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原来如此……可，万一只是巧合呢，说不定……”听菜乃叶把大概的经过说了一遍，疾风不禁心疼地皱起了眉。“呵，不是的……疾风，还记得你给的关于菲特的情报吗？”菜乃叶转过了身直视着疾风，烛火映在她眸中，竟平添了一丝幽深寒意。“上面写了，菲特出现在哈拉温家的时间，正好是哈拉温家主联合石氏与我父亲，一起……而且，那个时候我已经两岁了，菲特与我同岁，若是哈拉温家的女儿，根本没道理藏起来两年才与人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菲特应该是被琳蒂夫人领养的。”疾风不再分辩，只低头沉默一会才开口道：“那，菲特还不知道吧？”“啊，还不知道呢。”菜乃叶勾起了嘴角，声音中却只有空洞。“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那么，你打算怎么办？”疾风看上去已经平静了下来，眉间的沟壑也已弥平，手指却深深嵌入了轮椅的扶手，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发现她因过度地忍耐而产生的颤抖。“我？哼，我……若大仇得报，而我还能苟活的话，就在她身边照顾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为止。”轻飘飘的话，彰显了主人的毫不在意。“不需要……是什么意思？”疾风步步紧逼，菜乃叶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等她，遇见一个更好的……绝不会让她伤心的人。那个人，可以坦诚地面对她，可以好好地保护她，可以……”“够了！够了够了够了！”终于忍不住失态地叫喊出声，疾风对着菜乃叶吼道：“那你呢，那你呢！若她真的不再需要你，你准备怎么样，你准备以死谢罪么！”菜乃叶没有答话，眼神却表露出她的决定——正是被疾风猜中了。“菲特，不会让你那么做的，她绝不会让你这么做，你生出这样愚蠢的念头只会被她教训一顿而已。”疾风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虚软，全都是因为那个固执的家伙。“恩，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她的话，大概、不，一定会阻止我的。所以，我只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菜乃叶淡漠无感情的语气，让疾风产生一种打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的冲动。“你凭什么替她决定！你能不能站在她的立场考虑一下？她会愿意被蒙在鼓里由着你一个人乱来吗？”顿了顿，疾风又接着道：“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断气的时候，你最后一眼看到的，如果不是她，你会不会遗憾，会不会难过。”疾风的声音中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我当然，会遗憾，会难过，我当然会，我当然会！当你心里只爱一个人，可是你发现，这辈子无法和她一起走下去的时候，你会希望，她能够知道，就算到死，你也在念着她。等你临终的时候，你会希望和她见上最后一面，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她。当你成为亡灵的时候，可以继续守护着她，当你再世为人的时候，也可以很快找到她。可是，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我、我……”“那根本不是你的错啊，连士郎叔叔都说，是被奸人所害……那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如果现在去和菲特说明真相的话，菲特一定会，一定会谅解你的，她也一定不会同意你做傻事的！”“不可以，不能利用菲特的善良。即使她会原谅我，也不能抹煞父亲曾做的，这一切就该由我背负，不仅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更是高町一族的族长，前族长做错的，我就有义务去纠正它！”“你！”“我是，她灭族仇人的女儿。高町一族，对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你这个……你这个笨蛋！蠢货！你、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你！你、你、你……”指着菜乃叶半天，疾风终于再想不出什么话可说，也再无力说什么。沉默着转过轮椅离去，却还是停在门边开口道：“不过这样想的话，菲特就要孤独一辈子了呢，因为啊……”顿了顿，疾风飘忽的声音字字钻入菜乃叶脑中。“绝不会伤害别人的人，根本不存在嘛。”说完疾风便缓缓离去了，徒留菜乃叶一人站在窗边。一夜未动。

疾风回到自己的房间，迎接她的是琳芙斯担心的脸。“我的主人，你还好吗？”快步来到疾风身边，看她悲伤憔悴的样子，琳芙斯心里大概知道她刚去哪了。“不好，我一点都不好，琳，我一点都不好啊……”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疾风毫无顾忌地在琳芙斯怀中哭了起来。是的，困扰疾风的并不止是菜乃叶的决定，还有她自身卑微的愿望，那无可言喻，又不可告人的愿望。总有一天……会怎样？疾风突然在琳芙斯怀中低低笑出了声。“会怎样呢……”疾风冷冷地嘲笑着自己。“我的主人，我的主人，疾风，疾风！你不要吓我啊，你别这样啊，疾风……”看见疾风这个样子，琳芙斯心疼又不知所措，冲动之下便开口说道：“即便没有高町小姐，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爱……”声音戛然而止，琳芙斯张着口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谢谢，谢谢，琳，你一直在我身边。你和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终于回过了神，疾风对她撑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今晚，可以陪我一起睡么，我不想一个人……”攀着琳芙斯的脖颈，疾风说出难得的任性。“如你所愿，我的主人。”琳芙斯轻轻将疾风抱起，语调已恢复了一如平日的沉稳柔和。