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冰雪，世界只剩下冰雪。

青白色的，一切都是青白色的，没有植物，没有任何生命，呼出的水蒸气都迅速结冰，Diaval死死地攀紧了灰白色的岩石。

他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指尖搓起一大把雪沫，他低头，眉心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

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战场上没有她的尸体……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留下尸体，她是高傲而不可亵渎的魔后，她也许已经化作了一阵风、一场雨……

所有人都坚信那个强大得令人生畏的魔已经死了，只有他和女皇在寻找。

在低温缺氧的环境下，他的四肢开始变得麻木，呼吸越发的困难，意识在凛冽的风里一点一点地模糊下去，支撑身体的腿脚已经缓慢地失去疼痛的知觉。

恍惚之间他回忆起女皇在战场上痴迷地翻动一个个安静的尸体时幽蓝的眼眸，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深邃。

“我会找到她。”

她的每一个音节都是那么的有力，字字镌刻在他心口上。

“然后，我们会一起回家。”

他定住神，狠狠地咬住下唇，哪怕这使他打颤得更厉害。

他只能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凭借着那样破釜沉舟的绿色双眼，疯狂地走下去。

一直走，直到他在白茫茫的世界中瞥见Maleficent的魔杖。

他一瞬间几乎是狂喜地攀爬过去，开始在这个区域仔细地搜寻，他没有带任何的工具，刨开积雪的方法只能是双手。

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面，他发现那个被薄薄的黑袍和微弱的暖色光芒包裹的身影。

刹那间他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胸膛，没有丝毫的愣神，他冲上前去抓紧了那双没有任何血色、瘦削得如枯木的手。

然而却是比冰雪更刺人的温度。

——然后，我们会一起回家。

在茫茫然、空寥寥的雪白天地间，这句话在耳畔炸开，伴随着呼啸的风一起窜入他的耳里。

他终于忍耐不住，双臂无力地环抱住那个安静沉睡的人，眼泪扑簌而下。

“Diaval……？”

简简单单的寥寥两个音节，低沉地略带沙哑的，仿佛梦中的呢喃，他却听得真切。

“Yes、yes！……I'm here.”眼泪被寒风吹得冰凉，他顾及不上模糊的视线，紧紧闭着眼睛，声音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Stay with me……Stay with me……”

然而支撑不到一瞬，他的声音就爆裂开来，悲恸的哭声在漫天飞雪中转瞬即逝。

“Aurora is waiting for you……Please……”

他没有听到Maleficent的回应，他怔怔地看着她，眼泪顺着脸不停地留下来，那张脸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冽。

她一直冷着脸，偶尔露出张狂的笑，笑得那么好，不让任何人为她担心，不让任何人尝试接近，谁也不会去撕开她的面具，看看在那个冰冷面容背后，承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

他是知道的，那永远安定人心的温柔带着救赎。

美丽的花朵也好，雪地湖泊也好，她想传递给Aurora的只是一种生命的力量。

永远平安，永远幸福，永远充满阳光，永远充满世间一切温柔的感情的，生命的力量。

这一次，当他再一次看到这苍白的面容时，他终于泣不成声。

他轻轻呼唤着Maleficent，回答他的只有雪白的风。

“Maleficent！Maleficent！——”

他心急如焚地吼叫着，声音打着颤。

“你坚持了这么久，只要跟着我回去……我会带你回去！马上你就能看到家，看到魔域，你不想见到那些等待你的精灵们了吗！Maleficent！”

他撕心裂肺地喊出声，几乎是绝望地摇动着那个像风中凋零的树叶的人。

“你不想再见Aurora了吗！你想一想Aurora！你想一想她！——”

最后的声音细如虫鸣。

“她一直在等你——”

他从来不知道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支持起一个人的信念会是怎样的感情。

他只是感觉到那个人微微挣扎了一下，轻微地，几乎感觉不到。

她想说话。

他猛地意识过来，立刻俯下身，紧紧盯着微弱撑开的绿色眸子，他屏住了呼吸。

“Diaval……Diaval……”

她是那么虚弱，此时此刻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

他拼命地点头，想听清她接下来的话。

淡淡的气息传入他的耳，仿佛无异于浅浅的呼吸。

Take my wings to her

她再也发不出声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没有聚焦得氤氲一片，Diaval感觉有东西砸在他的心上。

那双繁华的，冷傲的，温柔的，淡漠的，邪魅的眼睛，终于永远的闭上了。

那时而拧在一起的眉也永远的舒展开了。

这个国家有了胜利，有了未来，什么都有了，人们会欢快地跳舞迎接他们的战士，孩子们会在半夜时分望着天空的烟花笑容满面。

马蹄声和戏耍打闹的声音会混合在一起，钟声会回荡在宁静的城镇上……

只是生命不再来。

那样浩荡的温柔，那样的人不会再有。

他的心忽然空了。

---TBC

不知道为什么虐读者我总是有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