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比昨天又更低了，原本平均已經低於十度的空氣在清晨的微風中更顯得冷冽。

路上的行人並不多，稀疏的人潮之間還瀰漫著早晨的睡意；這座城市還沒醒來。

但是如果你因為這樣而認為街上的人不多的話，你就錯了。

這裡有數不清的流浪漢。

街邊，商店口，任何看起來像垃圾桶的地方都可能有他們的存在。

阿爾托莉亞站在距離麵包店約二十公尺外的後巷，小心翼翼的觀察著。

它在埃德蒙頓全市也算是有些口碑的商店，擁有絕對的品質保證。

在可怕的經濟大蕭條之後還能夠像這樣照常營業，就能夠想像在這之前會是怎樣的受歡迎。

原本就已經是前胸貼後背的情況了，現在聞到那剛出爐的麵包香，她真的是餓得不得了。

那些慈善救濟的人發放給每個人的食物完全不夠她填飽肚子，難民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她並不怪他們，有勝於無，沒有吃飽總比什麼都沒吃到要來得好。

假如沒有那些善心的濃湯和麵包，她不可能活過這個冬天，雖然也就只是活著。

但是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因為營養不良而死的。

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好好喝過水了。

偏偏最近都不常下雨，連喝雨水都沒有機會。

上次洗澡是什麼時候?衣服有多久沒換了?那股惡臭連她自己都覺得難受。

她覺得有些暈眩。

除了因為長期在外著涼而造成的低燒和空腹的不適之外，那份緩慢上升的罪惡感也讓她不耐煩。

是的，她打算要搶劫這家麵包店。

現在還是大清早，警察什麼的都還在夢遊吧?

路上的行人也不多，能夠提供證據的人也很少。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再晚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她的手腳卻完全不聽使喚。

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為什麼自己就有資格去搶別人的東西呢?

她也知道，從股票崩盤的那一刻開始，所有事情沒有更好只有更糟，完全沒有要起色的意思。

各行各業都在走下坡，現在能開店的，也不知道明天有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解了這一時的溫飽，卻害別人遭遇困難，實在是過意不去…

可以的話，還是再多忍一下吧，下午的時候就會有人來救濟了。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忽然的饑餓感將她拉回了現實。

她握緊了拳頭，咬緊了因為寒冷而有些顫抖的牙關。

想太多的話是會變笨的，現在的話，她只要想著自己就好。

這次要拿多一點，結束之後可能要躲一陣子了。

***

蹲坐在早就被翻個底朝天的垃圾箱邊，阿爾托莉亞喘著大氣。

她覺得好冷，那種徹骨的冷正在侵蝕她的五臟六腑，讓她動彈不得。

但是腦袋卻是如此的暈眩迷糊，她想要做簡單的思考都沒辦法。

緊抓著手裡的布袋，裡面是剛剛搶來的麵包，大概有七八個吧?

幸好老闆年紀大了跑不快，不然就慘了。

但是由於逃跑的時候用盡了力氣，她現在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劇烈運動之後又吸進了快要結了冰的空氣，她覺得胸口異常的難受。

空出來的手按著自己的胸口，想要安撫那與心跳一致的抽痛卻沒有任何效果。

唯一的方法就是休息，等到呼吸平緩之後，就會感覺剛剛的疼痛都是夢一場。

但是就算胸口不痛了，身體卻還有其他的問題。

原本只是輕微的發燒，現在感覺好像又更加的惡化，但是冰冷到麻痺的雙手已經沒辦法幫自己檢查額頭的溫度了。

反正也沒錢看醫生，她就只能休息，等著身體自己慢慢退燒。

剛剛因為逃跑而磨破了的不只是鞋子，還有那可憐的腳趾；就算等下脫下鞋看見有一些腳指甲開花了她也不會太驚訝。

遍佈於過於纖細的手指和手臂上的，是剛剛用蠻力敲破玻璃時留下的刮傷。

或許還有一些碎屑卡在裡面吧?但是她現在也沒辦法清理。

已經自認為半個孤兒的她，忽然有些懷念母親的懷抱。

就算嘴巴上還在念著責罵的話語，剛剛甚至為了懲罰已經打過了手心，但是包紮時的溫柔和擁抱的暖意卻讓人想笑。

但是現在的她，不管是可以回去的家，還是等著她回家的家人，都沒有了。

咬牙切齒，阿爾托莉亞用力的將自己抱緊。

啊啊…感覺有些想睡了…

意識正在慢慢的遠離，她卻也沒有要保持清醒的意思；休息一下也好。

就在她正介於昏倒與睡覺的邊緣徘徊的時候，她感覺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妳還好嗎?醒醒啊!聽得到我說話嗎?」

對方相當用力的搖著自己的肩膀，但是阿爾托莉亞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了。

那個…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姑且借我靠一下吧，我很累了。

***

愛麗絲菲爾有些驚慌的接住搖搖欲墜的少女，她自己都差點就這樣被對方的重量給壓垮。

原本只是看到有人蹲在路邊就關心一下，怎麼一瞬間變成了這種場面?

這個人居然就真的睡著在陌生人的懷裡啊…

看對方全身髒兮兮的，手腳上都有擦傷，而且體溫還高得不正常。

可以的話她想要送對方去醫院，可是她並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帶她一路到城市的另一邊。

「怎麼辦啊…這種時候應該做什麼才好…」

對方都睡著在自己身上了，就這樣將她丟下好像不太好。

看著應該是睡著了的臉龐，愛麗絲菲爾忽然的意識到對方可能還在小孩子到青少年的階段?!

原本她就對流浪漢這個族群並不是非常瞭解，現在發現與自己年紀相近的人之中也有無家可歸的事情，她有些驚訝。

雖然衣服上的髒污和異味都讓她覺得眼前這人需要好好洗個澡，但更加吸引她的卻是她的臉…

原本較為清醒時出現的緊繃的線條已然被消去，這樣放鬆的表情讓眼前的少女看起來更像小孩。

俊秀偏中性的五官比那些愛麗絲菲爾過去看過的男生還要來得帥氣，如果告訴她現在懷裡抱著的其實是一名長相較為陰柔的少年，她也不會懷疑。

就在懷裡的少女開始打呼的時候，愛麗絲菲爾總算是回過神來。

兩人的距離有些危險，讓愛麗絲菲爾忽然意願到了危險，剛剛一瞬間她居然忘記自己和她是同性。

「總之…還是先帶回家好了。」

再不回去的話，伊莉亞是會擔心的。

就在愛麗絲菲爾這樣想的時候，天空開始飄下了些許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