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和白色的燈籠照亮了整座山，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溫柔的光亮所形成的道路。

人聲吵雜，蓋過了原本夏天夜裡應該身為主導的蟬鳴。

平時永遠都會被薄薄的雲霧所掩蓋的天空今天難得的放了晴，可以看見幾顆難以分遍，有可能是星星的東西。

穿著有些不合腳的涼鞋，愛麗絲菲爾拎著小錢包，和一群朋友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攤販。

「愛麗絲菲爾，妳這個髮帶是在哪裡買的啊?好可愛~」

聽到有人評價自己的飾品，她反射性的又摸了一下今天特別花時間整理的頭髮。

「嗯?這個是我媽媽幫我挑的啦，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被稱讚的時候難免會感到有些得意，愛麗絲菲爾感覺自己無法控制的嘴角上揚。

「真好呢，我光是要讓我媽准許我今天在十點後回家就花了不少時間啊。」

她就只是輕輕微笑，在這種時候說任何話都會讓事情變得尷尬。

「吶!你們想要吃棉花糖嗎?」

同行的男生忽然的提議，愛麗絲菲爾看見賣大球棉花糖的攤位只在就在眼前。

「我要!我們去買吧!」

看著朋友就這樣拉著那個男生衝過去了，自己也就跟了上去。

就在她看著朋友們紛紛掏零錢的時候，她感覺有人從自己的背後忽然按住自己的肩膀。

「愛麗絲菲爾。」

她認得這個聲音，但是被這樣驚嚇還是對心臟不好。

「阿爾托莉亞!有一天你真的會這樣把我嚇死。」

和其他人都不一樣，阿爾托莉亞並沒有穿浴衣，身上的甚至還是平日穿的那套制服。

但是在學校以外的地方看到她還是感覺挺新奇的。

阿爾托莉亞並沒有說話；她就只是笑了笑，還是平時那樣氣定神閒的樣子。

「妳也來逛祭典嗎?怎麼沒有穿浴衣?」

「那太麻煩了，而且我找不到現在能穿的浴衣。」

很像是阿爾托莉亞會有的理由，愛麗絲菲爾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阿爾托莉亞，妳想吃棉花糖嗎?」

順著自己的手指，她看著阿爾托莉亞瞄了一眼擠在攤販前面的，那些她應該只見過幾眼的人們。

雖然阿爾托莉亞和自己還算熟識，但是卻還是和自己身邊的人牽不上線。

「可以啊，但是人有點多…」

不如說，她好像在無形間排斥與自己的朋友之間的任何接觸。

「那就去買吧，吃不完的交給妳了喔!走吧!」

催促著對方跟上，阿爾托莉亞則是笑了笑，毫無怨言的跟著愛麗絲菲爾走向攤販。

人真的不少；感覺到阿爾托莉亞繞到自己前面開路的時候，愛麗絲菲爾什麼都沒說。

「老闆，我要一個大的。」

好不容易來到了攤位前面，愛麗絲菲爾看了一下價錢，然後開始掏錢。

「好，這樣是三塊五。」

還在翻找零錢去補足那五十分，卻感覺旁邊有人推過了一些零錢。

「謝謝惠顧!」

將已經掏出來的三塊錢放回愛麗絲菲爾手中，阿爾托莉亞從老闆的手中接過找的零錢。

「總不能一直讓妳請客吧?這次就我來付錢好了。」

從老闆手中接過一大包的棉花糖，愛麗絲菲爾看著表情一如繼往的阿爾托莉亞。

護著自己脫離人群，不時還會回頭確認自己的狀況。

「阿爾托莉亞，等下我請妳喝飲料吧?」

一樣沒有拒絕，但是點頭的模樣和停留在嘴角的微笑顯示出她很期待。

兩個人花了點時間將綁住塑膠帶的繩子解開，愛麗絲菲爾馬上就撕下一塊棉花一般細膩柔軟的糖果，然後放進嘴裡。

從小的時候開始就很喜歡棉花糖融化在口中的觸感，那種甜甜的又帶著糖粒的感覺象徵著童年。

「阿爾托莉亞，妳想要吃一點嗎?」

畢竟還是她出的錢，如果自己就這樣吃掉的話就慘了。

阿爾托莉亞並沒有拒絕；她伸手撕了一小撮塞進嘴裡，吃完之後又舔了一下嘴邊，惹得愛麗絲菲爾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有那麼好笑嗎?」

