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开幕式是在早上七点开始的，宣誓结束散场时还不到八点。宫永咲一行且不论，镇里这帮人可都是知根知底，低头不见抬头见。
麻将是一项智力运动，参加大赛断然不能像参加拳皇大会那样，收到邀请信穿上衣服出门就去——这可是要死很惨的。于是赛前这一天就成为了决胜的关键，众人回家吃完早饭后都自发自觉地一起钻进小黑屋，研究情报数据，商量战略战术。
我们讲过，这个小镇文化水平落后，居民们为数不多的智商都用在了打麻将上，大家普遍技校毕业，多少年不出一个正经大学生。但在这样的大形势下，还是有一个牛逼的学霸，在几年前终结了多年以来无人考上本科的惨状——
“耗子开门，我们来开会了——”
北大阪街上的一栋破房子门口，三个人扯着嗓门冲楼上大喊，声震云霄。
没人出来。三人见状，互相看了看，改口道：
“阿夕开门，我们带火腿来了——”
不到十秒钟铁门就开了，出来个穿着红色大裤衩的刺猬头小伙儿，不，仔细一看其实是个小姑娘。
“耗子玩电脑呢，火腿......妈蛋，耗子我跟你讲啊，龙华她坑我！！”
“谁叫你开门这么慢......”
卖火腿的清水谷龙华搂着媳妇翻了个白眼。
刺猬头带着一行三人大呼小叫地进了屋。里屋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妹子晃悠出来。
“都坐都坐。阿夕，用用你的脑子。现在猪肉这么贵，就算龙华是我们的战友，你还能指望她白给啊——”
看看人家这智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十年不遇的大学霸——船久保耗子。别看她名字喜感，智商可是一等一的牛逼，当年考上学时镇长亲自摆酒庆贺，差点把隔壁街的末原恭子气得脑溢血。
说到这个末原，她比耗子大一届，家住隔壁南大阪街。这人也挺聪明，当年学习丝毫不比耗子差。但惨的是她干什么老往坏处想，有段时间出门成天在脑袋上扣个锅，一问是最近有个小行星接近地球，她怕给陨石砸死——这样当然不会有好结果，考学时丫估分估了半天，说考得惨，直接报了技校。分出来一看，好么，考了他妈六百七——要不是隔壁修车行的姐妹俩往死里拦着，她就要吊在街角那棵大松树上了。
关于末原还有不少事儿，我们大可以日后再说。耗子当年的分是没她高的，但人家心理没问题，顺顺利利走出去念了四年，毕业一看找不着工作，直接回老家了。她学的是数学，又在政府有亲戚，就给找了个管账的活儿，拿钱不少还挺清闲。
有钱有闲，就有妹子。当时她拿了第一个月工资，转头就让人给她打了对好戒指，拿去给她中学同学求婚——就是这个叫阿夕的小姑娘。
阿夕大名工口夕。如你所见这个姓很奇葩，她也很为自己的姓氏苦恼。但耗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她看她什么都好。
工口夕比较单纯，当年对耗子也是有好感的，于是就欢天喜地嫁了过去。现在她日子过得挺滋润，闲着没事就跑到清水谷龙华的火腿店里，找她对象俩唠嗑。
现在的情况是，清水谷龙华坐在沙发上，她媳妇园城寺怜躺在她腿上，剩下三个人见惯不惊。三个人里除了工口夕和船久保耗子，剩下那个短头发小姑娘叫二条泉，跟这帮人都是老同学，又是邻居，自然而然就组到了一起。北大阪街在小镇边缘，旁边就是座山，叫千里山。于是她们的队名顺理成章就叫千里山队。
“这是历年排位赛的记录，手头有的数据我都按队伍整理完了，没有的咱也没办法。我老姑把她们的位置都发来了，咱可以放开膀子大干一场。”
耗子拿出一摞打印纸放在茶几上。
“十五万，干！！”
五个人振臂高呼。
理论上，为了增强娱乐性，各队的顺位是严禁透露的，玩儿的就是心跳。但要命的是这地方太他妈小了，随便谁都能认识个内部人士，比如耗子她老姑。这么一来，禁令就跟扯淡一样。
耗子她们还不算太过分，最扯的是奈良街那帮关系户——管扫黄的领导赤土晴绘，是她们队长的对象。这个赤土不但是内部人士，在打牌上也有两把刷子，当年曾逼得小锻治给她点了个绝世大炮，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imba的是这人还精通战术，于是被大家亲切地称为诸葛晴绘。
“这帮人咋还不来啊？”
奈良街的松实烧鸡铺里，两个妹子在桌旁大眼瞪小眼。现在是三伏天，其中一个比较正常，穿着短衣短裙。另一个捂着大棉袄还冻得直哆嗦。
正常那个叫松实玄，开着这家烧鸡铺。那个看起来像帕金森的是她姐，就是跟弘世堇传绯闻那个秘书。她打扮成这样倒不是脑子有病，而是天生怕冷，荒川大夫说是感觉神经有问题——总之是挺惨。
她姐俩等了半天，终于有俩人掀开门帘钻了进来。是隔壁卖衣服的新子撞，还有她媳妇高鸭稳乃。天热啊，新子撞穿了个吊带背心还热得呼呼冒汗。再瞅她对象，根本就没穿外裤。
这个新子撞，就是大星淡说过那个上床投票的第一名。这地界确实不缺妹子，但架不住她会打扮啊。丫本来挺漂亮再穿个超短裙，那效果杠杠的，看了就知道。
