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奢求(龍怜)
哪,人類的情感牽絆,是否能跨越生死?
很多小說、詩歌、戲劇的作者們都給過這問題答案。
她們說,是的。
真正的愛、真正的友誼,應該要能夠跨越世上所有障礙。
對於這類人,我只能報以苦笑。
沒有歷經過真正生離死別的人不會懂,生死的距離遠到讓人絕望。
另外,還有很多人說,留下來的人永遠都比死去的痛苦。
這話不對,但我也不打算去責備這些人,畢竟會說出這種話的人──都是,活下來的一方。
只有死者,才會懂得,死亡的無奈與痛苦。
我,圓城寺怜,死去至今,已有兩年。
「然後啊,小千就跟我決定直接靠我們兩個是自己努力來作報告了,另外那三個臭男生根本沒用嘛!」
文乃一邊大聲抱怨,一邊將米飯塞入嘴裡,豪邁的吃相加上說話的語氣讓周遭幾名客人不時為之側目。
「是嗎?但我可不覺得文乃有那本事喔?」
與文乃相對,小口小口吃著烏龍麵的凜子優雅的放下了筷子,等嘴裡食物嚥下後才用一貫冰冷的語氣吐槽。
「與其賭氣,還是和同組的人好好商量一下,讓他們負起該負的責任吧。」
「嗚……只要我拼一下的話……」
「你這學期的學分很重吧?有多少時間能花在這科上呢?」
凜子說完後拿起茶杯,輕啜一口麥茶。她頗滿意現在的談話氣氛,就和過去一樣,這段時間只屬於她和文乃。
不懂瞻前顧後只會一股勁衝刺的文乃,總會被凜子教訓,然後乖乖認錯。
「我知道了啦……我會在跟他們溝通看看。」
「嗯,乖孩子。」
見對方坦率的接受了建言,凜子嘴角微揚拿起手帕替文乃擦拭嘴角,「還有,多大的人了,吃相好看點。」
「嗚嗯,我會注意啦。」
被當成小孩子般說教,文乃雖然鼓起臉頰表示不滿,但也沒有阻止凜子的意思。
「可是,如果那三人講了還是不聽該怎麼辦?」
「那,就把他們的學號和姓名給我吧。」
「……可以問一下凜子打算幹甚麼嗎?」
「呵呵呵。」
「好恐怖!?」
一頓飯,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
從食堂裡走出的文乃與凜子倆人本打算順勢散步回到公寓時,凜子的腳步卻忽然在食堂外的某處路燈下止住。
「啊……」
「怎麼了,凜子?」
文乃注意到凜子的狀況後轉頭一看,卻見凜子的視線正投向昏暗的街角,她跟著看去卻見那裡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
文乃正感到納悶,沉默了半晌的凜子卻忽然開口,「抱歉,文乃,我想到我還有些事情得處理,妳自己先回去吧?」
「疑?甚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天氣冷,妳就快點回去吧。」
「喔……」
還來不及多說甚麼,文乃就看著凜子小跑步的朝著遠方離去,那一頭長髮飄逸的身影逐漸消失,剛剛才從溫暖的食堂中出來的凜子,此刻卻受感到一絲絲的寒冷。
與文乃分別後,津時院凜子獨自一人走在夜色濃濃的街道上,至少「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是一個人。
「抱歉,又來麻煩妳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凜子耳畔響起,語氣中充滿歉意。
「不會的,清水谷前輩生病了對吧?」
凜子轉過頭,對「身旁的女孩」報以一抹淺笑。
很淺,卻也很溫柔的笑容。
「下次遇到甚麼事情,就先在我們家等吧?今夜外面很冷的,圓城寺前輩。」
「冷不冷,對我來說,沒差吧?」
圓城寺怜也露出笑容會應,只是她笑容中有些苦澀。
她留著短髮,身上一襲淺白色的無袖連身洋裝顯然是夏天的打扮,走在這蕭瑟的秋夜倒是相當醒目。
但卻沒有任何一個路人將目光投向她。
「啊,抱歉。」
「不用道歉,我知道妳沒有惡意。」
凜子打量著身旁的女孩,小巧端正的五官,加上一雙疲倦的眼眸,瘦弱的身子格外惹人憐愛,只是她的外觀卻和常人有著一個決定性的不同。
圓城寺怜的身體,是半透明的。
她是幽靈、是亡魂、是徘徊在人世間的迷途羔羊。
沒有人看得見她,沒有人聽得見她的聲音,她一直被囚禁在看似永無止盡的絕望與寂寞之中,直到與凜子相遇……
