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懒十七 于 2014-11-13 22:40 编辑

3、二锅头

你知道什么叫二锅头吗？

它和烧刀子同出一锅。百度说：在用甑桶蒸酒时，将甑桶上方的锡锅内第一次放入凉水冷却酒气流出的酒称为“酒头”，第三次换入锡锅里凉水冷却而流出的酒称为“酒尾”，只有第二次换入锡锅里的凉水冷却流出的酒最好，清香、醇和、香甜，所以“掐头”“去尾”取中断，其酒俗称为“二锅头”。

喝二锅头要搭配肉食，烤鸭最好。要说最好的烤鸭，当属街尾二丫烤鸭。当炉的是个皮肤雪白的姑娘，一个人忙里忙外忙得脸颊带两团红晕。

“老板，来两只烤鸭，片了带走。”

二丫应声，打开炉子，用铁钩扒拉扒拉，勾出两只金黄的烤鸭，一面问着要求，一面开始片皮，金黄酥脆的皮上还带一层薄薄的雪白鸭肉。

烤鸭要提前制作，有人为了节约时间都先油炸一道，再放进炉子里烤，味道稍有欠缺。二丫按照传下来的手艺，选两公斤的鸭子，放血褪毛，取出内脏，用竹条撑开，外面刷上一层自制酱料，内部填充姜块葱条淮盐八角， 用铁钩勾住下颌吊进炉子，用枣木、梨木等果树的木料明火烤制。

这几样加起来，成本就要贵出好多，所以二丫家的烤鸭也一直要贵着别家的一倍多。可人生在世食色性也，二丫是只能远观的，但烤鸭是可以近尝的，光顾的人只多不少，而且往往都会自带了酒水过来，当街一坐，喊声“老板，来只烤鸭，现吃。”

她是慕名而来的，特意带了好友提过的二锅头，两壶，用细绳系在颈上，提在手里，从街头摇到街尾。

“老板，要只烤鸭，现吃。”

她挑的时间也好，现在天色还早，要吃饭的人还没聚集起来，逛街的人还没饿。而且据说带了好酒的人，是有机会和老板喝一杯的。

二丫提刀，“片不片？”

有人不爱裹面饼，就爱啃啃骨头，所以要剁成骨头连肉，而要片皮的多数是要裹面饼吃，所以要片成连皮带肉。

“片。”

她拿出湿纸巾，仔仔细细擦过手。

烤鸭如想象中美味，甚至更好。她开开心心拿了个碗倒酒，一口干了，这才抬起眼来，盯着老板，“走一个？”

眉似远山含黛，眼如秋水横波，三分酒意七分媚。

二丫被美色也被酒色蛊惑，擦了擦手，这才接过碗，倒了半碗酒，被抢走酒壶又给添满了，“不行不行，我都干了一满碗，满碗！”

二丫盯着酒碗，叹气，一口喝干。

“以后没有这么好吃的烤鸭了，你要怎么办？”

她一愣，这话不是应该自己来说吗？

二丫一笑，脸上雪白添了青色，“我等你好久了，知道你贪吃，迟早能找到我。”

对方父亲想要自家的祖传秘方，派小丫头来当学徒，盗走秘方也偷走弟弟的心。她贪吃却不擅厨艺，本以为后继有人，谁知白天欢欢喜喜喝了喜酒，当夜新娘就不见了。弄丢秘方的弟弟又羞愧又伤心，当夜上山出家。母亲也一病不起，守了数年还是去了。

她走过江南江北，吃过无数烤鸭，只为尝出当年的味道。如今这味道更甚从前，秘方在对方手里确实比留在自己手里好得多。她忽然想到，若当年小丫头只是来学艺，自己会不会主动交出秘方？可当年自己总看不起这个小丫头，就算拜堂当日也故意捉弄对方逼着喝了一碗酒。

当时对方表情和如今一模一样，盯着酒碗，叹了口气，还是一口喝干了。

二丫伸出手，想摸摸对方的脸又不敢，只揪住她袖子，“我一死，秘方就会公布出去。你之后到哪里都能吃到好吃的烤鸭。”

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知道她贪吃甚于丢了秘方。

这酒只喝半碗无妨，但这一碗就会过量，而且无解。她守着母亲数年的苦，上山永远也见不到弟弟的恨，都混进这一碗酒里。她甚至觉得，就算早说了酒里有毒，对方也会接过去。

她不想看对方，一抬眼便注意到招牌，“为什么叫二丫？”

“你取的。”

“酒里有毒。”

“你给的。”

“为什么嫁我弟弟又不要他？”

多年来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对方早已得到秘方，为何非要结婚当晚逃走？

“你要我嫁给他我便嫁给他，可我和他做不得真夫妻。”

“你……”

二丫没了力气，趴在桌上，笑了，声音低下去，仿佛呓语。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就算是我的命也好……”

二丫烤鸭关门了，但更多的店也能烤出还不错的烤鸭了。人心易变，开门关门都属常事。只有几个真正的吃货偶尔路过时，忍不住叹气。

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