾步,尷尬地垂著尾巴。
『不要忽然就這麼變成人類的樣子!』
『是,是啊……人類的樣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這樣。』
女子高生南小鳥低著頭,用手扯著裙子的下擺。
『不要做那種動作!』繪里呵斥道。
『啊……為什麼?』
『因為實在太可……因為實在對神明不敬!』
繪里喘著粗氣。
『對……對不起,繪里大人。我還是變回鴉天狗好了。』
『不行!——』
『啊?為什麼又不行——』
『因為實在太可……不對,總之你先保持這個樣子!』
『既然繪里大人這麼說,那我就……啊,等一下,我……』
小鳥忽然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誒?——』
『我有點頭暈……對不起……』
她跌坐在地上。
繪里慌慌張張地跳過來,用鼻子去碰她的額頭。熱熱的。
『發燒了嗎?……』
『出門前就有些頭暈,所以才會撞到鳥居——』
『你呆在這裡,不要動,我去醫務室拿些阿司匹林給你——』
『不要……不要阿司匹林,小鳥……小鳥要馬卡龍。』
『什麼?』
『馬卡龍……小鳥好想要馬卡龍啊。』
『馬卡龍又是什麼!?』
『點心……點心……繪里……點心……』
這樣如同說昏話一般喃喃自語了幾句,小鳥忽然閉上眼睛,不再出聲了。
『喂……喂喂你怎麼啦?你要什麼點心?』
小鳥沒有回應,看樣子是昏死過去了。
滿頭大汗的繪里不知所措。
『馬卡龍……點心……啊,我明白了!馬卡龍是一種點心的名字!』
原地追著自己的尾巴打了好幾個轉,繪里忽然恍然大悟。
『堅持一下,我這就給你把馬卡龍買回來!』
繪里用尾巴撫摸了一下小鳥有些蒼白的臉頰。
然後——正當金澤大明神躊躇滿志地飛出神田明神,準備前往商店街時——
她忽然呆住了。
因為,儘管身為神明的她近乎無所不能,但想要買到馬卡龍,卻必需一件東西,
那是一種真正無所不能的寶物,每個人類都有,繪里卻沒有。
——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