「需要先買些食材過去嗎?我上次買的那些不曉得還夠不夠。」
「不需要,我出來找妳前有把頭探進冰箱確認過一回。」
「……這話聽起來好像哪裡怪怪的。」
倆人聊著聊著,就來到清水谷龍華所居住的公寓前。
「鑰匙,放在老地方嗎?」
凜子看了一眼身邊的怜。
「嗯。」
「清水谷前輩也真是的,老是放在鞋櫃底下,很容易被別人拿走吧?」
見怜點了頭,凜子搖著頭,一邊叨念著一邊彎下身去從鞋櫃底下取出龍華家的鑰匙。
「龍華她,大概是為了方便妳每次來都能自己進去才不換地方的吧?」
怜在一旁為龍華的行為解釋,半透明的臉龐泛起一絲她自己沒察覺到的微微苦笑。
「正確來說,是為了方便『妳』回來喔,圓城寺前輩。」
凜子面無表情的糾正了怜的說法,她站直了身子,放鬆身體的力道並闔上雙眼後輕聲說道,「好囉,來吧?附身合體!」
「……可以不要用這種說法嗎?」
怜無可奈何的看著凜子,半透明的身子朝對方走去,緩緩的她融入了凜子的身體中,直到最後完全沒入。
「成功了。」
片刻後,津時院凜子重新睜開眼,自言自與的低喃。
和平常不同,此刻的她語氣聲音相當微弱,一雙眼半睜半闔,透露濃濃倦意。
這具原本屬於津時院凜子的身體,現在暫時由圓城寺怜來操控了。
她將鑰匙插入鎖孔,緩緩的轉開了門……
清水谷龍華鮮少如此大意,儘管今年秋天忽然轉冷,但向來注重身體管理的她竟然就此病倒,最驚訝的人莫過於龍華自己。
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高燒不退,由於一個人在外工作又不想為此麻煩家人,豈知病情卻在第二天急遽加重,一整天昏昏沉沉別說去隊上練習了,她昏睡的時間根本比清醒時還要多。
「嗚……」
到了傍晚,龍華又一次醒來後只覺得渾身痠痛,口乾舌燥的她勉強的走下床想去廚房給自己倒杯水。
誰知才剛走出房間,就聞到一股淡淡香氣,似乎是從廚房傳來的。龍華眉頭一皺,想去一探究竟。
「唉呀?龍……清水谷前輩,妳醒了?」
她才走到一半,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圍群從廚房裡探出頭,表情訝異。 「是妳啊?凜子。」
龍華一見是凜子,露出安心的笑容也不急著往廚房去了,轉身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妳怎麼來了?還有,不是說叫我龍華就好了嗎?」
重病的她辛苦的抹去額上汗水,然而語氣仍舊溫和。
「下課時想說來前輩這裡看看,結果才剛來就發現前輩在昏睡,看上去好像感冒了,所以自做主張的弄了粥,等會就能吃囉。」
凜子體貼的倒了杯熱水出來遞給龍華,但卻並未理會龍華要她改變稱呼的話語,慵懶的語氣裡有著三分的責備卻又有七分關懷,「最近天氣轉涼了,前輩要小心自己的身體才行啊!」
「抱歉,一時大意了呢。」
龍華接過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
「原本不想麻煩別人的,卻還是讓妳費工夫了。」
「別這麼說。」
凜子搖搖頭,走回廚房,「再給我五分鐘吧,等會就能開飯了。」
「嗯,謝謝。」
龍華點頭,還是道了聲謝,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那杯溫水,目光始終追逐著那在廚房裡的身影。
她和津時院凜子是在一間常去的咖啡店認識的,那女孩主動來搭話,說自己是龍華的支持者想請她簽名,龍華答應後兩人就順勢聊了幾句,誰知就此一見如故,感情很快的加深,到最後凜子甚至還時常前來龍華的公寓替她坐些打掃煮飯的家務。
當然,以粉絲和偶像來說,倆人的關係無疑是太過親近了,但龍華意外的發現自己很難拒絕這個小女孩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她並不想拒絕。
凜子給她一種微妙的親切感,她說不清楚,只覺得自己與凜子似乎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儘管這並無可能。
或許,是因為凜子身上的氣質和某人很像吧?
