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疾风静静地坐在书桌边，手中端着白瓷杯，却只是呆呆盯着，并不喝杯中之茶。这两天，似乎想了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想，疾风觉得脑袋昏沉，有许多东西满满的就要溢出，又觉得空得难受，无法思考，只能单纯地想着那些牵挂的人们的脸，以此度过难熬的等待时光。有时是希格纳姆认真叮嘱的脸庞，有时是维塔斗志满满的战前宣言，有时是菜乃叶离去前模糊不清，甚至连是否存在过都不确定的笑，最多的便是，那个时候，琳芙斯不舍又温柔的脸庞，以及那一句——“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再次回到您的身边，我的主人。”这些时日，疾风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明白，不过没关系，因为那名温柔的女子承诺了。“你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对吧？”想得有些入神了，疾风手上的劲一松，华贵的松竹梅纹白瓷杯从掌中跌落地上，碎开一地。疾风愣愣地望着四溅的茶水与碎片，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琳芙斯……”

“琳芙斯！”菜乃叶一脚踢开被洞穿了身体后反而疯狂大笑的杰尔，和菲特一起抢上前去查看琳芙斯的状况，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杰尔的眼神闪过不知名的光，飘向了一边的石守义，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你这恶贼，受死吧！”石守义心中一惊，立马飞身过去，毫不留情地踢上插在杰尔胸前的匕首，力道之大，让匕首二度刺入杰尔胸膛，直至没柄，又一剑横劈，连气管和声带一起划断，血液飙出，石守义嘴中尝到了炙热中透出点点寒凉的腥甜味道。望着面前眼神阴鸷，俊容扭曲，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般残酷笑意的石守义，杰尔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随后身体重重摔在尘土中，再无半点气息。

那边菜乃叶和菲特已管不上还有什么要问杰尔的，琳芙斯现在的状况令她们愤怒，石守义的做法甚至得到了她们强烈的认同感。将价值万金的解毒丹如喂糖豆般喂进琳芙斯嘴里，可那不详又诡异的紫黑色，还是从杰尔留下的抓痕处渐渐蔓延开去。“拜托，琳芙斯，疾风还在等你，她还在等你啊……”菜乃叶用力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高町小姐，请帮我封住腰部以下的穴道，尽快将我送到疾风主人的身边去。”虽然受了伤，琳芙斯的眼神依然坚定，声音依然平静，“把我送到、疾风……”“好、好、好，夏玛露一定有办法的，你先忍着点。”虽然不明白琳芙斯为何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菜乃叶还是照做了，一把将人背在背上，提气朝山下跑去，菲特紧随其后，正迎上赶来的希格纳姆和维塔，菲特一边快速奔跑一边向两人解释事情经过，很快山顶只剩下石守义一人了。冷冷环视四周一圈，石守义蹲下身去在杰尔身上仔细捏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后便拿走了那把插在杰尔胸口的匕首，又四下查看一番，觉得并无遗漏之后就迅速离去，追赶先行的菜乃叶她们。

“咳、咳咳。”在众人离去后约莫八个时辰，一个身影在地上艰难地喘息了俩口，慢慢爬了起来。黑影原地打坐调息了一会，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杰尔的尸体旁边，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心脉，在确定这个男人确实是死了之后，黑影蓦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又疯狂的笑声。“哎呀呀呀，杰尔大人，您居然就这么死了吗？哈哈哈哈哈，您居然就这么死了呢！”这种阴阳怪气又惹人发怒的语调，可不正是柯瓦特罗吗。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父亲，是师父，更是仇人！他将他们这些有天赋的孤儿培养起来，成为他们的工具，可哪有这么多资质出众的孤儿让他养？无非是看上了哪个，杀了他全家，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罢了。“哈哈哈哈，伪装了那么多年，终于亲眼看见你覆灭的那一天了！哈哈哈哈……”声音突然中断，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般突兀地断掉了，柯瓦特罗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样，脸上充满了恐惧。那个男人阴沉又残酷的声调突然在心中响起，打碎她所有的喜悦。故意用缓慢又愉快的语气说着，柯瓦特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那药我根本没吃，为什么，为什么！”柯瓦特罗突然激动起来，随手捡起一旁的兵刃对着空气乱挥乱砍，像是对抗着什么看不见的敌人。男人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恶意。“不、不要，不要、不要！啊！”

山顶传来凄厉的呼喊，良久又恢复静寂无声，阴冷山风吹过，一轮血红朝阳脱离了山的遮蔽，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