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枪又能怎么样呢?”
三笠背对着她,屹然不动地站着,她缓缓地侧过脸,黑色眼睛逐渐地在一层一层的阴影底下显露出来。十指交错在脑后,有力地连结在一起,那姿势像极了外出旅行中无所事事的普通人。“长期的营养不良,肉体上的殴打折磨,精神上的压抑隐忍,”她的声音沉缓,又像是隆冬的寒冰般刺人,“站都站不稳的你,能做什么。”三笠终于完全转过身,几乎是居高临下地冷眼瞅着眼前的女人,衣衫褴褛下暴露出来的锁骨,苍白的肤色一直蔓延到将近胸部的位置。那双紧握枪支的手抖得厉害,甚至让三笠怀疑起她瞄准的部位是不是自己的心脏。
但是那个羸弱的女人只是咬紧了牙,在瑟瑟的寒风侵蚀下肌肉猛地绷紧,像是蓄势待发的食肉动物。“闭嘴。”她没有血色的唇轻轻颤抖了一下,几个简单的音节瞬间被风撕裂得一干二净,只有一双冰蓝的双眼仍然坚持。
三笠依然平静地看着她,像是一个冷眼观望一场荒诞剧的观众。“怎么了,你可以开枪。”她又等了一会儿,这样的等待带着嘲讽的意味。在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一把抓紧阿尼的手腕,力道大到逼得对方不得不放开原本就握不紧的枪支,她发狠地抬腿,膝盖击中对方腹部的一瞬间听见一声仿佛压抑已久的痛苦嘶吼。
那样的喊叫像是走投无路的动物绝望的咆哮,似乎还夹杂着些悲恸的哭腔,三笠并不知道这样的声调是源于自我放弃亦或是单纯的肉体疼痛——不过这些似乎也与她无关。她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枪,重新装回皮套里再一丝不苟地扣好,眼神终于落到侧着身蜷在地上颤抖的人身上。
疼痛几乎让她在这本就缺氧的环境中彻底地窒息。阿尼想站起来,想掐住那被军服衣领包裹住的脖颈,想伸手撕裂那张始终没有波动,却有带着嘲笑的冷漠的脸,想扣动扳机杀了不远处冷漠的恶魔。但是她只能被痛觉挫倒在地一动不动,像是精疲力尽的羔羊任人宰割。她第一次感觉,她是那么地,那么地,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与弱小。
“不要用你肮脏的眼睛看我……”她低声念着,顾不上对方是否听见。“侵略别人土地的恶魔。”
三笠的眼里闪过一丝疼痛。也许是比疼痛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情绪。这令她自己都开始搞不清楚了,一直以来她的国家都是胜利的一方,不过在其它多国的联盟攻势下终于支撑不住,可是,哪怕是这样,她的国家仍然是掠夺他人的强者。掠夺者会感觉悲伤、无奈、痛苦吗?恐怕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令人觉得荒谬的冷笑话了吧。
那么她所感觉到的痛,是出于对弱者,包括地上这个跟自己同样偏执的女人的怜悯吗?
“司令——”
三笠拉紧了手套,回过头去撞上士兵盯着地上的人惊恐万分的神情。“真的很抱歉!是我的失职!——”三笠瞥了一眼那人胸口的军衔,中士。
“没事,下次注意。”
男人像是获得了巨大的赦免一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并拢双腿规规矩矩地敬了一个军礼。
“通知下去,朝着丘陵区转移,以及——”她的声音顿了顿。
“把她,带到阵营的地下室去。”
---TBC
我又回来了,舍不得这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