当年那场投票是不记名的。废话，记名了谁他妈还敢乱投——总之由于这种种原因，她成功当选镇花，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说实在的，这个投票又不是她自己想拿第一，而且她这个人不但长得好，脑子也好使，说她靠脸吃饭那是大错特错。新子撞并不像船久保耗子智商那么高，但她特别精，有商业头脑——她卖衣服的店，是从一个叫小走八重的熟人手里盘下来的。当年小走混不下去了，就把店面便宜转给了她，比白菜价还白菜价。其实她早就知道小走要黄摊，而且一针见血指出了黄摊的原因。这丫真蠢，在这么个遍地姬佬的地方开美甲店，不黄摊儿我他妈把头给你——有一次新子撞喝多了，拍着松实玄的肩膀醉醺醺地这么说，结果把松实玄吓了一跳。
“哟老撞，小诸葛咋还没来啊？”
“老诸葛去开会，她俩得等一会儿吧。”
“来了来了，天杀的会，从来没个完。”
新子撞话音刚落，赤土晴绘就进了门，后面跟着她们队长。队长本名鹭森灼，后来她妈改嫁了，她也就跟着改了姓，姓小林。但由于她对象外号诸葛，她也给扣了个小诸葛的名号。真不知道这帮人成天想些啥。
“领导，情况咋样啊？”
“我跟你们讲，这形势很惨啊......”
小林一来，这帮人总算齐活了。她五个跟耗子她们差不多，当年都是阿知贺职高毕业的，上学那会儿就一起混。人多力量大，阿知贺一霸。
那边千里山队和阿知贺队都在为十五万绞尽脑汁，宫永照她们却跟没事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就等着明天上场婊人。由此可见领导讲话都像放屁，说什么组队不平衡的要强行拆散，那得先把宫永照捆起来不让她摸牌——还不是因为弘世堇跟镇长打了招呼，去他妈的官官相护。
说起来，最惨的是福冈街的新道寺队。没关系户不说，就连人都是临时拉来的。这事儿是配钥匙修拉链的白水哩一手张罗的，因为她媳妇鹤田姬子说最近生意不好，得去捞点外快——白水对媳妇那是没得说，立马扔下钢锉出门拉人。隔壁是个工地，会打麻将的人不少，但没几个人愿意去，都觉着没戏。她俩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几个本地人——开挖掘机的花田煌，监工江崎仁美和会计安河内美子，简单说了几句就去把名报了。那工地是要盖楼房的，在盖楼之前那儿有座庙，叫新道寺。她们的队名就是这么来的，没文化真可怕。
这个白水比较有说头。她之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帅逼，只是生得不太高，要是有弘世堇那个儿，身后姑娘可是要排长队的。但即便如此她也吸引了为数不少的追求者。可惜她们都不知道，这个面瘫兮兮的白水，其实是个大M。然后鹤田姬子就出现了，她祖辈编筐为生，那绳艺可不是盖的。于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俩人就此好上了。领证之后白水依旧每天锉着钥匙修着拉链，但街坊邻居可都看见丫身上各种红印儿，早见惯不惊了。
最神的是，她俩捆来捆去，竟捆出了特异功能——打牌时只要白水胡了，甭管胡的是啥，鹤田过后就一定能胡翻倍。有人说其实都是白水打得好，白水就红着脸说，都是媳妇捆得好。
“扛照老板什么的，简直斯巴拉！”
工地门口，五个人坐在小马扎上开会。虽说她们啥都不知道，但态度是要端正的。而且不用想就知道宫永照肯定要打头，于是这个重任早早就交给了花田煌。
花田煌不仅长得有特色，讲话更有特色。当年她曾跟蒲原智美一个班，她俩一讲话跟他妈对口相声似的，你一句哇哈哈，我一句斯巴拉。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人打牌，哪怕别人揪住她往死里婊，也决不负分——去年大赛第一轮她不幸跟宫永照分在一个桌，结果另两家早早飞了，她半死不活居然进了下一轮。这种人才，不去硬扛宫永照，简直浪费。
至于江崎仁美和安河内美子，她俩纯是在工地闲大发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才跟白水她们组的队。从科学角度考虑，厉害的基本都往后排，所以白水副将，鹤田压阵。江崎她俩当时是扔了个硬币，正面次锋，背面中坚。瞅瞅这帮人，一个都不正经。
她们确实不正经，但要知道这镇上，它就没几个正经人。耗子她们本想商量到后半夜，结果下午就扛不住了，叫了桌菜胡吃海喝起来。而小林她们，早就一人抱着半只烧鸡大啃特啃，赤土到底交待了啥，也不知道她们记没记住。再看别人，不算宫永照一行牛鬼蛇神，剩下四个队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见棺材不落泪，能混一天是一天——反正明天没她们的事儿，那么瞎积极干啥。所以说这里人觉悟还是不行，要是觉悟能上去，共产主义早他妈实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