慵懶的神色。
有氣無力的語調。
疲倦的目光。
還有,充滿厭世風格的言詞。
──唯一不同的是,怜她似乎也不擅長家事吧?
圓城寺怜,當這名字在深沉的回憶中被撈起時,龍華的胸口就會感受到一陣刺痛,那是還未淡去的悲傷,青春時代抹不去的傷痕。
太過美好的友情,太過殘酷的離別。
直到怜再也醒不來的那一刻,龍華才終於明白原來這世上不是只有陽光和花朵;原來,再多的想念也是喚不回沉睡的友人。
她已經不會再流下多餘的淚水,可是那份痛楚至今卻依然如此清晰。
──怜,我……
望向動作緩慢的端起粥朝自己走來的凜子,意識不清的龍華竟在恍惚間將凜子看成了怜的樣子……
──明明,兩個人完全不像啊。
龍華苦澀一笑,難得的討厭起了自己的冷靜和理智,即使在這種狀況下依然能清楚分出現實與幻想的區別。
──要是,能就直至接把她當成怜,好像也挺美好的?不過,這樣對凜子就太失禮了呢。
「前輩?」
凜子將粥端到龍華眼前,歪著頭用細微的聲音將龍華喚回現實世界。
「啊,抱歉。」
回過神的龍華接過湯匙舀起粥,因為剛煮好的關係加上身體不適,她也吃不快剛好有了與凜子聊天的機會。
「等會妳還是早點回去吧?不是我要趕你,只是一個女孩太晚走在路上總是不好……而且,我現在這樣也沒法送你。」
「我知道了,等前輩你吃完後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凜子點點頭,說話的同時還拿起試先弄濕的毛巾替龍華擦起汗。
「謝謝囉。」
感冒嚴重至此,龍華也沒心力去做多餘的推拖,只是偶爾改變一下姿勢讓凜子可以更方便的為自己擦汗。
「不過真是多虧妳了呢,凜子。」
龍華品嘗著嘴裡的粥那清淡順口的滋味,放鬆的說道,「一個人住在外面這種時後總是特別不方便。」
「就當作是前輩平日對我照顧的報恩吧。」
凜子只是淡淡的回應,語氣並無起伏。
「看前輩現在這樣,這禮拜還是跟隊上請假吧?」
「嗯……確實這種狀況去隊上也只會拖後腿啦,但休息一星期也太久了。」
「前輩……真是任性啊。」
「欸!?怎麼突然就說這種話!?」
「唉,照顧前輩,真是辛苦呢。」
「我也沒有求你來……咳咳咳!」
連環的吐槽害得龍華咳嗽連連,所幸粥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否則肯定會灑滿地。
「別那麼激動啊,前輩。」
凜子用始終平靜的語氣說著,輕拍著龍華的背。
「妳以為是誰害的……呼……」
龍華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抬頭瞪了凜子一眼。
「那還真是抱歉呢。」
凜子完全不把對方惱怒的目光當一回事,接過龍華手上的碗放回桌上,然後將龍華朝自己拉了過來。
「欸?」
「作為補償,就讓我暫時充當一下前輩的枕頭吧?」
當龍華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躺下,頭剛好枕在凜子的大腿上,視線範圍裡,凜子那張疲倦的容顏正由上而下的俯視著自己,「當然,這也得要前輩不嫌棄。」
「……啊。」
龍華一時間愣住了,因為凜子唐突的動作,也因為現在自己的姿勢。
膝枕,這姿勢龍華很熟悉,只是過去她的位置與現在總是顛倒。
曾經有過那麼一名女孩,總是躺在她的膝上熟睡著。
曾經有過那麼一名女孩,總是枕在她的膝上討論著屬於兩人的夢想。
曾經有過那麼一名女孩,留下了一段她無法忘懷的時光……
「不喜歡?」
凜子看著龍華復雜的神情,又是面無表情的追問。
「不。」
龍華搖搖頭,身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就這樣,讓我休息一下吧。」
