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勉強將臉皮扯出一張笑臉去安撫相田夫婦,近兩小時的手術全程都集中精神,鬆懈下來後已經精疲力竭了。
六花記不太清自己說了什麽,她看到蕾吉娜趕過來,哭喊著想進到愛的病房,她不知道,對,身體先於理智行動,等反應過來時候手掌上已經傳來熱辣辣的痛麻。
「醫院禁止高聲喧譁,愛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一般人禁止進入ICU。」
蕾吉娜瞠目結舌地望著她,比起被扇了耳光這件事本身,這耳光是六花打的更讓她難以置信。
也難怪,六花從來不向自己人出手。
「……」
蕾吉娜現在就住在愛家裡,在豬尾巴西餐廳工作,每天都能見到相田愛。比起菱川六花見相田愛的時間多三百六十五倍。
——爲什麽沒有看好她?
——爲什麽讓她去救人?
——我爲什麽要信任你,將愛託付給你啊…………
被愛救了的小女孩的父母連同那個差不多只有七八歲的孩子一起到醫院,臉上寫滿感激、愧疚、歉意,精神已經近乎到達邊緣的六花把他們勸了回去。
人終究都是很自私的,看著那女孩時,她甚至有一刻湧出「讓她替愛被車撞到就好了」這種想法。
不行。
不可以這麼想的。
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許久,現在眾人也不再是cure,但因為自私心而被利用的慘劇已經看過很多很多了,自己已經差點被利用過一次,不可以重蹈覆轍……
「…對不起。」
向蕾吉娜欠了欠身——看起來毫無誠意,但她已經沒法做出更謙虛的行動——六花回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夜晚三點。
所有相關人士都離開,病院終於沉寂下來,雖然無論是身心都極度疲憊,但六花無法入睡。
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她除了親人最愛的那個人就躺在重症監護室,她如何能睡得著呢。
房間里的暖氣吹得人頭昏,她披上大衣走出辦公室,坐到重症監護室外長廊的椅子上。
沒有人會來看,於是她將自己的腿縮在椅子上,抱著膝,在長椅上縮成一團。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事實上六花什麽都沒在想,僅僅就只是將腦袋放空在發呆,一方面是體力不支,另一方面是若是去回憶和愛相處的記憶會更加難受。
鴕鳥那般埋首于膝蓋,在黑暗中發呆。
不曉得過了多久,臉上貼到某個鐵罐一樣的東西,暖暖的。
六花抬起頭,自己這樣萎靡不振的姿態被陌生人或是同事看見都很尷尬,好在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熟識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傾訴自己對愛的感情的人。
因為對方也和她有著類似的經歷,現在也一直持續著,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同病相憐吧。
「紅茶,喝嗎?」
不問也知是特意給她買的,六花沒有拒絕,點點頭。紫色短髮的女性悉心地拉開拉環,將開啟的紅茶遞到六花手邊。
「謝謝你,真琴。」
「嗯。」
真琴在一旁坐下。
處理完一切事情后真琴選擇留在人類的世界,但偶像工作實在是太繁忙了,一段時間后她就引退,現在從事著自由作家的工作,也會低調地發行唱片,儘管再也沒有那麼多人關注,她也覺得挺好的。
至少走在大街上再也不用變裝了。
算是巧合吧,安茹公主和喬先生結婚那天,剛好也是蕾吉娜正式搬進相田家的日子,不大的城鎮能去的酒吧也只有那麼一兩家,在吧台前相遇的兩人相視一笑,苦笑的那種。
「但我還是愛她。」
「停不下來啊」
「……哈哈哈哈……白癡。」
「難道你不是嗎?」
「對,我也是。」
都是愛著自己的感情無法得到迴應的人的,傻瓜。
「事情我已經從愛麗絲那邊聽說了,現在情況還好嗎?」
繼承四葉集團那麼大家業的愛麗絲在全世界奔波,不過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她的情報網,第一時間派人過來說醫藥費已經墊付好了,無論是多高價的治療都會全力幫忙。
能有這樣可靠的友人真是太好了。
「不太好……雖然已經止血,血塊也取出來,但還是有可能會因為腦血管被壓迫……」
「怎樣?」
「失憶,癲癇,癱瘓之類都是可能的……我已經盡全力了。」
「是嗎……那就沒事了。我相信愛,憑她的話一定沒事的。」
真琴的語氣很平淡,卻透出堅定。
也是,這麼多危機都被愛一一化解,這回一定也沒事。
「嗯,我也相信她會沒事的。」
……以她的性格,不會拋下需要幫助的人不管的。
儘管她實在是很少往后看看我這隻燕子——也不需要看,燕子不是那些急需幫助的人。
可我現在確實是最需要得到你幫助的人了……就這麼一次,醒來看我好嗎……
「真琴……」
「什麽事?」
「王子…會將身上的金箔送給燕子嗎?」
「你在說什麽?」
「嘛,算了……」
「抱抱我好嗎?」
「……好。」
六花放下紅茶罐,靠到真琴懷裡。
故事里沒有的,不要奢求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