眨了眨眼睛，在意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開心的同時也跟著嘴角上揚。

「沒有喔。妳那邊還有一點糖漿喔。」

指了一下右頰的地方，阿爾托莉亞甚至懶的伸手去擦，舌頭一伸就舔掉了。

「還有嗎?」

搖搖頭，對方偶爾脫線或是粗魯的動作已經被自己當作習以為常了。

這樣忽然的分心，愛麗絲菲爾發現原本在旁邊的朋友都不見了。

「咦?他們去哪了…」

「愛麗絲菲爾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沒有任何情緒的問話，那口氣好像只是在問今天的天氣。

「嗯，但是現在他們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要去找人嗎?」

眼睛已經在四處搜尋，阿爾托莉亞拉了拉她套在制服外面的運動外套。

「其實也不用管他們啦!他們不會有事的。」

抱著棉花糖，愛麗絲菲爾說著就要離開現場，阿爾托莉亞也就跟了上去。

「妳有想要去哪裡逛嗎?」

並肩前行，偶爾指頭會碰到卻始終沒有牽手。

「想要玩遊戲，但是看起來今年都沒有出來擺攤啊…」

真的想要玩撈金魚和套圈圈，而且這類的事情阿爾托莉亞應該很喜歡。

「我們到另一邊去找找看吧?到現在也才看了不到一半的地方而已。」

阿爾托莉亞並不愛講話，所以在這之後的沉默也是理所當然的。

誤打誤撞的變成兩個人一起逛祭典了嗎?

忽然想到的同時，愛麗絲菲爾發現自己對於這件事一點問題都沒有。

***

「阿爾托莉亞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又往水盆中撈了一條金魚，阿爾托莉亞有些困惑的看著愛麗絲菲爾。

「當然不是啊…我是和我父母一起來的，表哥表姐也跟來了。」

阿爾托莉亞似乎是家中的獨子，但是父母兩邊的表親卻不少。

「跟我在這邊亂走，他們不會擔心嗎?」

嘴角一陣抽搐，阿爾托莉亞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不會啦，雖然我剛剛要從大人的聊天中逃掉的時候表姐的反應讓人有點擔心…」

「什麼反應?」

「妳大概能想像吧?她那種因為感應到了什麼而為之一振的表現…」

知道愛麗絲菲爾認識她，阿爾托莉亞也不忌諱的說了出來。

「已經有畫面了。」

帶著苦笑，愛麗絲菲爾看得出來對方真的相當苦惱。

在個性上那兩個人可以說是相似又相異，應該是因為這樣，所以在相處上阿爾托莉亞才會感到有些不自在和傷腦筋吧?

「不過這之外的都沒有什麼，所以不用擔心。」

好像在課外時間都不會和朋友有交集啊，阿爾托莉亞。

並沒有說出來，愛麗絲菲爾只是默默的丟掉手中已經破掉了的紙網，轉過身來看阿爾托莉亞撈魚。

「妳很擅長撈金魚嗎?」

「還好啦，而且這個紙網也快要不行了…啊。」

話才剛說完，紙網就整個破掉，金魚也就這樣溜回了水池中。

將水桶裡的金魚都放了回去，阿爾托莉亞伸了個懶腰。

「這個也玩得差不多了。還有想去哪裡嗎?」

已經把大部份的小吃都吃過了，遊戲也玩得有些膩，現在又應該要做什麼呢?

雖然很想再看一次阿爾托莉亞被威脅要吃章魚燒的時候，那種恐懼但又沒辦法轉身就跑的表情。

但是如果這樣跟她說的話，她大概會不高興吧?