她閉上雙眼,久違的想起了那段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
也許是身體虛弱的關係吧,今天的她似乎特別容易感傷。
──幸好,事先遮住了呢。
當龍華感受到眼角的濕潤時,她在心裡輕輕一笑。
──讓後輩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豈不是很丟臉嗎?
凜子輕輕的梳理著龍華的長髮,在那溫柔的動作下,龍華那疲倦不堪的意識,很快、很快的……陷入了沉睡,墜入回憶中最美好的光景。
「……前輩?」
一段時間後,凜子聽見了龍華規律的呼吸聲,她小聲喚了幾次卻不見龍華回應,判斷龍華應該已經睡著後,她又叫了龍華一回,這次聲音一樣小,卻改變了稱呼的方式。
「……龍華。」
這一聲呼喊,包含的思念太多了。
凜子,或者應該說是借用了凜子身軀的圓城寺怜輕輕拉開龍華遮住雙眼的那隻手,看著她那緊閉的眼眸、眼角的淚痕還有嘴角的笑意。
「又哭又笑的,龍華真是個怪人呢……」
她低聲自語,指尖愛憐的滑過龍華的臉龐。
「龍華,我一直,都在喔。」
心疼龍華病得如此重,但看見柔弱的龍華依靠著自己的模樣,卻又讓怜產生了一絲自認不該有的竊喜。
「抱歉,凜子,自作主張的就……」
『別在意。』
腦海中,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女的聲音響起。
『現在強行要求圓城寺前輩離開的話,我都要唾棄自己了。』
「嗯,感謝。」
怜小心翼翼的擦去了龍華眼角的淚,並輕聲道謝。
『說了別放在心上啊……而且,我今晚也不想太早回去。』
「……你也不容易呢。」
『呵呵。』
談話到此結束,室內一片寧靜。
枕在凜子膝上的龍華,不知是作了甚麼美夢,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看著枕在我膝上的妳,我才終於明白當初妳照顧我時是甚麼樣的感覺。
難得有一次,我們立場對調,儘管你不知道我就在這裡。
或許你不曉得,能像這樣支撐你、照料你曾經是我最奢侈的夢想。
但如今,我所冀望的卻不過是能以「圓城寺怜」的身分對你說話,而這已然是一種奢求。
明明與你如此接近。
明明正在觸碰著你。
為何我,卻覺得與你距離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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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的雖然CP不多,但彼此的關系只怕是比上回更複雜,也算是我對自己的一種挑戰吧。
說到這個,我周六去看了叛逆的物語...............實在是./........實在是.......充滿了感想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不捏到人,我就不多說甚麼了QAQ
但我果然還是好喜歡好喜歡焰喔,這種用盡生命在付出的孩子我總是特別喜愛QAQ
可惡......整個周末都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寫文......
我好想寫粉黑喔喔喔喔QA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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