原本還在思考著，愛麗絲菲爾忽然看到了貼在旁邊的海報。

「對了，是不是快要到放煙火的時間了?」

看了眼電子錶，阿爾托莉亞又看了眼印著大大的煙火圖案的紙張。

「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吧?」

「我們去看吧!去找個好一點的位置!」

手被拉住的時候完全沒有拒絕，阿爾托莉亞就這樣乖乖的被帶著走。

感覺對方跟上了之後就將自己的手鬆開，阿爾托莉亞和愛麗絲菲爾再次走在一起。

兩個人之間有種只有當事人可以感覺到的距離，那種習慣成自然的為對方留一步的感覺。

果然還是不知道阿爾托莉亞在想什麼啊，就和所有時候一樣。

不管對誰都保有距離，在課外也沒有和任何人有交集。

「愛麗絲菲爾口中的好一點位置，會是在哪裡呢?」

忽然的被問問題，愛麗絲菲爾整個人跳了一下。

「…不知道呢。阿爾托莉亞知道什麼好地方嗎?視野好人又不會太多的地方。」

仰頭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天空，阿爾托莉亞想了一下。

「不知道欸，我自己而言的話，哪裡都很好。」

有時候對方會意外的隨性，像這樣將選擇全部都丟給自己來做。

「那我們就到山頂上的看台去吧?那邊應該不會有太多人吧?」

阿爾托莉亞沒有反對，而是微笑著改變行徑的方向。

「山上應該會有點涼，想要穿我的外套嗎?」

「不用啦!在浴衣外面套一般的外套感覺很奇怪吧?」

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個有些傻氣的提議，愛麗絲菲爾知道對方不會介意這些小事。

「也不用回答得那麼快吧…」

抓了抓頭髮，阿爾托莉亞隨之又輕笑了兩聲。

走在她兩步之前，愛麗絲菲爾先行踏上了神社通往山上的階梯。

「真的啦，會冷的話要說喔。」

看了眼阿爾托莉亞穿著的夏季制服；不管怎麼想都是她應該要多注意保暖吧?

看台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但是比起別的地方都要來得好了。

愛麗絲菲爾挑了張長椅坐下，阿爾托莉亞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邊。

「還有多少時間?」

「已經差不多了，可能再一下就會開始了。」

將頭靠在阿爾托莉亞的肩膀上，可以感覺到她整個人抖了一下，但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今天的天氣很好呢，煙火應該會很漂亮吧?」

「嗯。」

愛麗絲菲爾可以感覺到她平穩的呼吸，還有不敢移動一絲一毫，僵硬的身體。

無理由的嘴角上揚；可以看到與平時的泰然自若有所不同的阿爾托莉亞其實是很有趣的事情。

「結果今天就只有我們一起過了啊。」

雖然後來有遇到當時將自己甩在後面的朋友，但是因為遷就阿爾托莉亞的關係，所以也就沒有和她們一起行動。

看到了阿爾托莉亞快要被拋棄時眼裡稍閃即逝的慌張，又怎麼能忍心將她拋在後頭呢?

「這樣還不錯啊。我和我父母一起走的話，大概什麼都玩不了吧。」

「哈哈哈…」

她好像是真的很開心的樣子，相較之下感覺沒有太大差別的愛麗絲菲爾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忽然，阿爾托莉亞大聲的嘆了口氣，還伴隨著一些意味不明的音效。

「唉…」

「怎麼了嗎?」

在阿爾托莉亞來得及開口之前巨大的光圈已經在空中炸開，伴隨著眾人的讚嘆。

一時之間被煙火給奪去了視線；面對著炫目的顏色，愛麗絲菲爾忘記了怎麼說話。

打斷心跳節拍的爆裂聲讓她忍不住的握住了阿爾托莉亞好不容易放鬆了的手，意外的沒有被躲開。

阿爾托莉亞的手有點涼，回握自己的時候的力道輕得好像再多一分就會將一切摧毀。

偷瞄阿爾托莉亞的時候，發現她竟然正在盯著自己看，愛麗絲菲爾很快的別開臉。

什麼話都沒有說；阿爾托莉亞好像也被空中的煙火吸引的了注意力，沒有繼續看著愛麗絲菲爾。

這一瞬間，愛麗絲菲爾感覺好像有什麼很細小的東西改變了。

***

「…結果還是送到我家了啊。」

站在愛麗絲菲爾的家門口，阿爾托莉亞聽見她有些無奈的聲音。

「反正也沒有很遠，晚上一個人在外面走很危險的。」

雖然這一點對於自己也是一樣的。

可以看得出來對方和自己有一樣的想法，但是那樣的苦笑還是可愛得心臟抽痛了一下。

「已經很晚了，阿爾托莉亞妳也快點回家吧。」

點點頭，但是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被抱住了，愛麗絲菲爾身上那種難以描述的味道忽然的變得清晰。

將下巴安在她的肩膀上，貼近的側臉是那麼的溫暖。

腦袋停止思考，現在她能夠做的就只有草率的回抱她一下，然後退開。

還在想著是不是該說些什麼，愛麗絲菲爾卻已經伸出手準備要道別。

「晚安喔，謝謝妳送我過來。」

「…嗯，晚安。」

站在原地看著她將門關上，一直到房子二樓的燈光亮起，她才緩緩的轉身離開。

沒有任何的表情；她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以規律的步伐向前走。

今天就這樣結束了。

又想起了剛剛抱住她時的感覺，阿爾托莉亞感覺有些想哭。

好想要告訴她啊，自己喜歡她這件事。

喜歡到光是想著她就覺得開心，光是看著她，就覺得一切都很好。

但同時，也因為喜歡她而深深的感到絕望。

永遠都得不到卻也無法停止渴望，那個兩個人最終會在一起的結局。

「果然還是好想告訴她啊…」

對著自己說話，大概快要瘋了吧?

還是很想要告訴她，看見她穿著一身浴衣和特別整理的頭髮的時候，那種心臟快要壞掉了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